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神祇為自己的信徒垂下頭顱
“嗯, 淩遲之刑,每—刀我都感同身受。”謝望軒輕輕的說道, 眸中也逐漸浮現出了幾分恍惚的疼意, “有的時候我以為,我的兩只手臂只剩下了慘白的骨頭,低下頭時又看到完好無損的雙手。”
男子的眸子像是一面破碎的玻璃, 碎屑尖銳的邊緣要将自己戳傷。
奚依兒容顏上的疼惜之色更甚,她似乎想要摸摸他, 安慰他一下, 或者是抱抱他。
“女皇殿下不喜歡我的父親, 自小, 她對我與阿疏也總是視而不見, 很少會對我們流露出慈母的姿态。阿疏因此被宮人養育壞了, 現在他也不在了, 依兒,我如今在意之人,只有你了。”被世人尊敬仰慕, 被認為擁有琉璃之心的教皇, 想要騙得少女的憐惜時,口中的謊言也像是帶着十分的懇誠。
“依兒, 不要生我的氣,好嗎。”謝望軒輕輕伸手,似乎想要奚依兒握住他。可女子即便對他心生柔軟,卻依舊不曾主動親近, 雙手纏在—起放在自己的膝上, 不願碰他。
謝望軒的手最終碰到了女子的烏發, 将最後一支發簪摘下來, 順滑的烏發如雲—般墜落在她的雙肩。謝望軒神色溫潤,看不出—絲淫.穢的亵渎之情,像是珍惜的對待—件脆弱的瓷器,需要細心呵護的珍寶,他輕輕幫她脫下外衫,将奚依兒放入柔軟的被褥之中,“睡吧。”
奚依兒的指尖攥着被子的邊緣,露出含羞帶怯,媚意橫生的眼眸。
“依兒,在夢裏,我也總似是能夠聽到阿疏的聲音,仿佛自己依舊被鎖在行刑臺上,被千刀萬剮,肢體寸寸生寒。陪我一晚上,好嗎,我不會碰你的。”謝望軒低聲哄着,跪在床榻前,卑微的期冀地看向她。
奚依兒雙手将被子向上扯了扯,擋住了半張臉,閉上眼眸,“嗯。”
謝望軒眸中的驚喜在—瞬間迸濺開,從來高尚典雅,喜怒不形于色的教皇冕下傻乎乎的笑起來,開心的情緒藏也藏不住。
他沒有借機爬上床榻,與奚依兒同床共枕,而是顧及着她的心情,拿出了新的床褥,在緊挨着床榻的地上鋪好被子,躺在了她的身旁。
謝望軒閉上眼眸,沉浸在令他忍不住微笑的幸福之中。如果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時間會停留在這—刻的。
既然神祇是錯的,那便要糾正錯誤。依兒還小,只要神祇的禁令消失,重新教導她,她總能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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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之內,掌握了神祇最多秘密的人,—定便是教皇。
人類的歷史似乎從來都是如此,愈是親近之人,愈可能是站在背叛最前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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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謝望軒坐在桌案前,燭光之下,男子手中執着針線,認真的縫制着—雙繡鞋。那晚看到聖女有些破損的鞋,他就想着要為她親手納一雙新鞋。
謝望軒靜靜縫制着繡樣,鲛人紡織的絲線穿過柔軟的鞋底,他眉眼溫柔,像是想到了什麽,唇角微揚。
這雙鞋的每—寸他都用雙手觸碰過,如果依兒穿上自己親手繡的鞋,那豈不是,像是時時刻刻将柔嫩的雙足踩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男子被自己的想象羞的耳尖泛紅,抿着唇,眼尾忍不住彎起。
與教皇的寝殿隔了一段距離的房間。
奚依兒支着下颌,身後的桌面上擺放着各種贊揚情愛的“禁書”,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千金難求的珍馐美味。而她面前的鏡面中,映照出的女子容顏淡淡,看不出被取悅的欣喜。
突然,身後傳來了叮呤當啷的響聲,鏡面的反光中,黏膩烏黑的觸.手故意搞着破壞,将珍貴的,謝望軒好不容易搜集來的物件摔得粉碎。
奚依兒靜靜看着鏡面,輕聲說道,“你在做什麽。”
可怖的觸須纏繞在奚依兒的雙肩,繞過女子修長白皙的脖頸,“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你是我的,不許讓別人碰你,不許去親近別人!”
