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石妖的儲物法寶煉制好了。
毫末細微的銀絲, 足有九十九根,編織成一條銀繩,取九九歸一之意, 也是‘久久’的意思。
這銀當然也不是普通的銀,取自西地秘銀, 更柔軟,韌性也更強。
繩鏈之上, 串銀鑲寶石, 以藍白兩色為主, 另墜兩朵栩栩如生的冷玉冰花,工藝十分繁複,呈現的效果也極其華美。
手鏈的圖紙是赫連筝親手繪制,材料來自她多年私藏, 只是她鑄藝不精, 最後煉制的過程拜托了酉乾門的方長老。
“怎麽樣, 好看吧。”
赫連筝為小石妖戴上儲物鏈, 教她如何使用空間分類,以及用心念來隔空取物。
至于其上镌刻的更為強悍又隐蔽的追蹤法陣, 就不向她介紹了。
這只儲物鏈一旦戴上就不能輕易摘下,但夜間休息時,難免會覺得磕絆。
所以煉制的過程中, 投入了幾根小石妖的發絲, 再配合特制的法陣,法寶在察覺到她入眠時,便會悄悄隐去形狀。
此番考慮, 不可謂不細致。
赫連筝這麽狗的人, 當然要為此大肆宣揚吹捧一番, 詳盡其中艱難困苦,然後問:“小熠,你說,我對你好不好?”
“好!阿筝最好!”小石妖摟住她脖子,眯眼同她蹭臉蛋,“最喜歡阿筝。”
小石妖愛極了她的新手鏈,鏈子戴左手,生怕別人看不見,吃飯的時候換左手拿筷子。
小竹居沒有男人不能上桌的規矩,大多數時候玄霄都是同她們一起用飯,只是必須得搶着吃,否則根本吃不飽。
不過今天是個例外,小石妖因為左手拿筷子,吃得很慢,玄霄難得以正常人吃飯的速度,吃了個九分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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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特別好,怎麽就那麽好呢。”玄霄心滿意足打了個飽嗝。
小石妖傻樂,身子歪朝一邊,撞撞赫連筝肩膀,“是阿筝給我做的喲,可好看啦,亮晶晶的。”
她舉起手,對着太陽光動動手腕,“看,會閃哦,一閃一閃的。”
“好了,乖乖吃飯吧。”赫連筝摸摸她腦袋,像撸小貓。
“喜歡阿筝!”小石妖夾一箸肉塞進嘴巴,美滋滋嚼。
如此,小石妖算是徹底哄好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整個滌天宗好事将近的喜悅氛圍也愈發濃厚。
少宗主成婚是大事,婚禮儀式也是相當複雜的,赫連堯派了榮錦和岚溪照來教那石妖規矩,免得她在觀禮大典上鬧笑話。
仙門裏結道侶不似凡間,還得整什麽迎新備嫁,不需要。但儀式內容也絕對不簡單,滌天宗是道門,信奉三清,儀式有請神、誦經、上香等步驟,不亞于做一場繁瑣的齋醮科儀。
其中對小石妖來說最難的環節,就是誦經了。
岚溪照将一筒黃絹寶卷在書案上鋪開,手指點在其中一處,“從這裏開始吧,前面你不需要怎麽記,赫連筝會帶着你走,但誦經環節,你要把所有的內容全部背下來,她說一句,你說一句,兩個人交替着說完。”
小石妖坐在書案邊,盯着寶卷上頭那堆密密麻麻的小字,忽然起身,走到床邊,彎腰去摸枕頭底下。
岚溪照不解,“做什麽呢?”
小石妖沒有在枕頭下摸到乾坤袋,才恍然想到,現在用的是儲物手鏈,她的好寶貝都收在手鏈裏頭呢。
那就沒什麽要拿的了,小石妖徑直走出門去。
榮錦袖着手站在一邊,這時跟她一道走出門去,“小煤球,上哪兒啊?”
石妖擺手,“再見啦,我不成婚啦,我要回老家啦。”
好家夥,還沒開始就選擇放棄了!
榮錦其實恨不得赫連筝吃癟,可現在這個時辰赫連筝還在外門上課呢,她被宗主委托教小煤球學禮儀,真把人放跑,可不得倒大黴!上次她已經吃到教訓了。
“哎呦喂,我拜托你行行好吧!”榮錦把她拖回來,“你不為自己想想,也為我想想,你要是學不會,我也只能跟着你回老家了。”
回老家怎麽了?
