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繡花枕頭

平陽侯的威懾下,無人敢違悖他的決定。

沈若華鳳目上挑,顧盼間将衆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她拉了拉身上的鲛绡輕紗,從容自如的坐在軟榻上。

林氏見了,心裏直冒火,一想到她的下場,冷靜下來。

老夫人也看不慣沈若華的做派,神色冷了下去,她冷笑一聲,就着綠琇攙扶的動作坐下,指尖揉着太陽穴,視她如無物。

屋子裏的氣氛愈發的冷凝,林氏與晉陽對望一眼,二人神色稍稍緩轉。

只要老夫人對沈若華無所圖,便不足為懼。

“微雲,斟茶。”沈若華手肘支着頭,慵懶的靠在大迎枕上,惬意的仿佛不是背負着殺人的嫌疑。

微雲恭敬的端着茶遞過去。

老夫人臉龐一抽,冷聲道:“這就是沈家的教養?”

沈若華訝異:“喝水難道就是沒有教養?那就當我沒有教養吧!”

老夫人聽了這話,噎得半死。她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睜開眼對上她眼中譏諷的神色,猛地攥緊袖口。

手指着沈若華,呵斥的話将要出口,便見一道雪白的身影進來,眉眼如畫,仿似皎皎月華,清朗無暇。

他顯然聽聞到沈若華的話,溫潤的目光微冷:“給老夫人道歉。”

沈若華嘴角露出幾分冷笑來,看了他好一會兒,揮手道:“微雲給老夫人斟茶。”

老夫人氣得臉色鐵青。

容韶臉色一沉,端着微雲手裏的茶杯,作勢朝沈若華擲去的模樣:“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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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一臉看好戲的模樣,恨不得他将茶水蓋在沈若華的頭上,讓他們狗咬狗。

沈若華不躲不閃,冷冷地看着他,饒是慣會裝模作樣的容韶,從未在外同人紅過臉,溫和冷靜的他怒火被她勾起來,舉起茶杯砸過去。

站在沈若華右手邊的林氏看着飛過來的茶杯,臉色驟變,情急下拽過一旁的晉陽擋在前面。

茶水潑了晉陽一身,’嘭’地一聲,茶杯砸在地上。

“啊!”晉陽燙得發出尖叫。

入了秋,茶壺裏都是滾燙的熱水,潑在晉陽身上,濕透的衣服粘在身上燙,臉色煞白的跑到淨室将冷水倒在身上。

林氏吓壞了,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瓷片,手緊緊攥着帕子,她不拉晉陽擋在前面,茶水只會潑在她的裙擺上,根本燙不着,只是……事發突然她慌了心神。

燙……林氏如夢初醒,晉陽懷着孩子呢!

她急忙往淨室跑去,便見容煜雙目血紅,仇視着她:“你是恨不得我斷子絕孫!滾,別再靠近她!”

林氏臉上血色褪盡,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看着眼前的容煜,陌生的不像她疼愛的兒子。

平陽侯滿面陰霾,至始至終沒有開口。

沈若華眨了眨眼,似乎沒有想到還有這種操作。

她看了容韶一眼,又看了看林氏,其實他早就想這麽幹了吧?只是沒有機會借題發揮。

她說呢,平時裝的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在面對這些所謂的親人,當隐形人,怎得突然出頭讓她道歉?

見容韶一臉發懵,眼中掩不住的擔憂,忍不住想笑,低頭咳了幾聲,鄙夷道:“繡花枕頭,也敢強出頭。”

容韶別開了頭,沒理她,似乎還未從這變故中緩過來。

老夫人陰着臉,想發作,可見着容韶攥緊拳頭,盯着淨室,怒火悶在了胸口,他是在替她做主呢!

她抿着嘴角,一臉冰冷之色,看向罪魁禍首。

這時,搜查的人陸續過來回禀。

容韶回過神來,抿唇,掃過神若華,對平陽侯道:“方才,我手滑……”

平陽侯對容韶向來寬容,自然不會責備他:“你身體弱,又不曾習武,失了準頭也正常。”停頓一下,又道:“不必愧疚。”

容韶想了想,緩緩地點頭。

沈若華托着腮,看着父慈子孝的一幕,撇撇嘴。

老夫人為了沈若華的錢財,忍她許久,眼下看着她如此,總覺得沈若華早就知道故意和她演戲,想到自己被她當笑話瞧了許久,臉沉了下來:“血衣可有找到?”

