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那一天,莺丹前來對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了。他是排球社的汪端陽。我們是在排球社認識的,我真的愛上他了,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追求他的。”我說:“他好在哪裏呢?為什麽他比我好?”好到,你用着不下于我對你的愛的程度來愛着他。你知道你低垂的眼簾,那深邃的眼神,流露出對那個“汪端陽” 怎樣深的感情嗎?“凜涼,他比較暖,是一個大暖男,熱情開朗。我見了他開心。你太冷冰冰了,總是把自己關在圈子之外。我見了你不覺得格外開心。”她想了想,回答道。

從那天開始,我就基本見不到莺丹了。她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汪端陽身上,要嗎去和他的圈子裏的朋友出去聯誼,要嗎約汪端陽出去逛街吃飯,要嗎在手機上跟汪端陽互發微信拉近關系,要嗎跑去汪端陽上課的教室門外偷偷地看他。我認為我徹底地被晾到了一邊了,這個重色輕友的家夥,都不理我了。我不求得到她,只求能夠看見她一眼就好。只要能夠看看她,看見她平安快樂,那就足夠了。

為了能夠接近莺丹,我加入了排球社,認識了汪端陽。只有認識這個莺丹愛着的男人,我才有機會留在莺丹的身邊。守護着她,照顧着她。

我承認,很讨厭汪端陽。我嫉妒他,嫉妒他得到了莺丹的心。但我沒有辦法,我只能這麽做,這是我唯一能夠靠近莺丹的方法。

憎惡,痛恨,也沒有用。

然而,當我結識了汪端陽,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之後,對他的觀感就好多了。正如莺丹所說,人如其名,汪端陽真的是個長得很帥的大暖男。我覺得,如果我是莺丹的話,在我和端陽之間,我也會喜歡端陽吧。端陽對人的吸引力确實比我大多了。我很不甘心。

端陽跟我們同屆,也是大二生。他帥氣開朗,熱情活潑,總是穿着白色的幹淨襯衫,臉上挂着友善的笑容。不用他特地開口說話,你在他身邊都能夠感受到真切的關懷與溫暖。與凜冽涼薄的我,完全是兩種路子的人。他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是那種對着妹子就甜言蜜語,對着同性就擺出一副臭臉色的所謂“暖男”。他對着女生時會表現出紳士風度,對着男生時會給予好兄弟式的關懷。不管對着什麽人,他都是那麽好。

在加入了社團之後,我跟端陽漸漸地就混熟了。排球部人少,男生就更少了,經常找不齊人一起練習。莺丹有時來,有時不來。女生人數還好,男生來的沒有幾個。能夠打二比二或者三比三的比賽,總之不是練習互相墊球就相當不錯了。端陽他總是擔心我會來着來着就不來,所以使勁地跟我套近乎,怕我以後不來。我真是無語,為了見得到那個喜歡你的莺丹,我是怎麽樣都會繼續來的。

認識端陽後,我确實可以見着莺丹的一面了。在排球社活動,在跟端陽外出時。對于我為了接近她而跑去認識汪端陽這件事,她視而不見。

熟絡之後,我和端陽偶爾就會在一起聊天。他告訴我,他有一個弟弟,兩年前就去世了。而我長得與他的弟弟有幾分相像,所以他喜歡跟我待在一起。我說,看你那麽陽光的樣子,沒想到是個弟控。他說,才不是呢,他以前對弟弟很差的。正因為不是了,對弟弟疏于關心,才導致弟弟患上高考抑郁症,跳樓自殺。

對于這件事,他一直覺得很自責,認為自己沒有盡到哥哥的責任。我聽後,雖然我心裏還是厭惡他,還是妒忌他,但還是覺得他挺可憐的。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他才把學弟學妹都當成弟弟妹妹來照顧,才對別人都那麽好。

當我得知端陽跟我住在同一棟宿舍樓時,我忍了很久的一件事情終于找到出氣口了。我住五樓,他住在四樓,我們都是7號樓的。是這樣的,我們寝室是四人一間,我跟我的三個室友一直合不來。他們一個性格惡劣,不友善。一個很髒,東西到處扔,老是弄到一地垃圾,還把垃圾整到了我的凳邊上。一個我最受不了,他天天晚上在寝室床上抽煙,我的床就在他的床旁邊,他的沒弄熄的煙頭還四處扔,我覺得我的床鋪都要被他的煙頭燒着了!

