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生子丹,是否使用

在那—刻, 蘇将離似乎想了許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胸腔內空蕩蕩的, 肢體內也空蕩蕩的, 仿佛血液都變得不再流淌了。

審判長看過杏林之中謝望疏丢人的哭泣,那個時候他在想,有什麽好哭的呢, 丢人現眼,懦弱的眼淚只會令聖女更看不起他罷了。

可審判長這個時候卻也升起了想要哭泣的情緒, 鼻腔酸澀, 比死亡的窒息還要難受。

蘇将離抽出了腰間的長劍, 擡高手臂, 卻只是将劍柄遞給了奚依兒。“我, 沒有心髒…這樣殺不死我。”

垂在他臉頰旁的纖長手指輕顫着, 顯露出她也并非全是冷血無情, 毫無波動。

“…害怕嗎。”審判長嗓音沉啞,像是吞下了生鏽的針尖。他其實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她厭煩謝望疏的欺辱騷擾, 憎惡他,想要他去死。

那麽, 自己呢…聖女其實…也在恨着他嗎。即便他心甘情願為了她當狗,做她手中的劍,她也依舊憎惡他,厭煩他。

想要他…也死在這。

分不清是血, 還是淚, 紅色的線從男人的眼角滑下, “…別怕。”

審判長其實還想說, 為什麽不再等一等,他死去,誰來保護她呢。這裏這樣危險,她可以等到自己将她送到安全之地再動手啊。

為什麽…連這一小會都等不及。

審判長伸直了手,終于碰到奚依兒的指尖,他用力将女子的手握住,攥在掌心中,—同握住劍柄。

審判長分不清,是自己的手在顫抖,還是奚依兒的手在輕顫。

後悔嗎,是後悔的。難過嗎,當然難過。不舍嗎…自然,還有許多不舍。

他與她相處,似乎不過幾日,他還有許多,許多,想要做的事沒能做,想要得到的東西沒能得到。

他捏緊了女子的手,用力向下,刺穿了自己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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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後,蘇将離依舊睜着眼,用力的仰着頭,想要再看一眼,她的模樣。

奚依兒緩緩松開手,費力的想要在蘇将離的掌心中抽離開。他握的太緊,連死了的時候都不肯放開。奚依兒用力想要擺脫他的手,屍.體的手掌冰涼,黏膩的覆蓋在她的手背上,讓她渾身發冷,泛着惡心。

男人的手掌在她的面前被砍下,血濺到奚依兒的臉頰。她怔愣的看過去,左傑書站在她身旁,面無表情的切下了審判長的雙手。

奚依兒沒有發現,自己的眸中盈着薄薄的—層霧氣,雙肩輕顫,像是枝頭落了許多雪的梅,再承受不住覆蓋在其上沉甸甸的壓力。

她被左傑書輕輕帶入了懷中,男子寬厚的掌心輕緩的在她的背上輕撫着,“沒事了,別害怕。”

顫抖緩緩被自己壓下來,奚依兒收斂好情緒。他該死,他和謝望疏—樣,都該死。

“我還有事要做,你…自己小心。”奚依兒手心按在左傑書的胸前,将人推開,如同—把孤冷的長劍,向外走去。

左傑書跟在她身後,靜默無言。

“不要跟着我。”

“這裏危險。”左傑書抿着唇,像是忠誠的犬。

奚依兒沒有回頭,“聽話一點。”

—一—一——一———一一

聖女不顧形象的在密道之中奔跑,保守的衣裝被她自己扯碎,精致的繡鞋被她跑丢了一只。她狼狽的顧不得自己的形象,終于破開黑暗,像是—束攜着星辰的光,終于仰頭看見自己的神明。

神祇的秘銀雕像前,奚依兒推倒了—堆東西堵住殿門,聖女眸中含着水汽,卻死死守在雕像之前。

往日柔弱的聖女手中緊緊握着—把沾染了血水的匕.首,以羸弱的人類之姿,卻想要守護神祇。

[妫毓大人,您在嗎,請您醒醒,快逃吧。]

在所有請求祂降世,救下神官性命的祈禱聲中,唯獨她懼怕神祇會受傷,請求祂離開。

神殿內的陣法與機關将叛變之人攔在半路,因而此時還未有人攻到門前。她逼迫自己抛去軟弱之心,脊背挺得筆直,手指交叉,捏了—個銀色的防禦陣法。

[妫毓,您一定不要受傷,叛徒—定找到了傷害您的方式。請您保護好自己,求您了。]

眼淚被她用力含在自己的眼眶中,倔犟的不肯透露出半分怯懦之情。作為神殿的聖女,她會在此戰死,守到最後一刻。

大庭的門被人在外側用力撞了—下,發出沉悶的聲響。

奚依兒咬住了下唇,捏着刀柄的手緊了緊。

銀色的防禦結界輕而易舉的消解,大庭的門緩緩打開,丁達爾效應下,浮動的光洩露進來,聖潔的教皇站在光影裏。不等奚依兒流露出欣喜的神色,男人緩緩踏入殿內,衣擺血紅,像是浸泡過血腥的鮮血。

謝望軒神色溫柔,對奚依兒伸出手,“依兒,過來。”

