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寂寂雨夜, 平地一聲巨響,震得阿呢朵肝膽俱碎,丢下玄霄飛快躲進帳子裏頭。

赫連筝跳窗而入, 小石妖也跟着爬起來,玄霄仍是站在原地, 一動不動。

赫連筝來到他面前,見他面容呆滞, 目光無神, 果然有異。

“你把他怎麽了。”赫連筝轉而看向縮在床榻裏頭的阿呢朵。

阿呢朵還很不服氣, 梗着脖子問:“你又是誰,為什麽闖進我的房間。”

“你問她是誰?”

赫連筝還沒來得及說話,小石妖跳出來,大拇指高高豎起, “這位, 可是滌天宗的少宗主, 就是你剛才說的那什麽, 四個駒!”

赫連筝:“俟元君。”

小石妖一拍大腿,“對!是俟元君!”

竟把滌天宗的少宗主招來了, 阿呢朵惶恐,卻還是死鴨子嘴硬:“就算你是俟元君,也不能偷聽人家說話, 還擅闖別人房間。”

赫連筝冷笑:“我若不闖, 你今夜打算對他做些什麽?玄霄是我的近侍,赫連氏的家臣,我如何管不得?”

小石妖圍着玄霄左看右看, 又伸個巴掌在他面前晃, 見他沒反應, 在他胳膊上用力掐了一把,還是沒反應。

“不會是死了吧?”她哇哇大叫,“玄霄可不能死啊!他死了以後誰給我打飯!”

“才沒有!”阿呢朵忍不住沖出來,展開雙臂把玄霄護在懷裏,“你不準掐他,他才沒有死,我才舍不得呢。”

“我在問你話。”赫連筝聲音冷得像冰,“你把他怎麽樣了。”

阿呢朵才不怕,她松開手,翹腳坐在床邊,愉悅晃晃腳尖,“我沒怎麽啊,他自己來找我的,我們情投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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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呢朵擡手,晃動手腕銀鈴,玄霄忽然動了。

他眼睛恢複了神采,身上骨頭“咔咔”響了兩聲,擡步走向阿呢朵,坐在她身邊,看向赫連筝輕聲慢語道:“少主,我與阿呢朵,确實情投意合,還望少主成全。”

“哼哼,你看到了吧。”

阿呢朵得意洋洋,小石妖撲上去,抓着她手腕,“欸,你這個是什麽啊,能不能給我一個。”

“你又是誰。”阿呢朵把手藏在身後,小石妖去搶,阿呢朵手前前後後躲,玄霄道:“她是我們少夫人。”

小石妖指着玄霄:“阿筝,他醒來了,他認得人。”

“原來是少夫人,失敬失敬。”阿呢朵馬上就摘下一串銀鈴送給她,“孝敬少夫人。”

小石妖拿了銀鈴套在手腕上,學阿呢朵的樣子甩着玩,赫連筝一把将她扯過來,藏到身後,又去拉玄霄。

阿呢朵不争不搶,好整以暇,玄霄輕輕掙脫了赫連筝:“少主,我與阿呢朵是真心的。”

“你肯定是給他灌了迷魂湯!”連小石妖都發覺玄霄的不正常,“你饞他身子,想吸他的精氣,對吧,哼哼,你這個女妖精。”

阿呢朵讓她說得臉紅,沒什麽底氣的反駁:“我不是妖精,我是人。”

小石妖:“反正你就是饞人家身子,你剛剛還伸手摸,我都看見了。”

“那又怎麽樣,我就是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們怎麽就不能了!”阿呢朵大吼。

赫連筝:“你喜歡他,我們都看出來了,但……”

“但是他不喜歡你,你給他灌迷魂湯,你下賤!”小石妖搶白。

阿呢朵:“才不是迷魂湯。”

小石妖:“那就是春.藥。”

阿呢朵:“才不是!你才下賤呢!”

小石妖:“那是什麽?”