酒味和泡面味我都可以忍,濃濃的煙味我真的忍受不住。我覺得我的肺都要吸成黑色的了。每晚都想窒息。我本來都打算要不要搬出去住了。我不反對人抽煙,但這裏是公共空間,不是你的私人空間。你要抽煙,可以,請你去陽臺抽,或者去廁所。我不想天天吸二手煙,我還清楚記得高中生物書上那張照片,吸煙的人整個肺都是黑色的。我跟他反映過很多次了,我說,請你出去陽臺抽煙,不要在寝室裏抽。他說,怎麽着?老子辛苦勞累了一天,躺床上輕輕松松抽根煙都不行?麻麻煩煩的,你是個女人嗎?我冷笑,我說,原來你要用肺癌來證明自己是男人啊。他立馬就跳了起來,吼道:風凜涼你說什麽?作勢就要打我。我冷笑,我說,你打啊。你打我一下,老師就給你處分,毆打同學,吊銷學位。

他固然沒敢打我,但那次事件之後我們就徹底鬧翻了,每次同處一個屋檐下,都很不愉快。因此,自從得知端陽和我住在同一棟樓之後,我便常常去他那邊串門。不到晚上睡覺前一刻,都不回去。

端陽他不抽煙,他的室友很友善,都很歡迎我,也不在室內抽煙。其實也沒有什麽事幹,我就是窩在他們寝室裏消磨時間而已。我坐在端陽的椅子上玩手機,或者用他的電腦打游戲,跟他的室友聊聊天之類的,時間就這麽晃過去了。難得的是,我成天這麽打擾,端陽也不嫌煩。即使他不怎麽和我說話,只是躺在上鋪的床玩兒手機(我們寝室是上床下桌),卻是沒有想趕走我的意思的。

一方面,我憎恨端陽,因為他奪走了我愛的女孩的心。另一方面,我對端陽卻感到無比愧疚。這份友誼從一開始就不純粹,他那麽單純地笑着幫我忙這忙那,他那麽善良。我書忘了帶他會幫我,我課翹掉了他會發微信通知我去點名。社會實踐的作業,也是他答應跟我一組一起做的。他那麽好,他什麽都不知道,被蒙在鼓裏面。他真誠地和我交朋友,而我是為了另一個女人才去接近他的。我是帶着功利的目的的。就像是一個心機男似的。我每次去找他,都覺得我像是在騙他一樣。心內的愧疚侵吞着我的良心不安,我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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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恨,嫉妒,加上愧疚,好感,這可以算是我面對端陽的心情的概括吧。畢竟,除去情敵這一點,我還是很喜歡他的。

轉眼間過了半年,已是下學期開學的季節了。莺丹告訴我,她打算三月十四號白色/情人節那一天對汪端陽告白。她又問我,是不是跟端陽是朋友,叫我幫忙制造多一些她和端陽見面的機會。我苦笑,我說我和他也不是那麽熟啦。我在心裏暗道,藍莺丹你是有多殘忍?你明知道我喜歡你,卻要我安排你和另一個男人相處?怎麽你有了喜歡的人之後,就抛卻了從前的善良,變成了一個殘忍的人了呢?

在排球社裏,有一個叫小梁的學妹,她一直喜歡端陽。小梁很害羞,內向,羞羞答答,斯斯文文,很瘦,戴着黑色的幼框眼鏡,經常穿長長的雪紡紗裙。低下頭來不敢說話的,看上去有點傻,有點像鄰家小妹妹那樣的。她姓梁,我們一般都叫她小梁。或許是為了報複莺丹的殘忍,或許是我自己的心理太肮髒龌蹉。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變得這樣自私陰暗扭曲了呢?使壞心眼兒。我想親手扼殺心愛的女孩可能獲得的幸福,剝奪她勝利的機會。我不想讓我的好兄弟,和我喜歡的女人在一起。