搜碧濤院的人回道:“并未找到。”

老夫人心有不甘,冷眼橫向沈若華:“你費盡心思提議人去搜院子,只怕早就講血衣毀了,安排在別處了罷?”

沈若華’唔’了一聲,點頭道:“你說的有幾分道理。”

她風輕雲淡的模樣,氣得老夫人手指顫抖,就見她勾了勾唇,微微笑道:“拿出證據,我絕不為自己分辨。”

“你——”

老夫人咬緊牙關,有人匆匆進來,手裏提着包袱,拆開看在地上,衆人便見道血衣。

一直冷眼旁觀的伏清,走過來,拿着衣服抖開,看着上面的血漬,扔在地上道:“這就是了。”

這件衣裳拿出來,便知曉是誰了。每個院子裏的婢女,穿的都不一樣。

水香看見地上的血衣,瞳孔緊縮,唇瓣劇烈顫抖,喉嚨窒住一般,說不出一個字。

沈若華看着她眼底湧動着巨大的恐懼,站起身,踱步到她的面前:“你可還有話要說?”她手指擡起水香的下颔,盯着她脖頸兒的瘀紫的痕跡,是被人掐的。

水香怔怔的看着沈若華,淚水從她空洞的眼睛裏撲籁籁滾落下來,她顫抖着拉下衣襟,露出大片肌膚,深深淺淺的瘀紫,縱橫交錯着新舊不一的傷疤,體無完膚。

“她動辄打罵我,昨日險些将我掐死,掙紮的時候碰到了花瓶,我……我為了自救,就砸了她,沒有想過要殺死她。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會這樣……”水香捂着臉,顫抖着說道:“她死了,我不會後悔,這種日子我已經受夠了……”

沈若華看着她悲戚而解脫的神情,松了手。

她知道水香沒有說實話,她脖子上的痕跡,不是顧雪柔掐的,但是顧雪柔是她殺的,而後故意掐得她留有一口氣指控自己。但是百密一疏,這件血衣只怕是來不及處理,匆匆藏在她的床腳下。

如果不是她讓人盯着靜霜居,只怕沒有這麽順利處理好。

水香作為細作跟在顧雪柔的身邊,能夠忍受折磨,甚至連命也不要了,只怕也審問不出什麽東西,反而會打草驚蛇。

林氏還要說什麽,就聽容煜急切的喊道:“神醫,請您為賤內診治。”

這是他唯一的子嗣,晉陽受驚吓腹痛,他早就六神無主,哪裏還記得住和沈若華之間的恩怨?

林氏張了張嘴,看到平陽侯警告的目光,頓時噤聲。

平陽侯道:“扭送見官。”而後吩咐常随:“通知顧家。”

立即有人将水香拖下去。

他一發話,老夫人便不再多說,冷冷的瞥了沈若華一眼,揉着悶痛的胸口,拄着拐杖離開。

事情成了定局,林氏無奈,只得去看晉陽的情況。

沈若華撫了撫裙擺,帶着人離去,走到門口腳步一頓,回頭朝容韶招手:“走了。”

容韶默然跟在她身後。

“你早就猜到是她?”平陽侯沒頭沒腦的話,沈若華卻聽懂了,神色莫測道:“我要是猜到了,還需要大費周章搜查其他院落?”

平陽侯看着二人離去的身影,目光明滅不定。

——

沈若華踏出院子,從袖中摸出一物扔向容韶:“謝了。”

容韶接住瓷瓶,淡淡的藥草香萦繞在鼻端,他眸光一閃,塞進她手裏,将掌心遞她到她面前。

沈若華看着他掌心通紅,冒着幾顆晶瑩剔透的水泡,到嘴的話吞咽下去,惡狠狠地說道:“不怕我下黑手你就跟我來。”

容韶嘴角微不可見的一揚,與她一同去了碧濤院。

沈若華拿針挑破水泡,手法娴熟的包紮好,沒忍住問道:“你如何知曉晉陽會利用孩子對付我?”

她之前沒有多想,晉陽的胎兒穩定了下來,只是被燙受驚吓不至于會動胎氣,除非這孩子本來就快不行了。而正好眼下盛傳她克死父兄,和她有恩怨的顧雪柔緊接着死了,無疑是印證了什麽。

此事她能不能脫身,晉陽都會将她腹中胎兒的事情扣在她頭上。

晉陽需要一個名正言順除掉腹中胎兒的明目。

容韶此舉無疑是壞了晉陽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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