小石妖覺得老家很好,“那你跟我走吧,我們去定南山,我當大王,我封你當軍師。”
榮錦嘆氣,不跟她掰扯這些有的沒的,“赫連筝難道沒有教你識字?”
教了哇,可是那些字單獨認得,現在組合到一起就不認得了。
赫連筝平時也念經,她蠻喜歡,都是當催眠咒來聽的,伴着嗡嗡的誦經聲,尤其好睡。
現在讓她念經不算,還得背下來!這不是要她妖命嘛!
榮錦還好說些,嘻嘻哈哈沒個正經,覺得誦經這部分先放到後面也沒關系,把能記住的先記住,整個流程排演幾遍就沒問題。
可岚溪照卻很嚴厲,覺得最難的應該放在最前頭,非逼着她一個字一個字讀。
這裏頭好多複雜的生僻字,小石妖見都沒見過,認也只能認半邊,無奈,岚溪照只能先教她認字。
可岚溪照跟赫連筝的教學方法卻大不同,赫連筝不強迫她記住,能學多少就學多少,通常是配合小人書一起教,趣味十足,小石妖并不厭學。
岚溪照的教學方法卻很傳統嚴肅,就是死記硬背,讓她每個字先抄一百遍。
“哎呀,我不要寫嘛,好煩吶——”小石妖扭來扭去不情願。
岚溪照板個臉,“岚小召學的字都比你多,人家現在都會作詩了,你呢?字都認不全,他細論起來,還是你生的呢,兩個人的差距怎麽這麽大!”
小石妖垮個批臉坐在板凳上,眼睛鼓鼓,腮幫子也鼓鼓,嘴巴高高噘起,能挂個油壺。
榮錦看得有點心疼了,彎下腰,兩根手指點在她嘴角,往上推,“來笑一個,咱們高高興興學嗷。”
書案上有赫連筝離去時特地備下的果盤零食,榮錦揪了顆話梅塞進她嘴巴,“來,吃點甜的,心情好。”
岚溪照衣袖一揮,把零食都收走,“上課不準吃東西!”
榮錦直起身子,嘴巴拉成一條直線,很無語地看着她。
岚溪照對此視若無睹,宣紙鋪開,提筆先寫了一行,後布下任務,“抄吧,先抄滿一頁紙。”
這題我會。小石妖提筆,氣勢豪邁一揮,一個字寫腦袋那麽大,寫完一行,剛好填滿。
“一頁,好了。”小石妖擱下筆,仰臉,眼睛眨巴眨巴,“可以出去玩了麽?”
岚溪照發飙了,“你在騙誰呢!你在騙你自己,知道麽?你不學也是你自己沒有收獲,啊?你在幫誰學,幫我學啊?學習态度一點不端正,赫連筝平時就是這麽教你的啊。下午我把岚小召帶來,你看看人家怎麽學的,你再看看自己!”
小石妖腦袋都快貼到胸口,她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數落過!
小岚長老不帶一個髒字,把她的自尊放在地上,狠狠地踐踏,好傷心啊,好難過啊——
小石妖眼淚吧嗒吧嗒,岚溪照越看越生氣,“哭哭哭,有什麽好哭的,有哭的時間不如多寫幾個字,把筆拿起來,給我寫!”
她手指用力戳在宣紙上,小石妖哭哭啼啼抓起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麽,只是照着上行筆畫在臨摹。
寫完一行,岚溪照在旁冷冷道:“讀一遍,以後寫完一遍都給我讀一遍。”
讀?怎麽讀,她字都不認識,只能搖頭:“我不會讀。”
岚溪照不可置信:“剛才教過的呀,剛才帶着你讀了好幾遍的。”
“我忘記了嘛。”小石妖眼淚像下雨。
榮錦心疼得喲,趕緊摸出手帕給她擦淚,岚溪照一把拍開,“都是讓你們給慣得,慣成個小廢物,什麽也不會!”
“我不是什麽也不會……”小石妖試圖狡辯。
岚溪照毫不留情:“那你會什麽?會吃會睡?”她彎腰把窩在石妖腳邊打盹的肥肥抱到書案上,“你跟這只豬有什麽分別?”
