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離宮

“今天又有兩隊人馬沒有音訊了。”陳澤苦惱的盤腿而坐,“你倒是說句話啊,方才中軍不少人來問我你什麽時候能回去,霍姑娘,你到底想要什麽,金銀還是其他什麽?”

而坐在他對面的女人手裏拿着一個古董花瓶正在仔細的研究,仿佛再看什麽稀世珍寶一樣。

“你喜歡這個瓷器?”陳澤道,“我哪裏還有不少前朝的,你若喜歡我都拿來便是。”

霍明明淡淡掃了對面之人一眼,再古董的東西又有什麽用,她又不能帶回去,只能現在過過手瘾了,聽到陳澤的話之後,就立刻将那花瓶放在一旁,整個人沉默如磐石。

陳澤急的恨不得沖上前将她直接拎起來,可在親眼見過這個女人的武力值後,陳澤知道那是一個不明智的舉動。

“募兵制就是這點麻煩啊……”姓霍的女人突然開了口,只是聲音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說什麽?!”陳澤有些激動,“什麽兵?”

可惜對面之人卻再無回應。

陳澤咬着牙:“到底怎樣你才肯再次領兵?”

“恩……”霍明明沉思了一下,“博陵到底在哪裏?”

陳澤心中一愣,她最關心的果然依舊是博陵,加之又姓霍,要說這個女人和博陵侯沒關系誰信啊!

“偌大的吳國,除了我就沒有一個人敢帶兵了嗎?”霍明明雙手枕在腦後往後面靠了靠,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這個動作讓坐在對面的陳澤瞪大了眼——一個女人做出這種姿勢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

“那些長-槍兵畢竟是你訓出來的……”陳澤努力将自己的視線轉移,“臨陣換帥總歸不詳。”

“想聽實話嗎?”霍明明問道。

陳澤有些猶豫,不明白此話何意,少頃,顫巍巍地點點頭:“你說。”

霍明明攤了攤手,又聳了聳肩:“就算我去,這場仗也是必敗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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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動作陳澤第一次見,不過大約明白是表示無奈的意思。只是不甘心道:“為什麽,當初你只帶着三百個人就擋住了那些騎兵,現在父王已決定将整個吳國士兵都交給你,為什麽你還……”

話未說完,就被霍明明截了去:“人數多有什麽,三千個街頭混混和三百個士卒,自然是後者會贏,前者能贏那叫做祖上冒青煙。”

陳澤被噎的不知該如何接話。眼前這個被他從北疆意外撿回來的女人,他當初到底是那只眼瞎了竟然會以為她是女奴?!!

“你們一開始就将老兵打光了,死的一萬人全是老兵,如今征來的人連殺雞都不會,還指望他們去殺人?”霍明明搖搖頭,“還有那些個臨時所封的将軍,你以為他們會為吳國賣命?”此刻雖然主體是征兵制,但當兵不夠的時候,在戰時也會募兵。募來的人參差不齊,而且吳王将募兵的具體事宜交給了下面的将軍,那些将軍募到兵後會将其收為己用。底層的士兵效忠的對象從來都不是吳王,也不是皇帝,所謂的上位者還有朝廷離他們都太遠了,他們直接效忠是管他們的那位長官。他們将自己綁在将軍身上,将軍再将自己綁在吳王身上,以此不斷往上效忠,從而形成一個效忠鏈。

但世子陳澤并不知道這種效忠鏈,他激動的站起身,不明白眼前這個女人為什麽會如此冷血“他們可都是吳國人啊!他們祖祖輩輩都生長在吳國。”

“所以他們才更不會出兵。”霍明明冷笑,“他們已認定這場仗是打不贏了。一旦吳國國破,手裏有兵才能護的住他們的家室逃跑。我只問世子一個問題,湯良帶兵出去這麽久都未歸營,就算如此,世子敢抓他的家人嗎?!”

陳澤啞然。

他……不敢,不僅他不敢,連吳王也不敢,如今是吳王求着這群人去打仗。所謂的将家人握在手裏,在外的将領會有所顧忌這種事,只是一種理想情況罷了。

遠的不說,端看大名鼎鼎的吳三桂,小玄子手裏攥着吳三桂的嫡子又如何,人家老子說不配合就不配合,說反還是反。

主弱臣強時,攥着對方的祖宗十八代作威脅都沒用!

