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虞粒知道,自從昨晚的那一個擁抱過後,好像一切都變得不太一樣了。

而那一個擁抱,更像是一種心知肚明、無須多言的默契和默許。

比如留在這座夢幻的玻璃屋,留在他身邊。

即便他并沒有給出明确的答複,可虞粒還是甘願一頭紮進這個充滿未知的溫柔鄉,義無反顧。

程宗遖最後叫了他的助理來接虞粒。

虞粒的書包在學校,昨晚逃了課太匆忙,沒有背回來。倒是方便今天了。

她自己穿好外套和程宗遖準備的雪地靴。沒多久,助理就來了。

他站在門口,客氣又恭敬的微笑,自我介紹道:“虞小姐,你好。我是程總國內這邊的特助,我叫章明,今天由我送你去學校。”

“啊。”虞粒禮貌的點點頭,“好,謝謝你啊。”

虞粒走出屋子,章明跟在身後,輕輕帶上了門。擡起胳膊,畢恭畢敬的做出指路的手勢:“電梯在這邊,虞小姐。”

章明拿出卡刷了電梯,電梯門打開。

兩人走進去。

電梯運行中。

和陌生人獨處,虞粒難免會覺得尴尬和不自在,她低頭看着自己的腳,這還是她第一次穿雪地靴。

她之前覺得雪地靴很笨重,不好搭配衣服,所以從來都不買,可現在卻又覺得格外的好看,腳也暖暖的,整個心窩都暖洋洋的。

像是想到了什麽,虞粒主動搭話問道:“章特助,我想問一下,這雙鞋…你是今天早上送來的嗎?”

“不是。”章特助說,“昨天晚上。”

“啊?”虞粒有點驚訝,“昨晚幾點啊?”

章特助:“兩點左右。”

“那麽晚啊!”虞粒又驚了,但心裏卻止不住的翻湧甜蜜水。程宗遖估計昨晚來她房間問她腳的尺碼之後就安排助理買鞋了吧。

“給他當助理很辛苦吧。大半夜還讓你跑腿。”虞粒活躍氣氛一樣的口吻。

章明堅定搖頭:“不辛苦,這都是我的職責所在。”

實際上從昨晚半夜接到大boss的電話讓他買一雙女士雪地靴之後,他的內心就已經波濤洶湧過一次了。

程宗遖有女人,這不是什麽新鮮事兒。只是吧,章明的認知中,在感情方面,程宗遖是個非常淡漠無情的人,他什麽時候貼心到為女人準備這些生活用物。他腦子裏除了工作就是自己,居然還有心思分給其他人,最主要買了東西還讓送到他家來。

程宗遖是個典型的利己主義者,他把生活和歡場分得很清楚,有極為強的領地意識,他從不允許女人踏及他的私人領地。因為他清楚大家都是逢場作戲或者純粹成年人之間的游戲,玩歸玩,從不走心。

據章明所知,這還是程宗遖頭一次帶女人回家。

直到今天早上被程宗遖派遣送她去學校之後,才更為震驚,居然還是個……高中生!!

章明實在忍不住好奇心,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眼虞粒。

不得不說,虞粒的确是個美人胚子,朱唇皓齒,膚如凝脂。粉黛未施,素着一張臉也掩蓋不了她姣好精致的五官,恰恰就是這樣青蔥的年紀,才讓她更為生動和稚嫩。程宗遖之前的那些女人大多都是成熟妖豔型,虞粒和她們明顯是兩個極端。

能讓程宗遖如此區別對待,肯定是有過人之處的。

但章明自認閱人無數,怎麽看也看不太出來,虞粒是那種工于心計不簡單的女孩子。

老板的私事,哪裏是他們這些打工人敢八卦的,頂多在心裏好奇好奇。

即便是66樓的高層,可沒多久的功夫就抵達了地庫。

章明在前面帶路,還是那輛熟悉的勞斯萊斯商務車,停在電梯出口的位置。

虞粒左右張望了一下,不由有點納悶,雖說這是一梯一戶的高級公寓,可也不至于這一路下來,都看不到別的業主吧。

然而事實證明,的确沒有,好似整棟樓就只有她和章明兩個人,哦不對,還有正在熟睡的程宗遖。

“诶,章特助。”虞粒上了車,扣安全帶的功夫,問道:“這樓盤是不是賣得不好啊?”