我竟然慫恿了小梁搶在314之前對端陽告白。我說,有一個跟端陽關系非常好的女孩子喜歡他哦,314當天就會告白。你要是不搶先,可就沒戲了哦。

我為自己開脫說,假如莺丹成功了,那小梁那沒說出口的告白就永遠消失了,我是為她好。而事實是,如果她成功了,那莺丹就會失敗了。莺丹告訴我這件事,我卻在背地裏把她賣了,我真的很壞,很壞很壞。可是,面對一看見端陽就含羞的小梁,又有誰能抵受得住這份誘惑呢?

結果,她失敗了。端陽對她說:不好意思,我只是把你當作妹妹而已。小梁哭着跑掉了,我感到很愧疚,畢竟此事因我而起。我跟出去找到她,出言安慰她,她讓我去她住的公寓裏陪她待着一會兒。不計莺丹的話,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去女生的家。在小梁的公寓裏,她靠着我,抱頭痛哭,整整哭了一個晚上。自此之後,她自動消失了。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出現,在我和汪端陽的視線範圍裏了。

我明白,當一個女人說把你當成哥哥時,有機會代表她喜歡你。因為很多女人都有戀兄情結。想要被大哥哥照料保護。但是,當一個男人說把你當成妹妹時,即代表他根本不喜歡你。因為男人沒有戀妹情結。男人通常喜歡能跟自己并肩的女人。

314那天,莺丹對端陽表白成功了,端陽接受了她。他們兩人正式開始了交往。

具體的情況我當然不知道了,莺丹只是回來興高采烈地告訴了我結果而已。我心碎,我守護了十幾年的女人,終是要拱手讓人。縱使不甘,卻只能夠服從現實。這既是人為的結果,亦是命運的安排。

我能夠理解為什麽端陽會拒絕小梁,而接受莺丹。因為端陽習慣性地把大一生當成弟弟妹妹來照顧,不抱有與自己比肩的感覺。而莺丹和我跟他是同級的,他不會這樣。莺丹成熟賢惠,雅麗端莊,不會給他一種妹妹的感覺。從他以往的表現來看,他也一直是挺喜歡莺丹的。

他們兩個在一起了,是一對恩愛甜蜜的情侶。而我呢?我是什麽呢?呵呵……我是一個備胎?是莺丹的青梅竹馬?還是他們兩個人的共同密友?

我,我什麽都不是。在他們的關系之中,只有我是外人。

314之後,我就每天看着莺丹和端陽以情侶的模式天天出出入入的樣子,我痛徹心扉。我覺得靈魂都在震動,都在發痛,我真的受不了,受不了他們倆的你侬我侬。看着莺丹溫婉可人的微笑,在她的男人的懷裏綻放,我的心被她甜甜的笑砸碎成了渣渣散落了一地。我覺得我都快要被她幸福的笑容殺死了。我要逃,我決定逃走。我要遠離他們。我決定了。我決定效法小梁的做法,永遠離開他們兩人的世界。

我做了一件很瘋狂的事情。我在網上訂了火車票,租了另一個城市的一個小房間。然後,拿起背包就逃離了,幾乎是用走難一樣的心态走的。我簡簡單單地發了條短信告訴莺丹與端陽我要走開一個月,也跟室友們交代了一聲,就走了。為免輔導員發現我不見了學校要負責任,聯系爸媽搞出大/麻煩,我也打了個電話,告訴了我爸媽我不在學校。他們問我為什麽出去,我什麽也沒說,順手就挂掉了電話。

我必須要逃出他們的世界。

下了火車,找到了租住的小房間,到步之後,一股強烈的空虛感如電流般流遍全身。有一瞬間我覺得我已經做錯了,出來之後我馬上就後悔了。我好想莺丹,我應該馬上回去。我不要離開她。我不要在這裏。但是,我壓制住自己的這份沖動,我告訴自己,我不能那麽慫。或許,或許隔幾天就會好一點了。我用這一種假言假語安慰自己道。

