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燕紅沒法兒跟小夥伴炫耀自己的本事, 淘到的寶貝(撿的破爛)炫耀起來就沒顧慮了,興致勃勃地給柳二妮介紹起來……
牛奶瓶、汽水瓶、裝燕麥的罐子、成對的襪子、夾絲巾的胸針、罐頭盒、外觀花裏胡哨的曲奇餅幹盒子、塑料發夾、略有破損的化妝盒首飾盒、帆布手提袋、裝在小盒子裏的別針、洗幹淨的平跟女鞋、廢了很大力氣才刷幹淨的膠底小白鞋(網球鞋)、粗細大小不等的橡膠發繩發圈、發箍……等等。
柳二妮比到過近現代位面的燕紅還沒“見識”,見着什麽都覺得稀罕, 拿着什麽都愛不釋手。
燕紅興頭上來, 又掏出了她深覺是個寶貝、擦幹淨外殼(沒敢胡亂拆開)就收了起來的八音盒, 一臉興奮地道:“還有這個~!你看這是啥?”
這八音盒有比成年人手掌略大的方形底座,底座上扣着個透明玻璃罩子, 罩子裏有個穿着歐式長裙的跳舞小人, 做工相當精美, 柳二妮一眼就看呆了:“哇——這又是啥??”
在十字公館等待天亮期間虛心找帥姐請教過的燕紅得意極了,鼻子翹得老高:“不知道了吧?這叫八音盒!會唱歌的!”
“真的啊?”柳二妮越看玻璃罩裏的跳舞小人越覺得好看, 想伸手來摸, 又怕碰壞了那層透明罩子,期待地道, “讓它唱來聽聽呗,小紅,讓我也開開眼。”
燕紅就等這話, 當即賣弄地把八音盒翻過來, 小心翼翼地擰底座上的發條。
上滿發條、松開手, 這臺産自瑞士的八音盒便發出清脆悅耳的瑞士民歌小調,玻璃罩裏的跳舞小人也悠悠哉哉地旋轉起來……
兩個十五世紀的東土小姑娘,全神貫注地盯着罩子裏的跳舞小人, 虔誠地傾聽着這首來自另一個位面的中歐民歌小調,直到發條動力消耗殆盡,曲調聲戛然而止。
“太神奇了!”
柳二妮吐出憋了半天的氣勁兒,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八音盒的……底座。
那罩子看着太薄了, 她不敢摸。
“嘿嘿……”炫耀成功的燕紅高興得不行, 讓柳二妮摸了好會兒底座上的花紋才将八音盒收起,認真道,“這個只有一個,不能分給你,不過其它的可以給你一些。”
“真噠,你要給我啥?”柳二妮立馬就不去想不敢奢望的八音盒了,迅速蹲到燕紅的寶貝堆旁邊。
“諾,這個盒子給你裝針線。”燕紅毫不猶豫地把比較完好、做工也相當精美的化妝盒遞給柳二妮,又指着更為好看一些的首飾盒道,“這個就不給你了,回頭我拿去給我大姐。”
“嗯嗯!”柳二妮當然不會跟燕紅大姐“争寵”,捧着化妝盒翻來覆去地看,愛得不行。
燕紅繼續扒拉她的寶貝們:“這個給你,這個也給你……這個我想給我娘,就不給你了……這鞋子你能穿不?試試,能穿就給你了,我姐我娘穿不了這麽小的鞋,我也穿不上……”
兩個小姑娘頭碰頭地将還帶着水氣的“寶貝”盤了一遍,拿到個精巧“針線盒”、幾個發圈(橡皮筋、大腸圈)、一雙膠底白網鞋、一條抽絲了的絲巾、一雙印花棉襪的柳二妮,高興得滿面紅光,連聲道謝。
柳二妮也不白拿燕紅好處,挽起袖子就幫燕紅刷鞋——燕紅在兩棟空屋和公寓樓裏但凡看到還能用的髒鞋子,不管破不破全給撿回來了,數量還不少。
直刷到晌午飯前,兩個小姑娘才把堆得跟小山一樣的鞋子刷完。
“這麽多鞋子,你家裏穿得完嗎?”柳二妮心動地道,“要麽留幾雙家裏穿,其它的拿去集市上賣了得了,這鞋這麽好,肯定能賣不少錢。”
“不用賣,自家穿就行。”燕紅也不把柳二妮當外人、當着她的面兒就把濕漉漉的鞋子往道具欄裏收,“我家穿不完還有我姐家呢,你也給你娘挑一雙吧,就當是你幫我刷鞋的小工錢了。”
柳二妮才不跟她客氣,立即上來瞪大了眼睛扒拉……
柳二妮她娘是柳家接的童養媳,在柳家沒少吃苦,到兒媳婦進門了、柳家怕丢人,日子才好過一些;二妮心疼她娘,精挑細選了半天,選中了雙看着就紮實的大頭靴,也不管款式難看不難看,喜笑顏開地藏進豬草簍裏,跟收好寶貝的燕紅一塊兒歡歡喜喜地回了家。
幹了一早上活的燕老大回家來吃晌午飯,見到燕紅了還沒來得及開聲,便見自家閨女獻寶似的變出一大堆沒見過的鞋子,擺了一地讓他挑着穿……
“這鞋……這鞋不一般啊?你哪來這麽多好鞋子??”常年穿草鞋的燕老大眼饞地拿起雙鞋看了看,發現鞋底子有彈性、鞋面也很軟,上手一摸就知道是好東西,立時瞪大了眼睛。
“撿的!”燕紅很大聲、很理直氣壯地道。
燕老大:“??”