阿呢朵:“不告訴你。”

赫連筝竟然插不進去嘴。

倒是玄霄和和氣氣道:“你們不要吵架。”

“玄霄,你說,她灌了你什麽湯?”小石妖叉腰站在他面前。

阿呢朵摟着他胳膊,“玄霄,你說,我才沒有給你灌湯。”

玄霄翻來覆去只有一句:“我們确實情投意合。”

赫連筝不想說話了,腳尖勾了張凳子在桌邊坐下。

屋裏這番動靜終于驚動了院中另外兩名客人,赫連筝側首看向窗外,見兩名異域打扮的男子。

一名年長些的,臉龐剛毅,目似鷹隼,唇線平直,看起來頗為嚴肅。另一位少年人,眉宇與他諸多相似之處,只是鳳眼微微上挑,柔和了面龐的冷硬。

這是南疆的苗王和他的長子阿梵天,也是阿呢朵的父親和兄長。

老苗王赫連筝前日随赫連堯宗門前迎接過,阿梵天和阿呢朵應當是後來的,不曾見得。

二人入內,赫連筝起身,雙方一番寒暄後,赫連筝簡單說明了事情經過。

阿呢朵雙手抱胸,坐在床邊,鼻孔朝天,誰也不理。

阿梵天走上前,小石妖立即告狀,“你是她哥哥,你快管管她,她給我們玄霄灌了迷魂湯!”

玄霄很有自覺:“這位是我們少夫人。”

阿梵天給她行了個苗禮,以示尊重,赫連筝泰然坐在桌邊,看他們如何解決。

阿梵天徑直來到玄霄面前,先撥開他眼皮查看瞳孔,又抓了他手腕探脈,蹙眉沉思片刻後,轉身與苗王對視一眼,點點頭。

苗王面上冷肅盡都冰消雪融,有點不好意思地搓手,“是蠱。”

赫連筝:“蠱?”

南疆人擅用蠱,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見此情此景,赫連筝心裏已經有了數,“不會是情花蠱吧?”

老苗王偷瞟她一眼,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是笑,大概也覺得有點丢人。

赫連筝确信:“是情花蠱。”

關于情花蠱,赫連筝早年在外歷練時,略有耳聞。

情花蠱分死活蠱和死蠱,活蠱由情而生,雙方共同服下蠱種,情變則死,最為狠毒。

死蠱則是一方植入另一方體內,若不主動催發,被施蠱者完全察覺不到異樣。

玄霄只在阿呢朵發號施令的時候有所反應,體內的必然是死蠱了,也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怎麽就惹得阿呢朵種蠱。

事關女子名節,赫連筝也不好妄下推斷,主動詢問老苗王解法。

老苗王則委婉表示,情花蠱的子母蟲,一般都是主人從蟲卵時候開始培育,故而只有施術者能解。

這件事的關鍵,還在阿呢朵。

可阿呢朵一口咬定,她與玄霄情投意合,玄霄是自願服蠱。

現在玄霄被蠱蟲控制,開口閉口情投意合,根本問不出個所以然。

小石妖趴在桌上聽半天,饒是她這樣不講理的人,也覺得這幫苗人有點賴皮了。

“他現在被控制,不解開蠱,聽聽他的心裏話,怎麽知道他跟這個朵是不是真心喜歡?”

阿呢朵震聲:“就是真心喜歡!”

這什麽朵竟然比她還霸道,憑一條蟲子便要把人搶去,好不講理!

小石妖當即把銀镯摘了還她,“你這樣根本就不對!他根本不喜歡你,只是被你控制,你這樣有什麽意思。”

阿呢朵撿了銀镯重新戴上,“我覺得有意思。”

小石妖:“你可真不要臉。”

阿呢朵:“我就不要臉。”

小石妖:“呸!”

阿呢朵:“呸呸呸!”

