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旗袍
貝迩捧着那個袋子進了一間小屋, 應該是老太太的工作室,擺放了一些制衣工具。
她關好窗子,小心翼翼地将那袋子打開來——
是一件嫩綠色的旗袍, 刺繡精致, 摸起來滑溜溜的。
貝迩心裏一驚, 以前明菀的店也做過旗袍,工藝算是上佳的了,可遠遠比不上眼前這條的材質, 無論是面料、剪裁還是花紋, 都是十足十的精美。
她總覺得這做工很眼熟, 但怎麽想到想不起來,畢竟不是專業做服裝的,敏感度還沒到那兒。
不敢讓外面的柏惟松和老太太多等,貝迩連忙側身走到簾子後面換衣服。
出乎意料的倒是很合身,除了腰線處微微有些寬松,其他的都很服帖, 可惜沒有鏡子,她看不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貝迩有些猶豫, 畢竟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 萬一不好看的話,此時走出去豈不是很丢人嗎?
算了,她閉閉眼,總不能讓主人家一直等着自己吧。
院子裏。
柏惟松正在用木梳給老太太篦頭,老人家時常頭痛, 用梳子篦頭可以活絡經血。
“你有心了。”老太太有些欣慰, 自己這個老朋友的孫子是個極有孝心的孩子, 回國這些年一有空就來看望自己。
柏惟松溫聲道:“這是什麽話, 爺爺去世的時候專門囑咐過我要好好照顧您。”
這是一樁陳年舊事了,老人家嘆了口氣:“他總是覺得虧欠我,其實這麽多年過去,我早就放下了。”
柏惟松對兩位老人的過往了解得一清二楚,小時候爺爺就經常抱着自己講故事,這麽多年下來,他明白爺爺的無奈和愧疚,所以他這麽些年來一直在用心照顧老太太。
老人家握住了他篦頭的手,輕輕放下來拍了拍:“”要珍惜眼前人啊,看,我還沒見過穿綠色這麽好看的女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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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惟松愣了愣,擡頭看向前方。
小院裏的光線很好,小屋門口立了個俏生生的小姑娘,綠色的旗袍襯得她皮膚更加白皙,站在陽光地下好似要發光。
柏惟松站直了身子,看着她慢慢走過來。
貝迩心裏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子,見老太太和柏惟松都望着自己,更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奶奶,怎麽樣啊?”貝迩在他們二人面前站定。
她其實心中更想先知道的的是柏惟松的想法,可奶奶畢竟是長輩,又是衣服的主人,沒理由越過她去。
老太太扯過一旁的老花鏡戴上,笑眯眯地:“我給那麽多人做過衣服,都沒有你這個女娃娃好看,比起那些電影明星都一點沒差呢。”
貝迩自然是知道老人家這是愛屋及烏了,不過她還是很開心,畢竟得到制衣人的誇獎了。
柏惟松倒是一直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你小子還傻站着幹什麽,去拿個鏡子出來讓女娃娃看看啊。”
柏惟松點點頭,從裏屋裏捧了個半身鏡出來拿着:“來看看吧。”
貝迩見他抱着那個半米多的鏡子,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猶猶豫豫地站了過去。
倒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看,這是她第一次穿旗袍,本來以為自己是娃娃臉不适合這種成熟妩媚的衣服,沒想到自己穿着也很合适,是偏溫婉的那種。
她從鏡子裏擡眼,便見那捧着鏡子的人正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仿佛她是什麽稀世珍寶。
貝迩幹咳一聲,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眼:“奶奶,您真厲害,我這麽多年還沒見過這麽好看的旗袍呢。”
她頓了頓,又想起了什麽:“不對,以前有個老電影,裏面的旗袍也很好看,跟奶奶您做的不相上下呢。”
這倒不是拍馬屁,那電影斬獲了多項國內外大獎,其中引人讨論最多的就是女主的旗袍,每一件都做工精致,一時引發了一股“旗袍熱”。
柏惟松聽到這話,不由失笑:“你的眼神倒是毒,那電影裏的旗袍就是奶奶做的。”
貝迩終于想起剛才那熟悉感是從何而來了,天吶,那她此刻豈不是和國際影後穿一樣做工的衣服了。
老人家倒是謙虛:“哎,那導演是我一個老朋友,我幫忙做了幾件衣服,不值一提。”
老太太是顯山不顯水的那種人,貝迩後來查資料才知道她出生于制衣世家,祖上還有過專門為宮廷做衣的繡娘,手藝傳承到現在,已經是一衣難求。
折騰了這麽久,老人家也累了,年紀大了,體力就很難跟得上,她打了個哈欠:“好了好了,知道你們年輕人還有事,去忙吧,別打擾我了。”
柏惟松把老人家扶回躺椅上:“我下次再來看你。”
老人家睨他一眼:“下次可争點氣吧。”
柏惟松暗笑,他自然是知道老人家說的是什麽意思,可憐貝迩一頭霧水地站在旁邊聽他二人打啞謎。
“對了女娃娃,其實我裁的最好的是嫁衣,下次要做衣服可要記得找我啊。”
貝迩還沉浸在自己居然和電影女主穿同款的喜悅中,沒聽出老人家話語的深意,只當奶奶在客氣。
天吶,她要存錢存到什麽時候才能找奶奶做一身嫁衣啊。
電影裏的旗袍可是被拍出了天價。
在車上,貝迩終究還是沒能對抗得了自己的好奇心:“柏先生,我想問一下,您和奶奶是什麽關系啊?”