章明說:“賣得很好啊,開盤就售罄了。”

“可是為什麽,除了我們,這半天都沒見到其他人?”虞粒納悶。

難不成住這樓的人都不用上班的嗎?

“虞小姐,這棟樓是程總的,自然不會有閑雜人等出現的。”章明淡定解釋。

“……”

靠,照他這麽買,這能不售罄嗎?!

早上跟程宗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那麽久的天,出門時已經有點晚了,再加上在路上買了點早飯吃耽擱了些時間。好在公寓離學校不遠,等她到學校的時候,剛好踩着上課鈴進了教室。

下了早自習之後,陳澤寧就湊了上來,一記爆栗敲了下她的天靈蓋兒:“喂,不會游泳的臭小魚,你昨天怎麽回事兒啊!說跑就跑了!晚上給你發消息也不回!”

“你能不能不要像一只麻雀一樣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啊!”虞粒不耐煩的擡起頭瞪他一眼。

“你……你的臉!”剛才還氣勢洶洶得像條小狼狗,結果在看清虞粒的臉時,瞬間滅了所有氣焰,化身小奶狗,關切滿滿:“你的臉怎麽回事!”

即便她臉上的巴掌印已經消退不少,可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出來些許痕跡。

幾乎是立馬反應過來了,“又是你媽對吧!”

他握起拳頭,氣憤的一砸桌面,沒忍住爆了粗口:“媽的操,你媽就是腦子有病!”

明明被打的是她,可陳澤寧卻氣得不輕,胸口不斷起伏。護犢子心切,像是恨不得馬上跑回去把蔣潇雅給揍一頓來出氣似的。

但也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完全想不起來昨晚虞粒抛棄他們的事情了。

虞粒覺得好笑,但還是故作不耐煩的拽了他一下,提醒道:“我謝謝你,不用這麽大聲說話!讓全世界都知道!”

陳澤寧彎下腰,湊近看了看她的臉,手指輕輕碰了碰。

虞粒立馬往後躲了一下,“哎呀,沒事兒了,別咋咋唬唬的。”

少年有一雙很幹淨的眼睛,裏面盛滿了心疼,所有的情緒都不加掩飾,他直勾勾的看着虞粒,不言而喻的保護欲。

上課鈴響起,同學們陸陸續續走進教室。

虞粒催促:“趕緊回去,讓老師看見又得腦補一出大戲,我可不想因為你再去辦公室!”

陳澤寧擰着眉,表情十分凝重,他臨走之前拍了拍虞粒的肩膀,像是安撫,又像是承諾:“你放心,寧哥一定救你脫離苦海!”

铿锵有力。

他說完就回了座位。

虞粒自然沒把他這句話放在心上,班主任來了之後,就又開啓了瘋狂刷題的一天。

試卷做到第二頁,看到解答題時,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程宗遖。

她在想,程宗遖睡了這麽久也該醒了吧。

明明晚上放學就能見到了,還是很想他。

變着法兒的想跟他聊聊天。

虞粒偷偷摸出手機,給程宗遖發消息:【呼叫!緊急呼叫!】

誰知道這一緊急呼叫,直到大課間,她都跑完操了,程宗遖才不慌不忙的回她:【怎麽】

虞粒氣兒不打一處來,他還真是不痛不癢呢!

她氣鼓鼓的回了條語音:“你再回晚點,人都涼了!”

程宗遖這下秒回了,懶懶的笑着:“幹什麽了,喘成這樣兒?”