之後的一個月裏,我精神恍惚。腦海一片空白,空洞如無物。我去遍了很多地方,而我卻找不到真實感與自我的存在力。我踏進這座陌生的城市裏,那些游人必去的景點。華燈初上,我走過夜市繁華的大街,缤紛多彩的五色燈光閃映着熱鬧的大道。我一個人在這裏,我不知道這些景色只有我一個人看有什麽意義。我心系的人不在這裏,我覺得自己被世界抛棄了。我是屬于莺丹的,現在的我根本不是我,我不該是這樣的。天堂的景色不在遠方,回頭原來在自己的心上。我好孤單,孤身一人的寂寞令我好想哭,可是,我卻連一滴眼淚也滴不出來。

思念難耐,我想見到莺丹的臉龐,想聽見她的聲音,想和她說話,想看到她笑。這些年來理所當然的東西,沒想到有一天竟會在我的五官中消失。我不止想莺丹,我還想端陽。我的摯友。與他的情誼不是假的,我不只是利用他才跟他做朋友,我對他也是有感情的。我很想看到他的樣子,很想在他的寝室聊天打游戲,互相開玩笑。

我好想好想回去他們兩個人身邊,這次一出來,我才明白他們對我有多重要。我實在太天真了,居然以為自己可以逃得掉。之前的我,低估了他們對于我的重要性,卻不想他們之于我就如空氣一般,依賴到沒有了他們,連呼吸都無法正常做到。

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試過真正地離開莺丹,我竟不知道我的世界原來離不開她。她就是我世界的主宰,是我的光和支柱。沒有了她,我的靈魂即沒有光亮,我即變成了一個僵屍人無疑。

如果說,之前,見到莺丹與端陽恩愛時,我感到的是鈍心之痛的話;那麽,現在的我,則是連痛覺感官都沒有了,麻木得像一個活死人一樣。心好像空出來了一大截。相比之下,我寧願待在他們身邊了,至少我可以看到莺丹的笑顏。哪怕,他們你侬我侬情濃意合,我都可以接受。我忽然覺得,看他們恩愛時的心痛,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了。比起這個,失去了他們竟更讓我難以忍受。

說到失去,我想起來,小時候爺爺死了。我問母親,什麽叫死了?母親說:死了,就是一個人永遠從世上消失了。此生此世,你永遠都見不到他,再也聽不到他說話,徹徹底底地消失。說的,和我現在遇到的情況有區別嗎?如果見不到莺丹,這和她死了對我來說并沒有什麽兩樣。站在我的角度看,她就是在我的世界裏死了。

現在的人啊,離開了手機,就誰也不認識誰了。我們将老死不複相見,莺丹将會和爺爺一樣,從我的視界裏至死消失到無影無蹤。

——天大地大,失去了你們,我竟一無所有。自以為天涯何處無芳草,去哪裏都可以重新開始過。卻沒想到天地再大,一顆心都懸挂在你們的身上。

——天大地大,我竟無處遁逃。

如果這些話被別人聽見的話,我一定會被人說:“一個男人,哪兒來那麽多胡思亂想?娘娘卿卿,多愁善感的,像個女孩兒家一樣。”那麽,我一定會回答他:會這樣說的你,肯定沒有真正地用生命來愛過一個人吧。你都這麽喜歡她了,都這麽愛了,所有思緒情感都随着她的舉動而飛。怎麽樣才可以不脆弱?怎麽樣才可以不敏感?怎麽可能不胡思亂想?——你教教我,我要怎麽去不多愁善感,不傷心,不委屈?

我認定了一個人,就一生一世絕不動搖。就是這麽橫沖直撞,飛蛾補火,轟轟烈烈,從不轉彎。

我聽說,心理學上有一個理論:人要适應一個習慣,原來只需要三天的時間。初步習慣後,七天就能完成基本的習慣。而到了第二十一天,就已經可以完全習慣了。

離開的第三天,我盼着能夠戒掉對她的思念的期望失敗了。所謂的“過幾天就會好一點” 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離開的第七天,我一個人去了很多地方,孤獨的侵襲令我幾近發瘋。我要去端陽那裏,和他聊天說笑!和他一起玩!我要見到莺丹,要讓她看到我的存在。