柏惟松就知道她憋了一路,一定是想問這個:“阿嬷是我爺爺……過去的戀人。”
貝迩本以為是他的長輩,沒想到卻是這樣的一層關系,她一時詞窮,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是不是想問,那我為什麽如此關心她。”
貝迩腹诽,果然,她的小心思是瞞不住眼前人的。
“我爺爺從小在南城長大,年輕的時候不願繼承家業就去參了軍,我奶奶就是他戰友的遺孀,我爺爺為了完成戰友的囑托,和阿嬷分手了,娶了我奶奶,又舉家搬去了新加坡。”
柏惟松說起這些往事的時候很平靜,仿佛這并非是他家族的事情。
貝迩有些唏噓,在那個年代,很難分得出誰對誰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堅持。
到最後不過是很俗套的一句:造化弄人。
柏惟松見她心情有些低落,知道她想得太多了,笑着說:“不用太難過,阿嬷後來也結婚了,丈夫對她很疼愛,她有子女,現在在國外,跟我爺爺不過是年少的一段遺憾罷了。”
無論如何,貝迩作為旁觀者還是很開心的,至少每個人都在努力地生活。
“那你呢?如果柏先生遇到類似的選擇會如何?”貝迩笑着問,有些打趣。
柏惟松聽了這個問題,神情怔松,認真地說:“我想,我是一個不太有擔當的人,我可能只明白珍惜眼前人。”
貝迩見他一直看着自己,有些不自然。
眼前人……是哪個眼前呢?
這婚禮倒是和貝迩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不是在那種金碧輝煌的大酒店裏,而是舉辦在一座很古樸的中式庭院裏。
貝迩心想,難怪柏惟松要帶她去試旗袍,原來是要符合這裏的調性呀,也是,他自己今天都穿了一套很複古的的西裝。
想到這裏,她微微轉頭看了過去,身邊的人穿這一套古法西裝,和線下時興的那種精致剪裁不同,這套西裝整體采用的是古法裁剪,顯得有些厚重,卻很能凸顯柏惟松的氣質,自帶有風雅矜貴的意思。
貝迩想這應該是她見過最有古董收藏家氣質的古董收藏家了。
柏惟松見她一直盯着自己,有些奇怪:“怎麽了?不适應嗎?”
貝迩搖搖頭,誠實地說:“沒什麽,就是想說您今天格外好看呢。”
倒是很少有人這麽直白地誇贊自己的外貌,柏惟松沒來由地有些害羞,咳了一聲:“到時間了,我們進去吧。”
貝迩搭上柏惟松彎起的手臂,和他并肩走了進去。
正在迎賓的新郎官見柏惟松來了,顯然是有些受寵若驚,忙不疊地迎了過來:“柏總,您怎麽親自來了?不是已經讓張特助代為出席了嗎?”
柏惟松雖不善交際,但人情往來上還是過得去:“既然是陳總盛情邀請,自然是沒有推辭的道理,您和必青來往的多,他是單獨出席的。”
張必青一向負責和陳總的公司對接,私下關系也不錯,只是陳總以為張必青來了,柏惟松應該是不回來了,此刻倒有點措手不及。
他連忙讓人給柏惟松安排了個最好的位置。
張必青也來了?貝迩心裏怪怪的,她最近不太想見到張必青,況且她是和柏惟松一起來的,讓張必青看見也很奇怪。
正當她神游的時候,新郎官倒是注意到了柏惟松身邊還有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柏惟松可從來沒有帶過小姑娘出席公開麗嘉場合,他一琢磨就覺得二人關系一定不簡單。
“這位是柏總的女伴吧,真漂亮。”心裏琢磨歸琢磨,他可不是那種沒頭腦瞎說話的人。
柏惟松禮貌性地介紹道:“這是貝迩,貝迩,這是今天的新郎,陳總。”這話說得籠統,對兩邊都沒有詳細引見的意思。
貝迩對陳總笑了笑,權當禮貌。
陳總倒也不介意,畢竟柏惟松這人自己就神神秘秘的,對身邊人的人不願介紹也是正常。
“柏總,貝小姐,裏面請吧,儀式快要開始了。”
新郎官話音一落,便有侍應生走了出來領着二人去座位。
這位新郎官看上去應當是很巴結柏惟松,給他們二人安排的座位僅次于主桌,他們進去時,其他位子上已經坐滿了,貝迩一個都不認識。
桌上的其他人一直注視着他們二人,見柏惟松坐定,都起了幾分小心思想要搭讪,畢竟誰都想搭上柏家這條大船。
貝迩對于生意場上的彎彎繞繞一竅不通,此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桌上的那一碟糕點上面。
那糕點做的很精致,剛就聽人說是大師專門現做的,看上去粉粉糯糯的,貝迩喜食甜食,不免有些饞,可此刻桌上的其他人都忙着交際,沒人動筷子,而且那糕點在桌子的另一頭,拿到要廢好大一番功夫,她更不好意思吃了。
柏惟松見她一直盯着那糕點,心中了然。
旁邊一直觀察的各位大佬們看着柏惟松突然起身,以為他要到自己旁邊搭讪,心中沾沾自喜。
下一秒,就見柏惟松繞過他們,端走了那盤糕點:“我看各位好像都不吃,我就獨享了。”
柏惟松把那碟子放在貝迩面前,溫聲道:“吃吧。”
貝迩看着那碟糕點,陷入了沉默。
滿桌的大佬們看着那盤糕點和一臉輕松的柏惟松,也沉默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還有點發燒,如果待會兒狀态好,就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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