苗人向來護短,阿呢朵即使犯錯,也不會受到懲罰,拐個漢子回南疆嘛,有什麽大不了,她們的常規操作。

如老苗王所說,蠱蟲除她之外,無人能解,他們能勸就勸,若阿呢朵執意不解,也別無他法。

可滌天宗也不是吃白飯的,玄霄若非自願,豈能他們說帶走就帶走。

赫連筝沉吟片刻,起身來到阿呢朵身邊,緩了語氣:“我們中洲人,男女之事上,講究一個你情我願。你說你與玄霄情投意合,我當然願意相信你,但也不能聽你一面之詞。我想問問,你們大概是從什麽時候認識,又是什麽時候定情?”

阿呢朵胡亂扯,“三天前,我剛來滌天宗的時候,路上遇見他,他撞到我,我請他幫我摘了一個石榴,我們從那天就認識。昨天晚上,他說想跟我回南疆,我答應,又怕他騙我,才給他下蠱的。”

玄霄二不啷叽坐在一邊,附和道:“确是如此。”

說得挺像那麽回事,還有摘石榴這樣的細節,赫連筝道:“阿呢朵,你确定了,不改了麽?”

阿呢朵倏地仰臉,“改什麽?”

赫連筝笑:“還有什麽要補充的麽?”

阿呢朵擺手,“沒有了。”

她摸摸手上的小鈴铛,玄霄開口:“少主,阿呢朵說的都是真的。”

赫連筝挑眉:“哦,是麽。”

小石妖背着手,腦袋瓜湊到兩個人中間,左看看,右看看,伸出一根手指,“肯定有鬼,哼,你這個朵,就是饞人家身子。”

赫連筝把小石妖牽在手裏,轉身道:“那就勞煩諸位同我走一趟了。”

老苗王不由得起身,阿梵天問:“去哪裏?”

赫連筝字正腔圓,“滌天宗,戒律堂。”

苗人到底是單純,随便丢個套就迫不及待往裏跳,這事赫連筝都不稀得費腦子想。戒律堂有千眼陣、千絲網,直接抽出去看不就完了。

一幫人稀裏糊塗跟着赫連筝去戒律堂,堂中有弟子十二個時辰輪流值守,進得大殿,見殿中千萬條交錯的金線,每一個金線相交之處都有一個小小的金色結節。

赫連筝話不多說,手掌在阿呢朵左後肩處拂過,一朵金芙蓉便出現在她掌心。

她擡手往前一送,金芙蓉發出耀眼的光亮,千絲網中,吸來一個金色結節。

自有弟子上前,呈上一面臉大的銅鏡,赫連筝将金色結節投入鏡中,鏡面微微漾開波紋,鏡中顯出阿呢朵随弟子進入客居時的情景。

苗人哪見過這個,紛紛瞪大眼睛上前圍觀。

阿呢朵說她是三天前到滌天宗,此話不假,但遇見玄霄,卻是在兩日後。

銅鏡中明明白白還原當時情形,她是如何在百草園遇見玄霄,又如何随他進入竹林,來到玄霄的小屋。

赫連筝指尖在銅鏡上輕輕一點,場景倏地放大,千眼竟然穿透了屋頂,将她在房中所為展露無遺。

小石妖大聲嬌叱:“你撒謊,你騙人,你在玄霄的茶壺裏放了東西,肯定是那什麽鼓!”

赫連筝:“情花蠱。”

如今證據确鑿,老苗王也不能再裝瞎袒護她,“阿呢朵,你簡直胡來,快些把人家的蠱解了!”

