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探病

市醫院住院部。

貝迩提着個大大的果籃,穿梭着人來人往的住院部裏,不時小心翼翼地避讓着病患和行跡匆忙的醫護人員。

越往盡頭走,人越少,貝迩停在了間單人病房門外。

貝迩努力踮起腳透過木門上的玻璃窗往裏看,可惜病房過于寬敞,病床在內裏的隔間,從玻璃窗裏只能看見空無一人的客廳。

貝迩洩氣,都走到門口了仍是不敢進去。

早上聽說柏惟松住院了,貝迩随即央求林藝諾去打聽,得知他是由于急性闌尾炎手術才需要住院靜養,又要了他住院的醫院和病房,來的路上買了個果籃,可越往裏面走,她想退縮的欲望就越強烈。

于情于理,貝迩都覺得不合适。柏惟松和她只是雇傭關系,貝迩不是那種會讨好上司賣乖的人,何況這只是個短期的暑假工,而且既然柏惟松沒有告訴她自己住院,就證明他并不貝迩是親近的人。

貝迩轉身欲走,眼前突然浮現出柏惟松穿着棉質家居服遞給她牛奶的樣子。

她咬咬牙,索性放任自己的心軟,回到病房前準備敲門。

“你在這裏做什麽?”關節還未觸碰到木門,背後有人聲響起。

貝迩回頭一看,面色蒼白的張必青冷冷地看着她,不複往日的溫潤模樣。

“我聽說柏先生住院了,來探望他。”貝迩被他的神情吓到,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張必青盯着她手中的果籃看了幾秒,心裏冷笑,對自己的姐姐百般為難,關心別人倒是挺來勁的。

“跟我進來吧。”張必青收回目光,推門進入病房。

貝迩盯着張必青的背影,心裏委屈,她不知道自己是哪裏惹到了他,剛才張必青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再看一個恨之入骨的仇人。

病房內,柏惟松靠在被搖起的床板上,正捧着本書在看,認真專注的樣子在陽光下格外動人,貝迩在隔間外看着這幕,一時失神。

Advertisement

見有人來了,柏惟松放下書,憔悴的病容一覽無餘。

“貝迩、必青,你們怎麽來了?”

貝迩聽到他對自己的稱呼,一是覺得陌生,他什麽時候改的口?

張必青心事重重,倒是沒注意這種小細節,他很快恢複那個“笑面虎”的樣子:“我回來看看您有沒有什麽需要的,正巧遇見了來探病的貝小姐,就一起進來了。”

不知道是他那句話取悅了柏惟松,病床上的柏惟松輕笑了一聲,張必青本就不爽 ,見他這副樣子,心情簡直糟糕了到了極點,他努力壓制着,以防露出破綻。

貝迩跟在張必青身後,她不想被柏惟松看出自己的難過,于是微微一笑,聲音甜甜地:“柏先生這麽照顧我,您生病了我卻不知道,來探病是應該的。”

她将手中的果籃遞到身前:“嘿嘿,帶了一點水果。”

張必青轉身呵斥:“柏總現在還不能吃這些,你在添什麽亂。”

張必青一直都是溫溫柔柔的,語氣這麽不客氣倒是頭一回,貝迩和柏惟松都有些訝異。

貝迩的手被他吼得瑟縮了一下,柏惟松見狀微微皺眉:“必青,貝迩她也是好心。”

張必青察覺出來自己的失态,心裏面有些後悔,連忙換了副和藹可親的樣子:“對不起貝小姐,我失言了。”

貝迩的心情已經落到了谷底。

必青哥好不容易前段時間對自己稍微親近一點了,這段時間不知道又是怎麽回事,态度一下子變成這樣。

貝迩再怎麽成熟,也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被喜歡的人這麽一吼,表情都挂不住了,眼淚珠子險些就掉了下來。

柏惟松捏了捏眉心:“必青,我這邊沒有事情了,公司那邊勞煩你了,你先回去吧。”

張必青清楚自己今天的狀态實在是不适合和這兩個人呆在一起,不然他不确定自己會做出什麽。他道了聲好,把帶來的辦公用品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後就退出了病房。

往常貝迩都巴不得和張必青多待一會兒,今天她見他走了竟然松了一口氣。今天的張必青實在是可怕,貝迩的少女心經不住這樣的摧殘。

“貝迩,你先坐吧。”柏惟松看上去也放松了些,微微坐起身子,示意貝迩在床邊的椅子上坐。

貝迩點點頭,把果籃放在了床頭櫃上,乖乖坐好,努力平複這心情。

柏惟松看着她乖巧的模樣,目光柔軟:“你你租的房子住着還習慣嗎?”

“挺好的,離博物館也特別近,我早上都能多睡一小時呢。”貝迩怕張必青勝過怕柏惟松,因此張必青一走,她整個人都如重煥新生一般,連尾音都不自覺地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柏惟松不懂女孩子的語氣,但見她神色不如剛進來時那麽凝重,心下也放松了些。

必青今日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竟把小姑娘吓得發抖。

“那就好,如果有什麽難處都可以找我幫忙。”似是覺得這話過于親密了柏惟松一頓,“畢竟孫教授也算是我的長輩,他拜托我好好照顧你。”

貝迩沒有讀心術,自然是不知道這話裏的掩飾意味有多濃,她只聽出了柏惟松和孫教授相熟。

“您和孫教授關系很好嗎?”