肥肥毛茸茸的豬身子動動,小豬鼻子拱起石妖的手,要她摸。
石妖把手伸進它軟乎乎的白色卷毛毛裏,“我寧願,是一只豬。”
誰會逼着一只豬讀書寫字啊,人家肥肥每天過得多開心,吃了睡,睡了吃,漫山撒歡,小溪裏打滾,草地上曬太陽。
那她就當一只豬好了嘛!
“我本來就是來當靈寵的嘛,當靈寵,給人騎不就好了,幹嘛非讓我讀書寫字!”
小石妖崩潰啦!一整個大崩潰!
岚溪照把肥肥抱到桌子底下,扯了根板凳在旁邊坐下,與她平視,“那我且問你,你現在又是為什麽同赫連筝成婚,嗯?”
從前看小岚長老這張臉,或許因為她是土妖的緣故,十分和藹親切。
現在看,她簡直就是梵天的羅剎!地獄的惡鬼!
可怖至極!
偏生小岚長老聲音有一種奇特的魔力,逼得小石妖不得不回答:“為了、為了寶石美玉。”
“那寶石美玉會從天上掉下來麽?”小岚長老手指頭梆梆敲桌沿,“問你話呢,寶石美玉會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你不努力,天上會不會掉餡餅!”
“不會——”小石妖重新提筆,眼淚已經模糊了視線。
玄霄站在窗子外頭看,本來想進去勸兩句的,可岚溪照一個眼風掃來,他登時有一種想下跪的沖動。
玄霄想起自己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術法課上被當衆打手心的慘痛經歷,那份委屈,死也學不會的痛苦,挑燈夜讀的辛勞……
本來武修就是不需要把術法學得很精嘛!像赫連筝這種內外兼修的,修界能有幾個?幹什麽非得學術法,真是莫名其妙。
看到小岚長老,玄霄不由得想起術法課上那個嚴厲的白胡子老頭。
啊!真是想想就雞皮疙瘩起。
于是他很不仗義地溜了溜了。
終于捱到午時,赫連筝放課後,作業都沒來得及布置便匆匆返回小竹居。
大老遠,她就聽見屋子裏頭兩個女人在吵架。
榮錦的聲音尖細一些,且慣會冷嘲熱諷,“在這裝什麽嚴師啊,欺負一只什麽也不懂的小石妖。哄我以身抵債的時候,不是很會演麽?人五人六的,真是好一朵清純脫俗的白蓮花。”
岚溪照的音色則較為低沉,吐字清晰,語氣也緩慢,“我裝什麽了?我這是為她好,她學不會東西,我們都得挨罰,這是宗主的吩咐,你究竟明不明白?我嚴厲有什麽錯?”
榮錦“哈”一聲,“虧你還是外門弟子們的入門導師呢?五門之所以是五門,便是要按照弟子專長,來因材施教。你讓一個土修,去練水法,那能成麽?她壓根就沒長那根筋,違背天理的教學,根本行不通。你不如把她殺了,重新投胎來得比較快。”
岚溪照:“你這是歪理,那五行靈根,同識字課能一樣麽?識字是基礎,是最簡單的了。連字都認不得,那些高深的功法訣竅,如何能領會?還有,我們就事論事,你別扯私事。”
榮錦:“識字課也可以采取她喜歡的方式,這不是外門的大課,你怎麽舒服怎麽來,下面弟子能學多少,随他們去。如今二對一,她不能習慣你的方式,你硬逼她也學不會啊,寫了這半天,這幾行字,她會讀了麽?”
岚溪照:“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至少她現在已經寫得很熟練,只是一直哭個不停才不會讀。等到下午,她習慣就好了。”
“行,你就犟吧。”榮錦道:“反正,我将來若有了孩子,可不會讓你這麽教。”
岚溪照音調變了,“什麽意思?”
榮錦漫不經心聳聳肩,“就是咱倆掰了的意思,通過這件事我看出來了,咱倆不合适。”
岚溪照聲音開始發顫,“什麽叫不合适,你說清楚。”
榮錦:“就是不合适的意思呗,你這個人,看着溫溫柔柔,其實太強勢,什麽都想占上風,一次機會也不給別人,我覺得你太蠻橫了。”
岚溪照:“……你現在覺得我蠻橫了,不是你勾着我腰求我的時候。”
小石妖聽熱鬧聽得入神,都忘了哭,眼淚挂在腮幫子,頭微微偏向一邊,耳朵支得高高。
聽得有點迷糊,又隐隐感覺很刺激,什麽上風下風的,是她想的那樣麽?