陸逸辰無能狂怒的哄道,腐蝕的溶液将價格昂貴的項鏈、發簪、胭脂水粉全部毀的—塌糊塗。
奚依兒手指捏住眼前的銅鏡,将鏡子狠狠摔在地面上,嗓音清冷,“神祇大人,您生夠氣了嗎。當初不是您給我任務,讓我背叛真神,小心翼翼藏在神殿之內,為您的大業犧牲奉獻嗎。”
女子的眼眸像是尖銳的劍鋒,胸膛微微起伏,盛怒之時也似是開到濃豔的花,臉頰浮上漂亮的紅暈,“令我去勾引教皇,讓他背叛妫毓的人是您,如今同我莫名其妙的生氣的也是您,您憑什麽要對我這麽壞。”
她氣得厲害,烏眸卻盈起水潤,漂亮的月浸在潭水之中,看的人心中慌亂。
神祇被祂的信徒輕易牽引了情愫,心跳的頻率,情緒的高低,皆被她握在手心裏。
陸逸辰學着人類的樣子,用觸須代替了雙手,輕輕将她圈在自己的“懷中”,“我錯了,你同我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裏,不用做了,我不在意了。”
陸逸辰疑惑的想着,祂當初是為了什麽想不開,會将自己疼愛都來不及的聖女,推到憎恨之人的神殿之內,讓她不得不戰戰兢兢的生活在舉目皆敵的孤獨之中。
陸逸辰似乎這個時候才認清了心中的想法。祂好像一點都不想去代替真神了,也不想要統治吞噬這個世界。祂現在心中焦灼的,沸騰的,令祂整個人焦慮不安的人都只是她,陸逸辰好像只想與自己的聖女在一起。
祂讨厭看到奚依兒去引誘其他的男人堕落,讨厭看到她與別人說話,更讨厭她碰觸別人。
觸.手緩緩縮緊,祂只想讓奚依兒看着自己—個人,只虔誠的注視祂,與祂一個人親昵,只陪伴祂—個人。
奚依兒用力的将神祇的觸手扯開,站起身,“我不要。”
“我—定會完成您的命令,我一定要令世人都知曉您的名字,讓您的神輝籠罩整個帝國。任何人都不能阻攔我,即便是您也一樣。”奚依兒眸中閃爍着過分的虔誠,幾乎變成偏執。
神祇為自己的信徒垂下頭顱,唇瓣輕輕貼在信徒的側臉。仿佛有一瞬間,兩人的地位颠倒,主導者似乎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而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
“我很難受。你哄哄我不行嗎。”陸逸辰不知道是同誰學的,露出了一絲堪稱笨拙的可憐。憑什麽她對別人可以百般溫柔,對自己的神祇卻顯得很不耐煩。
這不公平,她欺騙別人時,祂都會覺得羨慕又嫉妒,她是自己的聖女,她理應對祂更好一些。比如,她可以擁抱自己一下,或者更過分的,她應該親親自己,對祂說一些甜蜜又好聽的話。
奚依兒伸出手,看着神祇的臉頰不自覺的向着自己的掌心內蹭,嗓音卻帶着些冷淡,“請不要再任性了,濁神大人。”
“叫我的名字。”神祇将臉頰貼在聖女柔軟的手心內,卻依舊覺得不夠,仍然尋不到安全感。
“逸辰,阿辰,您還想要什麽”,奚依兒的指尖輕輕碰在神祇的眼睫,“只有真正殺死妫毓,我才能重新回到您的身邊。到了那時,您想要什麽,我都會給您。”
陸逸辰忍不住親吻在奚依兒的手心中,伸出舌尖貪戀的舔着她,從指縫一直舔到指尖,為她唇中描述的未來而渾身戰栗不堪。
“好。”祂的目的似是颠倒了過來,不再是為了令真神神堕而利用奚依兒,而是為了奚依兒要去誅殺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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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謝望軒原本捧着繡鞋在走廊內行走,災民毫無預兆的闖入了神殿,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樣悄無聲息的繞過皇城的守衛,攜帶着利器,在身體內心甘情願植入了濁神污濁的欲.念。
穿着紅衣的神官被割.喉而死,侍從倉皇的逃跑,被災民推倒,踩在脊背之上。皇室忙着對神祇歌功頌德,貴族眼看着皇城之外,流離失所的災民易子而食卻依舊能夠大辦宴席,食着山珍海味。
神殿傾覆,黏膩的血流沾染上聖女潔白的裙擺。她瘦弱的肩被沖上來的災民撞了一下,男人回過頭,他看起來年紀并不大,身體瘦削,只有身高顯得要高一些。男人的右臉頰上遍布着淤泥一般的觸須,手中提着一把閃着紅光的青黑長刃,血從刀尖上墜落下去,他只要提起刀,就可以輕而易舉刺穿眼前這位聖女柔軟的腹腔。
可男人盯着她看了幾秒,卻回過頭,繼續向着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奚依兒站在原地,單薄的肩突然被身後之人握住。審判長攬着她的肩,帶着她躲入偏僻的房間內,“聖女殿下,這裏危險,我先帶你離開。”
審判長輕輕幫奚依兒擦了擦眼角不知道什麽時候蹭到的血漬,轉過身,半分沒有防備心的用後背對着她。他的眼眸向房間內的窗戶看過去,想要先将她從窗戶送出去,将她帶到神殿之外安全的地方。
一把小刀從身後刺入了身體,準确無誤的穿進了心髒所在的位置。
審判長身體僵住,手腳緩緩浮上冰冷。蘇将離緩緩低下頭,刀尖在胸膛處冒出了一個小尖,似乎怕一下不夠,刀在胸膛內擰了一下,又從後方抽出,用力刺了進去。
男人的身體失了力氣,緩緩軟下來,雙腿站立不住,雙膝跌在地板上。審判長艱難的仰起頭,女子白皙的雙手染上了血紅,懸在他的頭頂,滴答…一滴血滴在審判長的眼中。
作者有話說:
有二更,十二點前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