離開的第二十一天,我已經大半個月沒有開口跟人說過一句話。我去寵物店買了一只母倉鼠回來,給它取了名叫“藍莺丹” 。

離開的第三十天,我又買了一只公倉鼠回來。丢在籠子裏面。本想給它取名叫“風凜涼” ,卻猛然想到真實的那個人正在汪端陽旁邊有說有笑的,跟前這一公一母的兩只倉鼠簡直就是個最大的諷刺。于是,我改變了主意,給它取了名叫“汪端陽” 。

看着“汪端陽” 和“藍莺丹” 這兩只倉鼠在籠子中快樂地玩耍的樣子,我又不甘心,覺得心理很不平衡。我又去買了第二只公倉鼠回來,叫它“風凜涼” ,放在籠裏。

當我看到汪端陽” 、“藍莺丹” 、“風凜涼”三只倉鼠蹲在同一個籠子裏時,我倏地一股空前的怒氣湧上來,氣得想撕裂眼前的一切。“cao4!cao4你媽的!——去死!”我一手猛烈地将眼前的籠子掃到了地上,“啪!”籠子打翻了,三只倉鼠走開了。我都要氣死了!我覺得這俨然是對我平生最大的羞辱!我喘着氣,平息着胸中翻滾的嗔怒,化為一聲大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落敗了。

我知道,我敗了。

認命吧。

回去吧。

我提起背包,踏上了回校的旅程。

回到學校之後,輔導員為我無故失蹤了一個月氣到火冒三丈,記了我一個過。同學們有問我幹嗎去了,我沒回答,他們也沒追問。父母那邊我有保持聯絡,所以他們也沒擔心我出了事。倒是當我打開手機時,在我消失了這一個月裏,找過我的人只有莺丹和端陽兩個。

倒是只有他們倆,真的心裏有我,惦記着我。

現代人的感情聯系是很薄弱的,一個人消失了前幾天或許還有人會記得,到一個星期以上,那就沒有任何人會在意了。可是他們倆卻是在這一個月裏面,持續不斷地打電話和發短信來找我。我數了數,莺丹總共30次,端陽5次。

回來之後,我第一時間找到了莺丹。我一見到她,就情不自禁地沖上去,緊緊地将她抱在懷裏。我說:“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不要丢下我一個人,我怕極了。這一個月來我都是自己一個人待着,我可怕極了。”

莺丹在同一時間緊緊地回抱了我,“凜涼!”她急道,“你真把我吓壞了。你不在,我四處找你都找不到,我很害怕。我這才發現我的生活裏不能沒有你!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要突然間跑掉?”

“為了忘記你。”我淡淡答道,“我愛你。我以為逃開就可以放下你,結果我卻更加地想你了。更加放不下你了。我怕,我怕你跟端陽談了戀愛之後,就再也不需要我了。我對你來說變了無所謂人,随時會被你給一腳伸開。從此以後,你的生命裏再也沒有了我的位置。我守了你十幾年,最後,我是你不要的舊朋友。”

“怎麽會呢?”莺丹微笑,摸了摸我的發絲道,“凜涼,你聽着,端陽一直是知道我和你是青梅竹馬這件事的,這種事也瞞不了人。但我答應你,絕對不告訴他你喜歡我這件事。所以,你可以自由地在我們身邊自出自入,端陽不會給你打上‘觊觎自己女朋友的人’的标簽來提防你。我不會丢下你,也不會不需要你。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的,相信我。這是我給予為我操心多年的你的,唯一的特權。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你懂我。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此時,有三兩個女生路過,說:“咦,這不是汪端陽的女朋友嗎?呵呵,怎麽跟別的男人抱到一起了?”