“孫教授是我爺爺的故交,雖然我和他見的次數不多,但我愛好收集古董,孫教授是南大歷史系的教授,自然是多了幾分交情。”柏惟松耐心解釋。

這交情說的是展覽會、拍賣會上的幾次相遇,他和孫教授相談甚歡,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也不會放心聘用孫教授推薦過來的人。

貝迩也猜測到自己能來柏惟松手下做事,多半是因為這幾分交情,她點點頭,沒有說話。

柏惟松也不是個活絡的性子,病房裏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

貝迩搓搓手,絞盡腦汁地尋找着話題,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不善言辭,況且她和柏惟松只是雇傭關系,問這麽多也不合适,還會被質疑別有用心。

柏惟松幹咳一聲,率先打破尴尬:“你吃飯了嗎?”

柏惟松知道她應該是剛下班就趕過來,可能沒時間吃飯。

貝迩被他一提,後知後覺地有些餓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我待會兒出去随便吃點吧。”

柏惟松看了眼床頭的手表:“必青幫我訂的餐馬上要送到了,分量很多,留下來一起吃吧。”

貝迩不太願意,但柏惟松已經發話了,她不好拒絕,只能乖乖地坐好坐等開飯。

送餐的還是上次那家餐廳,只不過餐品都換成了病人适合吃的溫補流食。

柏惟松有些尴尬:“抱歉,我竟然忘了沒有正常的餐食。”

貝迩把保溫袋裏的餐品都拿在病床上的餐桌:“沒關系,我晚上吃的不多,這些已經很好啦。”

這倒是實話,有時候寫論文在圖書館一泡就是一下午,晚飯就随便吃點面包也能解決。

貝迩給柏惟松的碗裏盛了點湯,自己端着一小份去了客廳吃。

雖然和柏惟松有過同桌吃飯的經歷,可她總是覺得不太自在。

貝迩吃完飯後,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她看了眼表,已經是八點了。

拿了飯盒進去,柏惟松也已經用餐完畢了,他費力地想坐起來收拾,應該是牽扯到腹部的刀口了,他痛得吸了口冷氣。

貝迩見狀,連忙跑過去,扶住了他的手臂:“你放着別動,我來收拾。”

這語氣很是着急,完全沒有了平時她在柏惟松面前的恭敬。

柏惟松微微低頭對上貝迩眼睛,一時怔松。

那雙眼睛不複平時的靈動狡黠,反而滿是擔心和憂慮,柏惟松一時舍不得挪開眼,因為那雙眼睛已經被自己的身影填滿。

貝迩察覺到他炙熱的眼神,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太過親密了,忙松開他的手,柏惟松失去了借力,跌坐在床上。

這下可是比剛才更痛了,他心裏嘆息,佯裝着不讓貝迩看出來。

貝迩見他面色更加難看,有些慌了:“是不是傷口更疼了?”

柏惟松搖搖頭,自己扶着床躺好:“你快回去了吧,天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會有人負責來收拾。”

貝迩遲疑,柏惟松看起來好像真的不太舒服。

“真的沒事,你回去吧,我想睡會兒。”

“好……好吧。”

貝迩正準備走,發現柏惟松的靠背略微有些高,睡着怕是不舒服,她找到搖杆想把床搖下去。可她沒有過這個搖杆,搖了兩圈試了試發現沒有什麽明顯的變化,她索性用了全身力氣悶頭使勁搖。

“貝……貝迩,別搖了。”柏惟松的聲音有些虛弱。

“你別說話,好好休息,我把床給你搖平。”貝迩的力氣全在手上,說出來的話咬牙切齒的,幾近破碎。

“我是想說,你搖反了。”

貝迩擡起頭,靠背的角度已經趨緊九十度,柏惟松看起來坐得直直的,仿佛在出席正式會議。

貝迩:“……”

柏惟松捂住折騰一番後有些疼的傷口笑了兩聲,也不知道是被氣笑的還是被貝迩逗笑的。

貝迩此刻只想挖個洞鑽進去,她滿臉通紅,耳垂燙得仿佛要爆炸,她拽了書包往病房門口跑,跑到一半又停住了腳步往回跑。

柏惟松還沒來得及收起嘴角的笑意,便見貝迩埋着頭又跑了進來,蹲在床尾使勁搖着杆子。

嗯,這下終于是躺平了。

貝迩松了口氣,一眼不敢看柏惟松,邊跑邊說道:“柏先生,我先走了。”

小姑娘的身影很快消失的無影無蹤的。

柏惟松盯着她離開的方向,終于無所顧忌地笑了出來。

貝迩內心崩潰:她怎麽又在柏先生面前丢人了啊。

作者有話說:

柏惟松:收留心碎小姑娘。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