院外赫連筝心裏也是納了悶,她不過離開了一個半時辰,兩人教小石妖學點規矩而已,吵成這樣,還鬧着要掰?
不過話說回來,這倆人是什麽湊到一塊的呢?
赫連筝站在院中,隔着一扇窗看她們,“嚷嚷什麽?”
那石妖看見她,立即“哇”一聲哭出來,扔了紙筆奔出門撲進她懷裏,“阿筝,你終于回來了,嗚嗚嗚,你救救我吧,嗚嗚嗚——”
“怎麽了這是。”赫連筝看向屋內二人。
榮錦指:“你問她,不關我事。”
岚溪照攤手:“我教她識字,我做錯了麽?”
赫連筝:“到底怎麽回事?”
榮錦轉身便走,“到時辰啰!我也回家吃飯,下午再來。”
岚溪照提裙奔出門追趕,“榮錦,你站住!”
“欸?”赫連筝指着她倆,“給我站住啊!說清楚!別走!”
沒人搭理她,榮錦和岚溪照一前一後出了小竹居。
小石妖委屈啊,滔天的委屈無法訴說,讀書苦,太苦了,比吃黃連還苦。
赫連筝把哭成一灘的小石妖抱回屋,搓了個水團給她洗手洗臉,她終于止住眼淚,好半天,吸了口氣說:“其實小岚長老說得也有道理,天上不會掉餡餅,我要努力學,才能得到多多的寶石美玉。”
赫連筝把她抱到腿上來坐着,圈在懷裏,腳尖不停地颠,逗她開心,口氣輕快道:“那你學會多少了。”
“學——”小石妖閉上眼睛,不願去回憶,“我肚子餓了。”
玄霄已經去打了飯回來,在院子裏布菜,小石妖學一上午也哭一上午,體力消耗過大,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這時趕忙奔出去吃飯。
其實她可好養活,只要能吃飽飯,什麽委屈都不是委屈了,都能克服。
飯罷,肚子飽飽,心口也鼓鼓的感覺很舒服,很安定,小石妖躺在床上,赫連筝陪她午睡,手有一下沒一下給她順背。
小石妖湊過去,縮在她懷裏,想說兩句真心話。
“阿筝啊,你可別再說我是白眼狼了,我跟你成婚,其實也不是完全為了寶石美玉。寫字的時候,我一直在想,這樣值得麽?為了幾塊石頭,我見都沒見過,根本不知道好不好看的石頭。”
“因為識字太辛苦,我就想啊,幹脆不要學了了,也不要成婚了,我去別的地方也能找到別的石頭呀。可是我後來又想,不跟你成婚,去別的地方,那些地方或許有石頭,卻沒有你。我還是想留在你身邊,和你住在這個竹子和茅草搭的小房子裏頭。”
“我也不是白眼狼,我還是記得你對我的好,是不是?你帶我去看你母親住過的院子,我也安慰你了,我還猜想過你母親的樣子。”
小石妖兩眼放空,“她是不是穿着最樸素的粗布裙子,頭上戴很簡單的木簪,在地裏忙活,在窗邊做衣裳,或者坐在院子裏慢慢喝茶。雖然我沒有見過她,但是很奇怪,我就是能想到她的樣子,你的眼睛和臉龐和她很像,你的鼻子又比較像你爹。”
“她呢,好像還有一點冷冷的,并不是很多話,大多數時候都安靜待着,看到你的時候,才笑得比較多。”
這是小石妖想象中,呂青荷的樣子。
赫連筝訝異,“你口中所描述,同我母親,竟是分毫不差……她就是喜歡戴木簪,喜歡穿粗布裙子,性子冷冷的,喜歡一個人待着。”
小石妖說得這樣真,好似親眼見過,可她們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人啊。
赫連筝:“只是想象,如何能、如何能……”
小石妖伸手撫向她的面頰,“你跟她一樣,大多數時候也沒什麽表情,看到我才笑得比較多,雖然很多時候你也老對我板着臉。”
“我對你很兇麽……”赫連筝喃喃。
“有時候吧,但大多數時候很好,其實我看你生氣,也覺得挺好玩的。”她傻笑。
赫連筝又不由得聯想到許多,“你我之間,或許還有更深的淵源,大概是前緣未盡,今世再敘。”
小石妖起了飯困,已經縮在她懷裏睡着。
赫連筝垂首,指尖劃過她小巧飽滿的唇,輕聲:“你不是白眼狼,是我胡說八道。”
下午。
榮錦和岚溪照又回來了,還帶了岚小召。
赫連筝倒想看看這幫人是怎麽給她的石頭上課,特意把下午的水法課推到明早,就坐在床板抱着手看。
赫連筝就在身後不遠,小石妖回頭看一眼她,心裏踏實不少,沖她甜甜一笑。
赫連筝點點頭,“開始吧,幾位。”
岚小召是個戲多的,“如今大娘二娘三娘四娘齊聚,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景啊,小召內心激動萬分,此時此刻,想吟詩一首。”
岚溪照湊到那石妖耳朵邊,小聲:“我說什麽來着,他會吟詩,對吧,人家不僅會用成語,還會吟詩。”
榮錦:“小岚長老,這麽小聲做什麽,有話大聲說呗,你上午那氣勢呢?吼出來啊,不會是因為少宗主在這裏吧?”