我深知莺丹愛端陽的程度不下于我愛她,她一定不希望被誤會。我正想推開她,也正以為會被她推開,不料卻被她摟得更緊了。“呵呵,我只有分寸,有種你就告到端陽那裏去,我和凜陽認識了那麽多年,要開始一早就開始了,還用得着等到現在嗎?”她沒有松開我的懷抱,在外人面前堅決地維護我。

“哼!”那幾個女生不忿地走遠了。

莺丹,為什麽你要這麽溫柔?如果你絕情一點,無情一點,将我驅逐出你的世界外去,我或許就真的被逼地放下了。可是,你卻這麽溫柔,令我淪陷,無法自拔。

那一晚,我回到宿舍,下了一層樓,來到“4017”門牌號的寝室前。一個人來應門,是衡水哥,他是傳說中的衡水的高中畢業出來的。衡水哥說:“啊,汪端陽他不在诶。他參加社團活動去了。”

我沉默着坐到熟悉的他的椅子上,雙目無神。我不知道坐了多久,應該是很久很久的時間了吧。端陽回來了。他一見到我,便立即跑到我身邊來,“凜涼,你走了,我擔心死你了。打電話也聯系不上。你坐在這兒等了我很久了嗎?你怎麽了?沒事吧?”

“……”我不說話。我不能說。我不能告訴他那是因為我嫉妒他和莺丹在了一起。端陽他依舊穿着白色的立領西裝襯衫,幹淨清爽,還是那個自動對外散發着溫暖的小暖爐。“心情不好?”我默默地點了點頭。

“家裏出事兒了?”

“……”

“額,”端陽無奈地搔搔頭,“我不太會安慰人。坐了這麽久,你肚子餓了吧?我跟衡水哥下樓去給你買點兒吃的好不好?”

說罷,就抽身轉身要走。情急之下,我一手伸出去,恰好拉住了他長袖的衣角。“我不要一個人待着” 、 “不要丢下我一個人” 之類的話,實在太肉麻,太惡心,我說不出口。可一聽到他要走,我慌了,我确實是怕了。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便拍了拍我的前臂,停下腳步,“好好,我不走。那我們叫外賣吧?我請你撸串子?我們吃燒烤好不好?”說完,就掏出手機。見我點了頭,他便在手機的外賣app上點了一通,然後說:“OK!半個小時後送到。別想那些令你煩心的事了,我們現在看看電影好不好?看完打游戲?”見我又點點頭,他又開了電腦。

端陽,為什麽你要這麽溫柔?為什麽要陪我?如果你就這麽把我丢出去該多好,我就永遠也不會跟着你,打擾你了。可是,你卻這麽溫柔,令我離不開你。

友情,愛情,我的所有,全都奉獻給這兩個人了。

我不知道他們對我的溫柔,是好事還是壞事。至少我知道我在他們心裏不是毫無地位的。如果他們對我狠一點,我就不會繼續陷進去了吧。然而,他們對我的這點好,他們的溫柔,是毒/藥。将我帶入到萬劫不複的更加無法逃離的,更深的深淵。

升上大三之後,我們度過了一整年三人游的日子。

莺丹履行了她的承諾,她談了戀愛之後的确沒有冷落我。結果,就是他們出去玩的時候時常帶上我,他們兩個人是溫馨甜蜜的情人,我們三個人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友誼關系。

說是三個人出去玩,其實我感覺只不過是他們倆在約會,而我是個殿後的同行者。他們開開心心地談天說笑,打情罵俏,我在飾演一個閃亮亮的大電燈泡。我不知道我是怎樣死皮賴臉地跟在他們身邊的,連我都佩服自己的厚臉皮。可他們又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沒有了他們,我就成為被遺下的那一個人。

本來,莺丹的生命已經不再容許我的界入了,這份是她給我的仁慈,我應該滿足感恩。可是,為什麽?我的委屈,心如刀絞,卻沒有一天停下來過。我愛你,你卻愛着他。我作為陪襯品,連你們快樂的源泉都沒有資格做。你們的幸福快樂,真摯笑意來源自彼此,卻不來源自我。

我們三個人一起逛街吃飯看電影,一起四處浪。我們一起去照大頭貼,莺丹甜蜜地笑着,選了個粉紅色泡泡閃燈的背景,我們三個人靠在一起坐着,舉起V字手勢露出牙齒微笑。區別在于,他們的笑輕松自然,只有我有點強顏歡笑,又有幾分不要臉地來自真心。

相框中,居中的是青春淑女莺丹露出牙齒笑着的臉,她是發自內心地開心。右上的臉是端陽的,他含着笑意一貫地溫柔似水。我的臉在左下,公式化的笑容,澄澈的眼睛,看不出是快意還是涼意。我們三個人是最佳拍檔,仿佛是上天注定的牽絆般,是生來就要粘在一塊兒的人。三個人,三張臉,看上去天/衣無縫,沒有任何一點不适之感。

不要躲在後面自拍,反正三個人的照片又沒有一點違和感。不是嗎?

