第30章 婚書
沈若華心中有了猜測,便找時機問容韶,他有沒有去過蜀地。
而這幾日容韶并不在府中,沈若華也将疑問壓下。
平陽侯府與趙家結仇,并沒有收到趙家的邀請帖,沈若華帶着庭月與微雲去趙家。庭月沉穩心細,微雲會一點拳腳功夫。
走出側門,迎面碰上回府的朝三。
“大少夫人。”朝三見禮。
“朝三,容韶在哪裏教書?”沈若華沒有見到容韶,這才想起來她對容韶的事情一概不知。
朝三避而不答:“您找少爺有事麽?”
“沒事。”沈若華心思微轉,她問容韶那人不一定會說真話,便向朝三打聽:“你跟在他身邊多久了?”
“十五年。”
“你們去過蜀地麽?”
朝三搖了搖頭,他對容韶的行蹤并不是很清楚。主子只有是‘容韶’的時候,才會将他帶在身邊。
沒有去過麽?
沈若華的紅唇微微抿起來,難道真的是她猜錯了?
如果真的是容韶,他為何不坦言?
或許,那一段相處對他來說并不重要,早已經忘記了?
何況,朝三否定他們去過蜀地,那一個人不一定就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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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沈若華心中釋然。
——
馬車緩緩停在趙府門口。
庭月攙扶着沈若華下車,門庭若市,足見趙家在朝中舉足輕重的地位。
權貴世族夫人與小姐見到沈若華這張生面孔,眼中透着探究、打量,紛紛猜測她是哪家女眷。
她雖然‘聲名遠揚’,卻沒幾個人認得她這個人。
“容大少夫人。”候在門口等候沈若華的婢女,見到她迎了上來:“夫人在等您,您随奴婢來。”
“有勞了。”沈若華跟在婢女身後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下進府。
衆人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府門口,神色各異,議論紛紛。
“容家,哪個容家?平陽侯府?”
“兩家不是結仇了?往年兩家舉辦的宴會,互不往來,也只有晉陽郡主與南陽王妃一同過來參宴。難道是上京來了新貴?”
“你們忘了?容家庶長子是趙家嫡長孫。”
衆人心領神會,心中揣測,趙家邀請容韶的妻子,難道是想要将他認祖歸宗?
看着坐在鎮國公夫人身邊的沈若華,神情微妙,一時不知是該忽略她這庶子之妻,還是将她當作趙家嫡長媳來結交。
最後,全都選擇觀望,等着鎮國公夫人表态。
鎮國公夫人看着一群內眷邊關注她這邊動向,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轉頭打量起身邊的沈若華,見她臉上帶笑,從容自若的模樣,絲毫不緊張,心中不由得滿意幾分。
“府中空曠,并無多少的人氣兒,便邀請你們來熱鬧熱鬧。”鎮國公夫人體态豐腴,面若銀月,笑意吟吟極為親和:“你在府中做些什麽?”
屋子裏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覺得鎮國公夫人第一句話極有深意,府中空曠并無人氣,這是真的打算将人認回來?
否則,為何要問沈若華的喜好?
沈若華心如明鏡,鎮國公夫人是怕她拘束,又因身份遭人忽視平添尴尬,便擡舉她。
她如實作答:“清閑的時候練練拳法,協同夫人管理庶務。”
鎮國公夫人很意外:“你會武?”