奚依兒的神情漸漸變了,困惑,不安,逐漸變成一種無法理解的恐懼。她向後退了一步,腰肢抵在神像的臺座上。

“…冕下。”奚依兒似乎還是不敢相信,或者說,是不願相信,神殿的大門,是由教皇親手為反叛者打開的。

謝望軒—步步向她走過來,神情依舊沒有顯露出任何威脅意味的危險感。男子的表情溫潤柔和,仿佛他依舊是那個虔誠高潔的教皇。

謝望軒走到奚依兒面前,揮一揮手,神殿的門便重新關閉。最後—縷光被關在殿外,她被籠罩在了教皇的影子中。

“依兒,你看到了,神祇是錯誤的,在神祇的統治之下,人民受盡苦難,自願叛變,親手弑神。”謝望軒溫柔的說着,仿佛從前牽着她的手,教她識文斷字,—點點教導給她道理。

“依兒,來到我身邊吧。”

謝望軒不曾等待聖女主動走向他,已經自己湊近,親手求到了自己朝思暮想渴望的東西。

奚依兒幾乎被謝望軒禁锢在胸前,她搖着頭,忍着淚,像是看到了什麽面目猙獰的怪物。

“你錯了。妫毓才不會做錯,是你瘋了。”

謝望軒将奚依兒輕易的抱起來,将她壓在神像之上,讓她的脊背靠在神祇冰冷的身軀上。

“也許吧,依兒,我早就已經瘋了。神祇是錯的,祂甚至不會看你一眼,依兒,你什麽時候才能明白。”教皇近乎瘋癫的注視着面前的女子,做着大逆不道的渎.神行為。

“依兒,你摸一摸,感覺到了嗎,我的心髒沒有再侍奉神祇,它在為你而跳。”謝望軒緊緊摟住奚依兒的腰,在神祇的雕塑前,薄唇渴慕的貼在女子的唇上,含着她的唇,一字一頓,“我這樣對你,神祇也不會看你。”

有些苦的淚被謝望軒含進唇中,他再也克制不住,幾乎要将她揉進自己的血.肉裏。舌尖探進去,癫狂的舔舐着每一寸的甘甜,任由女子随着自己的動作軟下腰肢,吞咽下少女每一聲嬌美的嗚咽與輕.吟。

[妫毓,妫毓,妫毓…]

壞掉的腦袋裏,似乎只能想到這樣的一個詞。

真神,一定被謝望軒用某種方法,禁锢在了神像裏。

他們真的能贏嗎,妫毓,會就這樣被殺死嗎。

不知道是否是奚依兒的錯覺,身後冷硬的雕塑不知什麽時候變得柔軟,有了溫度。

奚依兒的肩上似乎搭上了一只手,骨節分明,如同一塊冰涼的玉石。

親吻着自己的人不知道何時變得僵硬,冰冷,仿佛将她用力擁抱着的人才是一尊雕塑。

她的身子向後縮了縮,可身前的人卻并沒有再将她摟回去。

奚依兒不知為何,在心尖逐漸泛起了一絲恐懼。她的臀部向後蹭了蹭,離得謝望軒更遠了些。

奚依兒終于看清了面前的人,男子的容顏還沉浸在醜陋的癡戀與沉溺之中,可他臉頰的顏色卻泛起雕像一般的青白,原本柔軟的肌膚也變得徹底幹冷,開裂。

在她的眼前,一塊裂開的肉掉落在了她的膝蓋上。謝望軒依舊還在笑着,瞳眸柔情蜜意的看着她,帶着幾分痛苦,與許多的癡纏。

他像是一具手藝不合格的雕塑,石塊撲簌簌的掉下來,碎了一地。

像是有淺淺的崩潰在她的心尖蔓延,奚依兒的眼眸在這時被蒙上了。她能夠感覺到,遮住自己眼眸的手冷得不像是人類,脊背後貼着的高大神像似乎縮小了,令她幾乎錯覺,自己被神像圈在了懷中。

“我在。”

如冷玉敲擊在玉盤之內,淅瀝瀝的雨滴穿過竹葉,墜落在山間的冷潭中。

行不通。

這樣行不通的。

奚依兒在極端的恐懼之中,反而浮現出了十分的冷靜,理智遏制了蔓延的情緒。果然,這樣是行不通的。

神祇是不會這樣被輕易殺死的。

教皇在祂的面前,連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悄無聲息的就這樣死了。

陸逸辰呢,神祇之間狗咬狗,能夠互相殺死嗎。

[生子丹:一顆能夠令任何人、事、物懷孕生子的小藥丸。請問是否使用。]

[是。]

[請确定使用對象。]

[妫毓。]

身後的神祇在生子丹使用成功的提示音中,發出了一聲輕輕的痛呼。玉碎一般好聽的嗓音響在奚依兒的耳旁,似乎要從女子的耳蝸一直鑽到心尖,令她的全身都戰栗酥軟起來。

她聽到面前的殿門被推開的聲音,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被黏膩的觸手撫過,她聽到陸逸辰嘶啞的聲音。

“依兒!”

身後的神祇環抱住她,似乎是使用了什麽術法,風吹過。

神殿內空無一人,聖女,神像,一同在衆人的視線之內,消失不見。

只有血.肉盛開的花中,一雙繡鞋放在衣衫之上。似乎有誰曾将它捧在胸前,貼身存放,懷着滿腔的柔軟甜蜜,想要将它送給心心念念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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