排球社裏,活動我們圍在一起打排球。我接了一傳,排球飛在半空上。莺丹立刻跑過去托球,做了二傳手,在球掉下來的一瞬間托了出去。端陽見狀,馬上跑過來扣球,一下就殺了下去。得分,完美!

就像我守護了一件珍貴的東西,守護了十幾年,無奈只好服從現實将它傳了出去。莺丹主動自願地将這件寶貴的東西托去給端陽,端陽一接,他就得了分,成為了這場游戲的贏家。

無私奉獻的是我們,最後贏了一切的是他。

有一次,我們出去玩,我想我此生都不能忘記那一個畫面。那一幕是那樣直然地刻在我的腦海裏,任時間流逝,依然始終無法洗刷。哪怕是一絲一毫。那一天,我們剛剛在室內逛完,便打算離開。一走出門口,到了大街上,就發現下雨了,而我們三個人只帶了一把傘。

莺丹和端陽走在前面,他們兩個共撐一把傘,一把傘下一雙人,在絲絲雨點中構出一幅浪漫的圖畫。端陽撐着傘,莺丹牽着他的手,兩人相依相偎在雨下深情地望着對方,情意洶湧。兩人定睛地看着對方,完全沒有察覺到我在後面。

雨水滴在我身上,我全身上下都濕透了,我好冷。雨水好冷,心更冷。頭發全被淋濕了,可是沒有人看到我。我看那天上掉下來的雨滴,好像連天都在替我哭一樣。

良久,那忘情的兩個人終于轉過身來。莺丹抱歉地看着我。端陽收起了手中的傘,走過來我面前,愧疚地道:“凜涼。對不起!忘記你沒傘了。傘給你吧,我們不需要了。”他将傘交到我的手上,又走回去了。

這一輪,換我打傘,我一個人在傘下看雨景,聽傘外潺潺雨聲好像要把人心凍結一般。我不再淋雨了,淋雨的是他們。雨中,那一男一女手拉着手,往前奔跑,跑到了街道的盡頭,他們在雨中幸福地擁吻。

男帥女美。雨水打在他們的臉上,端陽和莺丹在雨中接吻,他們閉上眼睛,唇甜着唇,感受着雨中的溫度。溫熱的,暖和的。我撐着傘,呆呆地殿後看着。雨聲好大,大到嘩啦啦的聲音打在我的傘背上,震耳欲聾。空氣好冷,冷到是無法言說的冰寒。

那一幕,永遠定格在我的腦海裏,成為揮之不去的畫面。連同那冰冷的溫度都一拼刻在了我的腦海裏,無法忘記。

那一天之後,我總是反反複複地重複做同一個夢。夢中,我參與了一對青年男女的婚禮,這對新人在西式大教堂中見證着自己的愛情。

男孩英俊潇灑,帥氣可愛。他身穿素白西裝,打着淺紅色的蝴蝶結領帶,腰間佩戴黑色皮帶,穿白色長褲。正是汪端陽。他轉過頭,笑着問向我道:“你是我的好朋友,要不要做我的伴郎?”

女孩成熟美麗,端莊賢淑。她身穿雪白的婚紗,蕾絲蓋了一層又一層,一共有四、五層之多。頭上系着雪花一樣的頭紗。正是藍莺丹。她看到我,笑道:“你是我的青梅竹馬,要不要坐在女方的家人席?”