要擱以往他肯定會認為二丫頭是在哄鬼,可如今二丫頭的本事越來越離奇、老早超出了這個農家漢子的認知範圍,雖然怎麽都覺得離譜,但燕老大硬是沒底氣否定……
“就是撿的,別人扔了不要,我撿回來了,刷了半早上還有二妮幫忙才刷幹淨的呢。哦,我沒讓二妮白幫我,我送她東西當謝禮了。”燕紅補充解釋了一句,轉頭朝呆在一旁的張氏和弟弟招手,“娘你先別忙着張羅,來挑挑有沒有合腳的。小寶,你也來。”
黔地物資匮乏,什麽都缺,北山鎮人都不是個個日常穿得起好鞋,更別提鄉下人家——燕家這四口子,從當家人到最小的燕小寶,皆各只有一雙逢年過節走親訪友、又或是吃紅白喜事時撐場面的千層底布鞋,一年裏大多數時候,都踩着草鞋度日。
張氏也眼熱這些看着就周正的鞋子,忸怩了下便蹲過來挑。
燕紅從垃圾堆裏撿來的這批鞋子男款女款都有,雖然各有各的毛病、要麽有劃痕要麽有破皮,都談不上完好嶄新;可這畢竟是二十世紀初的工業國家制造的橡膠底鞋,在十五世紀的東土農民眼裏,那是樣樣都好,絕挑不出錯來……
一家四口熱熱鬧鬧挑了半天鞋,能穿的都各自分了,剩下的鞋燕紅繼續給放回道具欄裏,準備下午送到大姐家去。
張氏愛不釋手地摸着還帶着水氣的平跟瑪麗珍女鞋,見燕紅開始收拾,忙道:“既有多的,不如也讓你爺奶挑一挑。”
燕紅動作一頓。
自她記事起,燕老爺子就沒怎麽正眼看過她,老太太更是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雖然是撿的別人不要的,她心裏也不怎麽願意。
燕老大見狀,便道:“罷了,孩他娘,讓二丫頭自己做主。”
“我曉得了,我給爺奶送鞋去。”燕紅悶悶應了一聲,從剩下的十幾雙鞋裏左挑右挑找出幾雙破損得最厲害的出來,拎着去了正房。
正等着大兒媳送晌午飯來的老太太見燕紅進門沒端飯,正想開口罵,看清燕紅手上拎着東西,又趕緊把嘴巴閉上。
“爺,奶,我娘讓我拿幾雙鞋過來,看兩老合不合腳,合腳就留下穿。”燕紅面無表情将鞋子擺到老兩口面前。
“诶、诶,好,好。”燕老爺子眉開眼笑,把鞋子拿到手裏仔細打量。
老兩口腳都不太大,這幾雙鞋其實都不太合腳,但老爺子完全不嫌棄,全給留下了。
吃過晌午飯,燕紅收拾碗盤去廚房裏洗,從窗洞裏看見燕老爺子着急忙活穿上了“新鞋”、跑去別人家串門。
哪怕燕紅從來沒指望過燕老爺子多重視她,這會兒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洗完碗,跟娘打了聲招呼往五裏屯大姐家去,走到半路了,燕紅才猛然明白張氏為啥要那麽勸她。
村裏人都以為燕家有本事的是燕老大,偏偏燕老大能耐了、能弄到“仙丹”了,卻先顧媳婦後顧自個兒,完全沒想着孝敬兩老,在鄉下人眼裏,這屬實不大像樣。
她撿回來的“稀罕鞋”,要是也只有燕老大兩口子穿出門,兩老依然沒份,那不光是兩老口要被人說長道短,燕老大兩口子也好不到哪去——村人只會以為燕老大這個本事人連賺回來好鞋子,都不肯讓親爹親娘沾光。