小岚長老翻她個白眼,不理會,赫連筝哼笑,“小召,吟來。”
“咳咳。”岚小召負手,房間內踱步,不管詩作得怎麽樣,已經有那大詩人的範兒了。
“一二三四五,齊聚小竹屋。你問都是誰,一二三四五。”
“怎麽樣?”岚小召自信滿滿昂首:“大娘二娘三娘四娘。”
榮錦攤手:“就這?”
岚溪照:“就這。”
小石妖目瞪口呆,不由地撫掌:“好、好厲害。”
赫連筝“哈哈”兩聲,“好詩,好詩!”
岚溪照:“看見沒,小召不過七八歲大模樣,已經會吟詩了,而你字都認不全,還不得好好學?”
榮錦忍不住說句公道話:“岚小召是照心石守護靈,山門前屹立幾千年,見過了多少人事,其智力哪是這只小石妖可以比的。”
岚溪照“哦”一聲,“那榮長老的意思,是我們小熠智力不如他,比他笨啰。”
榮錦看一眼赫連筝,還是實話實說道:“本來就是嘛,要我說,她根本不需要背,能把字認全,到時候手心裏打個小抄,還不是能把儀式糊弄過去?”
岚溪照不高興了,“榮長老,動動你那顆木頭腦袋,她學字不是為了敷衍儀式,學字是學到自己腦子裏,好麽?她是給自己學的,不是給別人學的,好麽?”
“三娘四娘,稍安勿躁。”岚小召背着小手,“容我再吟詩一首。”
赫連筝都給這幫人整笑了,“吟,快快吟來。”
岚小召清清嗓子,“小娘子,萬花姿,學的什麽字,作的什麽詩;腰兒小,臉兒俏,嘆春宵苦短,帳裏佳人笑。”
“我大娘呀,靠臉吃飯,根本用不着這麽辛苦,三娘四娘,就不要再逼她了。”
小石妖深覺有理,對啊!她明明可以靠臉吃飯,為什麽非要靠才華!
“真是娘的好大兒。”
“說得好!”榮錦手板心都拍紅了,“你娘真是沒白生你,不愧是照心石化靈啊,通透,太通透了!”
岚溪照筆一摔,不教了,“行吧,你們愛怎麽樣着怎麽樣,反正也不是學給我,我又沒損失。”
“三娘,何故老學究一般,滿身酸儒氣呢?你這樣,也怪不得四娘不喜歡你,我覺得這方面,三娘還是得跟二娘請教請教。”
岚小召嘆口氣在板凳上坐下,翹着小短腿,“我一天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岚溪照沉默,榮錦嗑瓜子望天,小石妖茫然。
赫連筝起身,雙手攏在袖中,身體前傾,笑眯眯的,“敢問二位長老,教會幾個字了?”
小石妖噘噘嘴巴,委屈道:“一個都還沒有學會。”
榮錦笑着打哈哈,“這不正教着。”
岚溪照也心虛,“反正是會畫了。”
“這樣啊——”赫連筝慢慢挺直背,揚手虛空中一抓,雪蛟劍已在手。
屋內登時狂風大作,淩霜割面,赫連筝聲若切冰碎玉,“是我請你們出去,還是你們自己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