我舉着酒杯,對他們敬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喝到我再也喝不下為止。我跟着所有人向他們祝賀,具體說了什麽祝福的話語我也記不清楚了。我只記得,當晚我喝到爛醉,獨自離了場。

第二天,我走到岸邊,跳河自殺。

每次從這個夢裏醒來,我都悲傷得靈魂像被撕裂地痛。明知道大學的愛情是不可能開花結果,結婚生子的,可就是禁不住這樣想。我很害怕那一天真的會到來,他們兩個會變成夫妻,生出年幼的寶寶。一家三口,樂也融融。而我,則與他們再也無關,再也沒有資格界入到他們的生活裏了。

大三最後一天,我們三人躺在學校教學樓前的草坪上。烈日當空。暑假,盛夏時節,太陽的光灑在我們的身上。綠草如茵。我們三人圍成圓圈,頭挨着頭那樣躺在草地上,雙腿對外。我看見了烈日的晴空,看見了湛藍的天空,看見了白雲,最後,眼光落在了旁邊校園建造的雕像上。

那是正在此刻流逝完畢的,我們的青春。

過了一個暑假。開學之後,我們成為了正式的大四生,不上課了,都要忙着考研和實習啊什麽的。待在一起的時間變得比以前要少得多,要忙着各自各的事情了。

莺丹跟端陽已經談了超過一年,到了大四,熱戀期早過了,自是進入了冷淡期。莺丹老是來對我哭訴說端陽現在天天都不理她了,有時候難過得激動,還會哭得梨花帶雨,淚如雨下。我說端陽不是要準備考研究生嗎?不礙事的。她說不是,是端陽已經厭倦她了,對她膩了,煩了,不想再跟她在一起了。

在一個個無端的夜裏,莺丹抱着我的背,哭訴她愛的男人有多漠視她,多久不來看她一次。說她有多愛他,用盡每一言每一行來證明。而我所能做的就是溫柔地安慰,做她的貼心知己,同行好友,聆聽她的心事,當她的愛情的一個最佳的聽衆。她的眼神是如此地緊定,她的眼裏就只有他。為什麽看不見我呢?莺丹啊,你喜歡他,将所有深情獻給他。而我就在你的咫尺之間,在你面前。你怎麽眼裏從來都沒有我的身影,眼裏只放着那個不搭理你不愛惜你的,遠在天涯的他?

我好愛啊,愛在我懷裏的你。我好恨啊,恨你将所有的愛獻給他。他明明對你那麽差,他根本不配擁有你的愛,只有我能對你的痛苦感同身受。你那樣地愛着他,用生命來愛他。他可曾有過給予你珍惜的回報,以轉身的一剎那?

我正用着不下于你愛他的同樣的愛,在感受着和你一模一樣的痛苦。我也在默處愛着你啊,你感受到嗎?我摟着她,輕拍她的肩。給她遞紙巾,好言安慰,履行着永遠無人記得的天使的職責。你不要哭得那麽傷心,我看着都替自己心疼。我一方面好氣啊,氣端陽不好好對待莺丹。一方面又好幸災樂禍啊,好希望他們快點分手。我一直在等他們倆分手,那樣我就有和莺丹在一起的可能了。

這樣的狀态過了半年,直到那一天,我在莺丹露出來的頸部皮膚,發現了大片青紫色的瘀痕。那一瞬間,我是震怒得無法控制自己的!“莺丹,這是怎麽回事兒?這是端陽他咬的是不是?他居然虐待你?!”我簡直無法置信,這又不是小說,主角H完把瘀黑當恩愛的痕跡。正常人留下的吻痕怎麽可能會是大片瘀青呢?好恐怖!看着都覺得駭人。我又抓住莺丹的手腕,拉起她的衣袖,看見了一些紅腫的掐痕。“這又是端陽幹的吧?他丫的,混帳東西,我去殺了他!”我憤怒地吼道。

“凜涼你別亂來!”莺丹沖上來從背後環住我的腰,拉住我不讓我走,“你聽我說!”我一下子心就涼透了,就連那個壞男人這樣對你,虐待你,刻薄你,你都還要維護他嗎?“你說吧。”我痛苦地閉上眼睛,道。我還真要聽聽她有什麽說辭了。

“其實,”她聲音沙啞地說,“端陽自從十二月份考完研之後,就整個人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很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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