阿呢朵看向身邊含情脈脈凝望着他的玄霄,“哇”一聲哭出來,跑出了戒律堂。

控制子蠱所用的銀鈴被用力摔在地上,尚未解蠱,玄霄失去母蠱控制,眼一閉,身子一軟,當即摔倒在地。

竟然都沒有人伸手扶他一下,他後腦勺砸在地面,發出“咚”一聲巨響,阿梵天都不由得痛嘶。

事情經過查明,卻還需得阿呢朵解蠱,這事倒是不着急。

折騰半宿,天都快亮,赫連筝不再多言,将老苗王和阿梵天送回客居,施術水遁帶玄霄和小石妖返回小竹居。

玄霄尚在昏睡中,還不知何時醒來,赫連筝随意把他丢到床上,小石妖貼心扯了被子給他蓋上。

出得草屋,赫連筝在屋外單獨布下結界,防他昏睡時,阿呢朵再次催蠱。

雨已經停了,天色蒙蒙亮,晨間空氣清新,彌漫着竹葉微苦的香氣。

小石妖站在院子裏伸了個懶腰,兩只手挂在赫連筝脖子,蛄蛹蛄蛹爬上去,兩腿夾住她的腰,頭枕在她肩膀。

“今天這件事多虧了我,我把玄霄救回來,等他醒來一定要讓他請我吃東西,上次他給我那個桃片,我還想吃。”

“這次确實多虧了小熠。”赫連筝索性就這麽托着她抱回去,行走在濕漉的竹林小道,她口氣随意:“那小熠又是如何發現玄霄離開了小屋呢?”

小石妖抓抓腦殼,自己也說不清楚怎麽跑出去,只能胡亂編一個,“我起床,想喝水,又不想吵醒你,我走出去就看見他了。”

赫連筝腦海中有一張清晰的路線圖,從玄霄的小屋走內門客居,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從小竹居門前經過。

他那時被蠱蟲催動,失去自主意識,完全沒必要繞遠路。

“原來如此。”赫連筝并不揭穿,只是把她往上掂掂,抱得更緊。

此後,小竹居結界全開,沒有赫連筝的準許,不得随意進出。

結界範圍擴大,小石妖慣常玩耍的地方就那麽幾個,輕易也發現不了。

婚期将近,赫連筝不希望再出什麽幺蛾子。

翌日晨,赫連筝照常去外門上課,竹林外發現了徘徊不去的阿呢朵。

她小跑上前,“俟元君,玄霄醒來了麽?”

按理說是該醒了,赫連筝離開時專程去看了一道,還睡着呢。

難道是因為摔到頭?

赫連筝也只能實話實話:“未醒。”

阿呢朵抿抿嘴唇,遞過來一只食盒,“裏頭是我借庖屋給他炖的雞,勞煩俟元君幫我轉交。”

赫連筝不接,只問:“你打算什麽時候為他解蠱。”

阿呢朵左腳掌踩右腳掌,低下頭不說話。

赫連筝為她準備了一肚子的說教,不着急,一句一句來。

“你喜歡他,一見鐘情,對吧?”

阿呢朵點頭。

赫連筝:“但兩個人相處時的有趣之處,卻不是在蠱蟲的作用下,讓他對你死心塌地,永遠不離不棄。”

“喜歡一個人,正确的做法是充分了解他,熟知他的過去,他的經歷,他的所思所想,與他共度此刻,再一起展望籌謀你們的未來。”

“玄霄十二歲來到滌天宗,陪伴我兩百餘年,他是我的武修,是赫連氏的家臣,也是滌天宗未來的長老。倘若你們是真心喜歡,他願意為你舍下這些,随你去南疆,我也不會狠心拆散你們。”

“可若他不願呢,你這不是在毀了他麽?你要他像傀儡那般對你言聽計從,樂趣何在?”

“我阿爹已經說過我了。”阿呢朵眼淚一滴滴落在腳趾縫裏,“現在你又說我。”

“那你知道錯了麽。”赫連筝面無表情。

阿呢朵死倔,仍是不提解蠱的事。

赫連筝指尖細細摩挲腰間玉筝,沉吟片刻,又道:“其實我也不是絕對的冷酷無情。”

她接過阿呢朵手中的食盒,“我可以給你提供機會,與他培養感情,作為回報,你要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

阿呢朵揚起被淚暈花的小臉,“什麽?”

“我想請你幫我培一對蠱。”赫連筝道。

阿呢朵:“什麽蠱?”