“跑操啊。”虞粒想也沒想就回。

“啊,跑操。”程宗遖又笑了笑,不鹹不淡的說:“看來你體力不行。”

“……”

虞粒剛跑完操,再加上又急着回教室,又是跑了一路,氣息肯定是亂的。

只是話從程宗遖嘴裏說出來,怎麽聽都不對勁兒。

尤其是他習慣性上揚的尾音,慵懶中充滿了玩味,吊兒郎當的,很是不正經。很容易就讓人浮想聯翩。

其實她體力确實不太好,體能可以用差來形容,可被程宗遖這麽一說,像是想到了什麽,她竟然沒由來的害起了臊。

虞粒都還沒想好該怎麽回複他這一句,程宗遖就發了一條語音消息過來:“我剛開完一個視頻會議,沒注意你的消息,別生氣了。”

他又恢複了往日的閑适和沉穩,耐心的解釋着,溫柔的包容着。

“你不是在睡覺嗎?”虞粒問。

“可不是麽。”程宗遖困擾的嘆了聲,嗓音裏滿是疲憊:“休個假都消停不了。”

虞粒再一次感嘆,老板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她心疼程宗遖,不忍心再打擾,就回了句:【那你快睡覺吧,我要上課了。】

程宗遖回了個“好”字。

聊天結束。

高三學習緊張,下了課,大部分同學都回了教室繼續學習。虞粒也準備放下手機加入刷題的隊伍,可手機卻在此時劇烈震動了起來,她拿起一看,第一反應就是皺起了眉。

蔣潇雅打來的。

虞粒直接挂斷。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

誰知道蔣潇雅又打了過來。

虞粒心煩意亂,她拿着手機走出了教室,站在樓梯間,接聽。

一開口語氣就很沖:“你到底想幹嘛。”

“你昨晚去哪裏了?”蔣潇雅說,“你爸他酒醒了,他…”

“他不是我爸!”虞粒尖銳的打斷,“這段時間我會住在我朋友家,你不要再聯系我。”

“虞粒,你什麽意思?”蔣潇雅情緒激動起來,“你要跟我斷絕關系嗎?都跟你解釋過了他喝醉了!唐元強說他把你認成我了!你這又是鬧哪出?別不識好歹,要不是有他,你能過上這麽好的生活?”

“只有你才想過這種生活。”

“你在哪個朋友家……”

虞粒不想再跟蔣潇雅費口舌,直截了當的挂斷了電話。

手機恰好顯示電量不足,只剩下百分之十的電了。昨晚在程宗遖家忘記充,現在也沒有充電器。她只好将網絡關閉,開啓了低電量模式。

虞粒原本想去找同學借一個充電寶,可問了一圈都沒有借到,沒有人帶。

今天是周五,除了高三生都正常放學,但高三生也可以出去逛一圈,在上晚自習之前回來就行。

于是虞粒約陳澤寧和陳妍寧去小吃街吃東西,順便可以掃一個充電寶。

到了放學時間,學校裏烏泱泱都是人。虞粒和陳澤寧一同下樓,準備去找陳妍寧一起去小吃街。

反正馬上就要有充電寶了,她無所顧忌般重新連上了網,想看看有沒有程宗遖的消息。

連上網之後,果不其然,彈出了一條程宗遖半個小時前發來的消息。

Zn:【晚上吃什麽】

虞粒心裏喜滋滋的,她打字回:【打算跟朋友去小吃街逛逛,你呢?】

消息發出去之後,虞粒正當打算收起手機後,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虞粒往旁邊退了退,扭頭看過去。

“不好意思啊。”

撞她的人是個男生,嘴裏叼着根牙簽,身邊還跟了幾個小弟。嘴裏說着昏話,比如這妞兒挺漂亮啊,大哥上了她。

他那油膩膩的眼神落在虞粒身上,浮浪的眯了眯眼,道歉也毫無誠意可言。

虞粒對這種小混混一向嗤之以鼻,嫌棄的皺了皺眉,并不打算多理。誰知無意間掃了眼男生的穿着。

黑棉襖,校服褲,還有腳上那雙…老北京布鞋,帶棉的,明明是黑色的,可鞋面還是髒得要命。

一看到這雙鞋,虞粒先是遲疑了幾秒鐘,随後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

偷她手機和錢包的那個男生,也是穿這種鞋。

虞粒又仔細的打量一番,憑着記憶回想,這男生跟之前監控裏看到的那個賊,身高差不多,穿着打扮也差不多,年紀也相仿…

靠!

