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父子間的插渾打科沖淡了凝重的氛圍。

蘇高章透露的信息量過大,蘇長音沒想到衛家父子看似德高望重的外表下,竟是如此肮髒不堪。

現在蘇長音已經妥妥拉了衛春明的仇恨,雖然自家父親說會護他周全,但蘇長音私心裏并不想讓自己父親摻和進來,要知道這兩人本就惡交了,如果蘇高章再插一手,事情随時都會變質。

更何況……蘇長音回憶起今日與葉莊同行時,葉莊提及衛家時種種或不屑或嫌惡的神情,心中隐隐覺得,這件事恐怕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

蘇高章罵了一陣,見兒子這是鐵了心不打算開門,這才穿上鞋子悻悻然地離開了院子,長吉豎着耳朵聽自家老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連忙跑回來通風報信給,敲着門說道:“少爺,開門罷,老爺已經走了。”

‘滋啦’一聲,雕花梨木門應聲而開,露出蘇長音一張白皙俊秀的臉龐,嘴上還沾着油花,只見他左右張望一會兒,确認蘇高章真的不在,頓時松了口氣,把手裏的信封塞到長吉懷裏:“去,幫少爺我跑個腿,幫我把這個送到令無芳府上。”

蘇長音可沒忘記自家師兄的事情,方才躲在屋裏抓緊時間修書一封。

長吉接過信封,小心放到袖袋收好,卻沒有立刻出發,反而苦着一張臉看着蘇長音,有些欲言又止。

蘇長音有些莫名其妙:“看什麽看。”

長吉忍不住問道:“少爺,您真的惹上官非了?”

方才他們父子談話時,長吉做為下人守在一旁從頭聽到尾,雖然不清楚來龍去脈,但也聽出來自家少爺這是得罪了了不得的人物,心中有些擔憂。

長吉自七歲開始就跟在蘇長音身邊做了書童,自家少爺從小脾氣就好,根本不把他當成低賤奴才,長吉打心眼裏感激自己主子,一點都不希望他出事。

蘇長音見他一臉愁容,心知他多半是被吓到了,連忙擺出一副正經樣子面容安慰道:“沒有的事,不過小事一樁,少爺我清者自清,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

長吉吸了吸鼻子,艾艾期期道:“少爺您可不要騙我,小人還在想您這裏幹一輩子活兒,小人的終生大事、娶妻生子就靠您了!”

“……”蘇長音抽了抽嘴角,忍無可忍地踹了他一腳,“……少爺我自己都還沒媳婦呢,你想得倒是遠,快去給少爺送信去!”

長吉誇張地‘嗷’了一聲,一溜煙地滾出了院子。

蘇長音望着自家小厮離去的背影,頗有些無語。

但不管如何,這封信送出去,他的心裏多少踏實了一些。

連着奔波了一整天天,蘇長音早已身心俱疲,此時一個人呆在屋子裏,鈍重感一下子湧了上來,喚來下人備好湯水洗漱,也不用膳,就這麽躺在床上一沾枕頭便睡着了。

之後的幾天,蘇長音都宅在家中。

這日清晨,窗外旭日升起,隐隐約約的鳥鳴聲開始擾人清夢,蘇長音困頓到不行,不耐煩的翻了個身,忽然察覺到床邊有一道視線正觀察着自己,一股溫和清香的氣息萦繞鼻端,他下意識睜開了眼,一張無限放大的面孔怼在自己面前。

!!!

蘇長音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動作之快還差點和對方撞上,待看清來人,頓時有些黑線:“師兄,你怎麽過來了?”

沒錯,眼前的人正是令無芳。

令無芳直起身子,曦光流轉在他俊朗的鬓角眉梢,風流若刀裁,只見他挑了挑眉,輕笑道:“自然是來看我師弟是否完好無損,有沒有被大理寺的那群人磋磨了去。”

蘇長音道:“我好着呢,你是怎麽進來的,長吉也不攔着點,我還睡覺呢!”