赫連筝:“情花蠱。”

“啊?”阿呢朵神色古怪,“你剛才還說我用蠱不對,現在又讓我替你培蠱,你這個人,真是……”又當又立啊。

“哈,那你确實誤解了,我當然不是這種人。”

赫連筝恬不知恥道:“我這個人,素來喜歡鑽研一些稀奇古怪的偏門類目,實不相瞞,南疆巫蠱之術,雖然一直被外界诟病,但我私以為,人們談蠱色變,确實是有些大驚小怪。我覺得蠱術使用得當,也是可以救人于危難水火,而不是只能用來害人、殺人。”

她目光放遠,神情充滿向往:“這些年,我一直想去一趟南疆,見識一下真正的巫蠱之術,但你也知道,我身為滌天宗少宗主,身上所擔負的責任與使命并不允許。”

“我與小熠,啊,便是我那還未完婚的小妻子。你應該有所耳聞,她是一只沒有家世背景的小石妖,人族有很深的門第之見,我們能走到今天,着實不易,她是我用盡全力得來的寶貝。”

“說這些呢,證明我們是真心相愛,你不用擔心我用情花蠱做些什麽。再者,也是想告訴你,感情這種東西,還是要多花力氣,才能收獲美滿。最後,我想說,這次确實要多謝老苗王賞臉,千裏迢迢從南疆趕來,才讓我們有了相見相識的緣分。”

“老話說,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你與玄霄,是天賜的緣分,你我亦然,所以,出于對南疆巫蠱之術的敬仰之情,想向你讨一對情花蠱。”

赫連筝一口不歇氣說完,把阿呢朵都說傻了。

好家夥,不愧是滌天宗少宗主,這張嘴可真能說啊,活人能給她說死,死人能給她說話。

關鍵她說得十分有道理,從始至終,思路清晰,字正腔圓,語氣平和,亦充滿了謙遜,實在是讓人讨厭不起來,也無法拒絕。

阿呢朵由衷的,“俟元君,你好能說啊。”

赫連筝掩唇輕笑,“都是肺腑之言、肺腑之言。”

“好吧。”就沖赫連筝說的這番話,阿呢朵斷然也沒有拒絕的道理,但她也有自己的小小私心,“你說,感情要培養,可我才十九歲,我不懂……”

阿呢朵狡黠一笑,暗示的意味非常明顯,這是個聰明丫頭。

“這樣吧。”赫連筝把她拉到一邊,附耳幾句,阿呢朵眨巴眨巴眼,“真的可以麽?”

赫連筝微笑,“當然。”

阿呢朵一蹦三尺高,“多謝少宗主。”

當日,赫連筝午時回轉,待小石妖睡下後,親自把阿呢朵帶到玄霄的小屋。

玄霄已經醒來,正坐在屋子裏頭喝雞湯,當然,他并不知道雞湯是阿呢朵送的。

阿呢朵見他身着寬大的素袍,黑發披拂着,平添幾分陰柔病弱之美,小臉不禁一紅——他還是那麽好看。

“阿呢朵是來為你解蠱的。”赫連筝将阿呢朵領進門,笑眯眯在桌邊坐下。

阿呢朵小碎步挪到玄霄面前,玄霄沒好氣看她一眼,既然是來解蠱,也就不多說什麽了。

“玄霄大哥,對不起嘛。”阿呢朵拽他袖子。

玄霄用力把袖子扯回來,他丢大人了,若不是少夫人及時發現,險些鑄成大錯——怪不得外面說苗疆少女惹不得,他差點就成了人家的上門女婿!

赫連筝“欸”一聲,“玄霄,氣性不要這麽大,人家送來的雞湯,你還不是喝得只剩下姜片,你還一個勁兒跟我說好喝呢。”

“啊?”玄霄大叫:“你也沒說這是她送來的啊!”

赫連筝翻白眼,這不廢話,我說了你還願意喝?

玄霄:“你又坑我!”

赫連筝不耐煩:“喝都喝了,說這些幹什麽。”

“玄霄大哥,你不要跟我生氣嘛,我已經知道錯了——”阿呢朵軟着聲撒嬌。

玄霄鼓着臉,半晌還是把頭轉過來,跟她說清楚,“你不要妄想了,我不會離開滌天宗的,我們倆根本沒可能。”

赫連筝端起茶杯,慢悠悠吹一口茶沫:“假如阿呢朵可以嫁到中洲呢?”