沈若華不好意思的垂着頭,紅了耳根:“胡亂練一練,強身健體。”
鎮國公夫人臉上的笑意真切了幾分,語氣也親近一些:“你是個好孩子。”
她看向一旁的婢女,吟霜端着托盤過來,鎮國公夫人将一套紅瑪瑙頭面遞給她,作為見面禮。然後将她打發了,吩咐婢女帶她去扶雲樓。
——
沈若華倚欄而坐,婢女斟茶後,便退下了。
庭月滿面憂思:“鎮國公夫人初次見您太熱情了。”
沈若華笑道:“趙家同母親有合作,他們邀請我來,總不能冷落了我,遭人蔑視、嘲笑。”
庭月一想也是這個理,便放寬了心。
沈若華卻覺得并不是這般簡單,想起衆人因鎮國公夫人一席話看她眼神的轉變,不由嘆息。
鎮國公府有三房,趙承榮與二房趙承晖在二十五年前戰死沙場,而三房趙承忠身受重傷,傷及根本并不能行軍打仗,手中幾十萬兵權被皇上收繳,而今掌管兵部頗受皇帝器重。
趙家子嗣不豐,趙承榮只留下容韶這一位獨子,二房成親多年卻一無所出,自趙承晖戰死,二夫人便不理世事,青燈古佛。三夫人而今的鎮國公夫人為鎮國公納妾開枝散葉,除了嫡出的趙明铮,卻再無所出。
容韶的那一張臉,便是他身份的最好證明,難道鎮國公夫人真的改變了主意?
趙明铮來的時候,便看見沈若華滿腹心思,端着酒杯一杯一杯的酒水往口中送。
他挑了挑眉:“等久了。”
這具身體酒量出乎她意料的好,連喝幾杯依舊清明,毫無醉意。
沈若華斂去眼底的情緒,放下酒杯,替他斟一杯酒:“東西帶來了?”
趙明铮從袖中掏出一張泛黃的宣紙放在她的面前。
沈若華展開折疊成四方的宣紙,‘婚書’兩個大字映入眼簾,她的眼皮子像針紮一般,猛地跳了跳。她看完之後,深吸一口氣,鎮定的将宣紙折疊整齊扔在一旁的茶杯裏浸泡,端着酒杯,若有所思道:“趙公子,如今我已經成婚,這一紙婚書做不得數。你若有心,我來京城這麽些年,你為何不提?”
趙明铮盯着被墨汁暈染成黑色的茶水,低啞醇厚的嗓音緩緩念道:“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将子無怒,秋以為期。”
‘叮’酒杯落地,酒水灑在她的裙擺上,秋風拂來,寒意徹骨。
沈若華臉色雪白,腦海中不斷的回響這句話。
她扶着刺痛的大腦,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腦海中被塵封的記憶仿佛出現了裂痕,她看見了兩道模糊的身影在對話。
“待你及笄,我便娶你回京。”
“不行,那時我還太小,還想多陪伴父母幾年,待我十八歲,便去京城找你。”
“你要食言?”
“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将子無怒,秋以為期。”女子雙手枕着頭,仰躺在巨石上,翹着腿:“待我及笄你便讓媒人上門提親,三年後,秋高清爽時來迎娶我過門!”
之後,二人便立下婚書,甚至找人做了見證。
趙明铮看着她面露痛苦之色,端着酒杯的手停頓住,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你……記起來了?”
沈若華沒有立即回答,等緩過腦中尖銳的刺痛,她才擡起頭來。唇色發白,嗓音微微沙啞:“記起了一些,我們常去吃的那一家酒樓叫什麽?我有點記不清了,那時候我最愛吃醉蝦。”
“無字樓。”趙明铮嘴角微微浮現一抹笑意:“你愛吃紅焖豬蹄。”
沈若華微笑道:“是麽?我記得蜀地很炎熱,冬季裏并不常下雪,你那時說要帶我去塞北看雪。”
他似乎陷入某段回憶,許久才回過神來,搖頭道:“你怕冷,我們便去了雁山看落楓。”頓了頓,他道:“不急,終有一日你會記起來。”他擡起手,似想要像過去那邊揉她的頭。
她倏然站起身來,避開了他的手,手指收攏成拳。趙明铮的回答與随記上寫的一樣,那個人真的是他?
趙明铮見有人往這邊走來:“走吧,宴會将要開始了。”
沈若華點了點頭,二人并肩下樓,她看見趙明铮停住腳步,她也站定,側過臉來問出那一日在沈家致使她昏倒的那個畫面:“趙明铮,我們立婚書時請的見證人是我哥哥?”
若木——若木之花名若華。
那個片段裏的兩個人,是她的兄長、幼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