原來賊還跟她一個學校!

虞粒想也沒想就沖上前,一腳踹對方腿上:“可讓老娘抓到你了!你個不要臉的東西!我讓你偷東西!”

男生被這一腳踹懵了幾秒鐘,反應過來後,将牙簽一吐,罵罵咧咧的指着虞粒:“臭娘們兒,找抽呢是吧!”

“偷東西偷到姑奶□□上!”虞粒毫不示弱,“缺德玩意兒!”

“操!他媽的有病!”小混混又罵了一句,怒氣沖沖的就走了過來,“你再給我罵一句!”

陳澤寧反應很快,一把将虞粒拉到了身後,他個頭兒高,眉眼戾意橫生,看起來很兇:“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陳澤寧給我教訓他!我手機錢包就是他偷的!”虞粒跳起來,指着小混混。

“哎喲我操?”小混混臉都綠了,“這年頭碰瓷碰成這樣?你要說我跟你偷情,還有那麽點可信度!”

“你他媽嘴賤是吧!說不來人話就別他媽上老子面前來吠!老子讓你吠!”陳澤寧臉色更沉,一字一句仿若從牙縫中擠出來。

他氣急,照着小混混的臉就是重重幾拳。

小混混身後的那幾個小弟一下子就坐不住了,跟炸了毛的小跳蚤似的,跳過來就要給大哥報仇雪恨。

虞粒總算找回了點理智,認清現在的局勢,他們現在是2對5,就算陳澤寧再能打,也絕對打不過他們五個人!

然而陳澤寧并沒有這個覺悟,他已經被氣昏了頭腦,揚起胳膊就要往前沖,虞粒心中警鈴大作,一把抓住了陳澤寧的手腕,拔腿就跑。

“跑啊!”虞粒喊。

陳澤寧被虞粒牽住了手,他的注意力全然停留在他們相牽的手上,原本滔天的怒火似乎被一場春雨所熄滅。

他跟虞粒的關系向來好,可他們之間都是像兄弟一樣相處,偶爾會搭個肩膀,親密程度也局限于此了。

牽手還是第一次。

其實準确來說,不算牽手。她只是拉着他的手腕。

他的心跳就這樣毫無征兆的變亂,一下比一下有力,似乎快要破膛而出。

他情不自禁手腕一轉,握緊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感受她手心的溫度。

後面那幾個小混混已經追了上來。

陳澤寧便反客為主,拉着虞粒,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學校裏人來人往,他帶着虞粒小心的躲避,時不時會撞到其他人,然後再匆忙的道個歉。

很快跑出了校門,那幾個小混混也被他們甩出了老遠一段距離。

虞粒往後看了眼,終于放松了警惕,這會兒倒是又嚣張起來了,往身後“呸”了聲。

陳澤寧也回頭,他們目光相撞,誰都沒忍住,“噗嗤”笑了聲。

“陳澤寧,你行啊,關鍵時刻夠爺們兒!”

“那是,你只有我能欺負!”

只有當事人知道他們是在“逃亡”,然而在不知情的人眼裏-----

穿着校服的兩人,手牽着手,他們在歡笑,他們在奔跑。

他們蓬勃朝氣,他們年輕張揚。

正是黃昏,溫柔的光灑滿每一個角落,落在他們風華正茂的青春上。

停在校門不遠處的一輛低調豪車,程宗遖坐在駕駛座,隔着車窗,沉吟的盯着虞粒漸漸跑遠的背影。

她長長的馬尾随着奔跑俏皮的晃動,而少年的外套被風鼓起,兩人的影子落在地上,越拉越長。

骨節分明的指間把玩着一支雪茄,他慢條斯理的點燃,吸了一口。

車內彌漫白色的煙霧。

他緩緩眯了眯眼,很低的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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