玄霄卡住了。

外面都傳,南疆女子從不外嫁。

赫連筝看出他的猶豫,“有可能的話,其實你也沒那麽讨厭她,對吧?”

阿呢朵小小聲:“我們南疆确實有女子不外嫁的規矩,但也看嫁給誰……我、我阿翁說,嫁滌天宗的話,還是嫁得的,這些年,我們南疆也開放很多了……”

她臉紅成石榴,後面幾句話蚊子哼哼一樣弱,玄霄卻聽得很清楚,他還板着一張臉,耳朵卻已經紅得快燒起來。

赫連筝見好就收,給阿呢朵使了個眼色,“罷了,這些以後再說,先解蠱吧。”

阿呢朵垂着薄薄的眼皮,“玄霄大哥,你進屋躺下吧,我為你解蠱。”

玄霄起身,擡步就往屋裏沖,死魚般往床上一挺,“來。”

二人緊随其後,赫連筝右手握拳抵唇,見阿呢朵坐到床邊,解開玄霄外衣,将綿軟的小手貼在他腹部,玄霄渾身立即像煮熟的蝦子般紅透。

赫連筝險些憋不住笑,玄霄滿臉屈辱,大聲吼:“你想笑就笑吧!反正我最丢人的時候已經被人看見了!”

中午他醒來去膳堂為小石妖打飯,整個膳堂的人都在議論他,說他光膀子從客居一直走到戒律堂,身上還有女人手指甲掐出來的紅印子。

玄霄終于體會到了流言的可怖,那些家夥們還說,他已經被阿呢朵、被阿呢朵……反正是不幹淨了。

他早就沒臉見人了!

這幫人真是太可惡了,把他拉出來丢人現眼就算了,衣裳也不給穿一件。到底還是錯付了。

赫連筝輕咳兩聲,掩去笑意,随意翻撿着他書案上的幾卷手抄經文,“玄霄啊,人活着呢,這些事早晚都是要經歷的,你不用害臊,有反應都是正常的,如果沒有,那才是真的完蛋。”

玄霄不答,阿呢朵小聲:“我開始了。”

她柔軟的手心貼在他上身,先順時針三圈,再逆時針三圈,從小腹一路上推,滑過他的胸膛、脖頸、下颌。

整個過程十分緩慢,陌生的觸感讓人難捱,玄霄眼睛死瞪着床帳,連呼吸都感覺成了一種罪過,憋得臉紅脖子粗。

很快,他咽喉産生異物感,不由自主張開嘴,阿呢朵便把手伸到他嘴巴裏,将蠱蟲捉了出來,握在手心。

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牙齒和舌頭,觸感新奇,玄霄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喉結。

赫連筝手撐着桌面,低下頭,“鵝鵝鵝”的聲音悶悶傳過來。

玄霄屈辱,他想死,明天就死!

不,待會兒就死!

蠱蟲取出,赫連筝便帶着阿呢朵離開,竹林外,兩人相對而立,阿呢朵雙腮兩朵飛紅難以消退,赫連筝自袖中取出一枚傳音玉簡遞給她。

“玄霄是武修,術法一向學得不好,傳音都得依靠傳音玉簡。我把我這枚送給你,以後你有什麽想對他說的話,就通過玉簡告訴他吧。玉簡千裏傳音,不在話下,就算你回到南疆,也能常常聽到他的聲音。”

阿呢朵雙手接過,捧在胸口,也承諾:“我會為俟元君培一對子母蠱,但母蠱要你自己喂養大。到時候我把養蠱的方法寫給你,你按照方法來養,自己養大的蠱,母蠱更能貼合你的心意,也會更聽你的話。”

赫連筝應好,“那便多謝你了。”

阿呢朵甜甜笑,“也多謝俟元君。”

作者有話要說:

玄霄:賣仆求蠱的卑鄙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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