霍明明目光微沉。

一旦吳國被破,最先受到威脅的不是這些手裏有兵的将軍,而是吳王這塊最大的肥肉;若吳國被連奪數城,更要指望手裏有兵的将軍去将城池奪回來,要是奪不回來,朝廷也不會下旨訓斥這些将軍,而是直接針對吳王。

陳澤曾經告訴過她,吳國離博陵并不遠,可這麽久了,博陵那邊的糧草只運來了幾百石,這是打發叫花子呢!但博陵是奉旨運糧,霍明明旁觀了這麽久,用小指頭都能猜到肯定是皇帝在提防諸侯王。諸侯王守土不利,這麽大個把柄送上去,皇帝若不趁機削吳王封地簡直就對不起那把龍椅,又哪裏會将那些将軍拖進來替吳王分罪。

霍明明嘆了一聲,對她而言,眼前的陳澤也好,吳王也罷,都只是會活動的古代化石罷了。她不屬于這裏,貿然的進行幹預,誰知道歷史大神會不會又給吳國人一個黑色幽默。

吳國去年大旱,本就沒有多少糧食,餓死了不少人。如今單抗北疆鐵騎,又無支援,打仗一靠人二靠糧,吳國倒好,一個都沒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霍明明自認沒有她的偶像霍去病那樣的能耐,能夠在注定失敗的情況下力挽狂瀾。

若沒有聶冬那奇奇怪怪的信息傳來,她就當這次穿越是次單程旅行了,為吳國捐個軀也沒什麽,反正她又穿不回去,對這裏又沒什麽眷戀感以及非要活下去的理由。

但現在,她必須留着性命去博陵一探究竟。

聶冬這個不要臉的,穿到古代竟然搞三搞四,他那顆腦袋長得是為了顯高嗎?!當男人當膩了,是想去體驗一把太監的生活嗎?虧的她之前那樣擔心!更何況,聽說博陵的那位博陵侯也姓霍,霍明明總覺得這似乎是冥冥之中有什麽在指引着她前去博陵。

這已經不是陳澤第一次來請霍明明挂帥了,可霍明明卻始終不肯。陳澤無法将她勸說,無可奈何的起身離開。見到吳王時,陳澤低着頭不知要如何對他說。不過短短半個月,原本還保養極好的吳王已經是兩鬓蒼白。

“她還是不肯?”

“……嗯。”陳澤回答的頗為艱難。

“哎!”吳王一聲長嘆,“派人送她去博陵吧。”

“可是父王……湯良已不聽軍令,如今要何人挂帥?!兒子以為,應當将湯良的家人抓起來,殺雞儆猴!”

“你也知道如今我吳國已無将可用,數千人命都系在一個女人身上,此刻還要被王去逼一個能尚帶兵的湯良?”

風光了大半生的吳王從未如此凄涼:“罷了罷了,聽天由命吧。若吳國被破,所有責任都由本王來擔,你不要插手!送那位霍姑娘去博陵罷,若她真與本王那老友有些許關系,也希望博陵侯看在本王将她安然送到的份上,能善待本王的九郎吧。”

清晨,天剛蒙蒙亮,草木還帶着露珠。淳化殿一個不起眼的小門裏走出略有些醒目的人,普通古人看去定會覺得有些奇怪。從哪背影來看,若說是女子,怎麽會長得這麽高,可若是男子,體态卻有些偏瘦弱了。

“去博陵的向導已為你準備好了。”陳澤親自将她送出宮,“這是你的路引和名碟,一定要妥善保管。”陳澤再三囑咐,“這包銀子不要随意用,外面的小民一般不用銀子,只用銅錢,你若想買什麽,讓侍從去便是。”這個被他從北疆撿回來的奇怪女人,會領兵打仗,可偏偏對這些日常生活一竅不通,若她是被圈養的女奴,不懂這些倒也罷了,可很明顯她不是。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她是貴族女子。如果她是霍家的女兒……

人都要走了,他還想這些作甚!

陳澤搖了搖頭,将那些亂七八糟的拍到腦後,萬分仔細的交代了從吳國去博陵需要注意的地方,雖然這些話他已經反反複複的對霍明明說了三四遍了。

霍明明耐心的等他說完,陳澤見她如此認真的看着自己,心中湧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突然想要将她留下來,長長久久的住在他的淳化殿內,只是話至嘴邊,卻道:“這一路你要保重。”

霍明明不懂古代行禮,學着電視劇裏的大俠那樣抱拳道:“從此山高水長,後會有期了!”說完翻身上馬,揚鞭而去,動作幹淨利落。

陳澤呆呆的站在原地,眼裏一片落寞。

聶冬一連走了兩天,由于還未出易陽郡內所以并未遇到什麽流民,倒是有些沿路的商販希望與他們随行。

小民擅用官道是要被抓進官府挨板子的。這是聶冬穿來後才了解的事,官道修來就是給官老爺都有功名的人走的,其他人能走的要麽是村裏自己修的路,要麽就是那些林間小路了,可無論哪一條都沒有官道走的舒服、安全。

對于博陵侯來說,帶幾個商販同行不過舉手之勞,更何況這些走南闖北的商販通常都是消息靈通人士。聶冬悄悄掀起車簾,低聲道:“陳福,你去問問那些人可有從吳國來的?若有,定要仔細問清楚他們路上的所見所聞。”

“是!”

陳福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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