自個兒琢磨出這裏面的道道,燕紅幽幽嘆了口氣。
“還真是什麽都是學問啊……爹娘懂的還是比我多的。”
在小夥伴柳二妮面前、乃至在爹娘面前都已經隐約有些膨脹的燕紅,默默反省了下,把心底的浮躁摁了下去。
從大姐家回來,爹娘弟弟已經下地插紅薯(藤)去了,燕紅見時間還早,便躲到屋裏去練習剛學到的秘術。
到未時後半(下午三點後),太陽躲到了雲層裏,天氣涼爽下來,李家村但凡是幹得了農活的都下了地種紅薯,整座村子頓時清淨下來。
幾個閑漢鬼鬼祟祟繞過柳二妮家院牆,在豬圈附近停下,探頭探腦地朝二妮家斜對面的燕家打量。
燕家院子裏冷冷清清,只有幾只母雞在院壩頭走動。
“燕家青壯都在地頭,隔壁這幾戶人家都沒得人,老太婆和那小丫頭叫喊起來也沒人幫,要動手就現在了,你幾個如何說,到底幹不幹?”一個敞着懷的二流子惡聲惡氣地對另外幾個道。
這二流子,是李家村的李姓人,名喚做李大鑼,慣常做些溜門撬鎖偷雞摸狗的行當,別說村裏人不待見,就算李家人也是人憎狗嫌。
另幾個閑漢,兩個是李家村的,另兩個是隔壁那個苗漢混居的岩腳村的,也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這大白天的……不恰當吧?”岩腳村來的閑漢猶猶豫豫地道,“反正燕家住得偏,咱們晚上來也使得,不如——”
“使得個屁!晚上燕大郎在屋頭裏呢!”李大鑼罵道,“你要敢去他面前作死,老子也由得你!”
岩腳村的閑漢不吱聲了。
另一個岩腳村來的閑漢要兇煞得多,發狠道:“幹,就現在幹!燕大郎一個泥腿子得了緣法便雞犬升天,咱們兄弟還能比他差了?他那屋裏就算找不着仙家法寶,金銀財寶也是滿箱滿罐的,正好便宜咱們兄弟夥!”
李大鑼并另兩個李家村閑漢連連點頭,齊齊出聲威逼那想打退堂鼓的苗家漢:“桑法,這當口上壞了兄弟們的好事可不地道,以後休怪兄弟們認不得你!”
“一遇事便縮手縮腳,哪裏像個爺們!”
“你老娘都半截入土了,快些拼點銀錢娶個媳婦回去伺候老娘才是正經!”
桑法被他幾個說得擡不起頭來,咬牙道:“得了,這把我也幹了!”
“這才像樣嘛,老子可不跟慫包做兄弟。”李大鑼快意地道,“來來,咱們合計一番如何行事……”
山裏人少去鎮上,北山鎮燕小仙師的傳言還沒傳到李家村這一片來,但馬家集村人是常去的。
馬家集傳出妖精下山嫁人傳言,又傳出那變了妖怪來索命的小妖被一名燕姓壯士超度,一度被周邊村民引為奇談,偏巧馬家出事時燕老大還真就在馬家集……傳來傳去的,李家村周邊這幾個村子,不知多少人家私底下嘀咕過燕老大。
到今早,燕老大一夜之間變成個“白淨書生”的“爆O炸新聞”在李家村傳開來,更加坐實燕老大“能耐非凡”。
更妙——亦或更不妙的是,燕家這大半個月來日日買肉,一個地裏刨食的泥腿子小日子過得比地主老財還滋潤,燕老大還四下打聽哪兒有好地賣;要說燕老大沒點兒玄奇背景、沒幾手五鬼運財之能,那是三歲小兒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