這麽大一張臉怼面前,差點吓死他了。

他剛抱怨完,就聽一道溫潤的聲音自令無芳身後響起:“蘇賢弟莫氣,我與令兄皆擔憂你的安危,這才說通了小厮進來,并非有意打擾。”

伴随着話語,一道人影自令無芳身後走出,正是同僚薛貴。

蘇長音大吃一驚,“薛兄,你怎麽也來了?”

薛貴剛才一直站在令無芳身後,被令無芳高挑的身形擋着,所以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

薛貴相貌雖然平凡,但架不住他一直笑意盈盈,像個親切的鄰家兄長,沒有半點架子,語氣更是溫和如水:“前幾日聽院判所言,賢弟與衛大人的案子扯上關系,心中頗為擔憂,正巧我上值需要路過蘇府,便想順路過來看看,恰巧遇到令兄,便一起進來了。”

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蘇長音,旋即露齒一笑,“如今看蘇賢弟安然無恙,為兄便放心了。”

蘇長音有些不好意思:“勞煩薛兄擔心了。”

“欸,廢話別說那麽多,快說說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令無芳脫了自己靴子,也跟着擠上塌,“那天你被官差帶走,随後院判回來只說聖上令你停職配合調查,還被大理寺少卿帶走,旁的再沒有別的,教我好一陣擔心。”

蘇長音被他擠得差點從床上摔下去,連忙挪着屁股給他騰出個位置。

“你慢點兒!”

薛貴沒能擠上去,便左右看看,從偏廳搬過來一張圓凳過來坐下,兩人期待的目光不約而同看向他,一個臉上寫着‘八卦’,另一個臉上寫着‘招供’。

蘇長音:“……”他深吸一口氣,把當時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薛貴攏着袖子,聽得眉頭連皺,“僅憑一瓶藥就斷定你是兇手,衛丞相未免太過于武斷?”

令無芳冷笑連連:“那糟老頭和我師弟的爹仇大着呢,好不容易抓到把柄,不死咬一口怎麽甘心?”

與其他太醫不同,令無芳是正經世家大族出身,只是半路棄文從醫,約莫是從小耳濡目染的緣故,頗有些朝.政敏銳度。

薛貴沉吟了一會兒,随後眉目舒展:“罷了,陛下既然沒有下令捉拿蘇賢弟,就是法外開恩,事情總會有斡旋的餘地。”

令無芳點了點頭:“如今只要找到兇手,就好辦了。”

薛貴面上依然帶笑,卻沒有接話。

那雙溫潤的眼眸微微垂下眼簾,斂去一閃而逝的暗芒。

“對了!”令無芳不知道想到什麽,一拍腦袋,扭頭問蘇長音,“你那天寫給我那封信是怎麽回事?怎麽忽然說我招惹上那尊煞神了?吓得我都不敢上值了,還連夜遣人和院判告了假。”

蘇長音面容一僵,幹笑道:“不是什麽大事,只是之前和葉大人一起查案,聽聞他與院中一位未曾見面的太醫有過糾葛,好似将那人認定成你了。”

令無芳一臉問號:“如歌王此人蠻橫兇殘,是誰腦子有病,竟然去招惹他?”

蘇長音:……

“總而言之,師兄不妨多告假幾日,避免與葉大人發生沖突,等這陣風頭過去,葉大人淡忘此事,再複職也不遲。”

令無芳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任誰都不想和葉莊扯上關系,更別提忽然一個鍋從天而降,不過很快他就看開了:“算了,左右師弟如今也閑賦在家,就當師兄陪你了。”

日頭漸升,很快就到了卯時三刻。

因着薛貴還得上常生院當差,并沒有多逗留,确認蘇長音平安無事後,很快便告辭離開了,而令無芳則因為告了假,左右無事,則留了下來。

蘇長音懶覺自然睡不成了,認命起床收拾齊整,拎着自家師兄去給老爹請安。

令無芳曾拜過蘇高章為先生,加之蘇府也不是第一次造訪,一路上倒也自然,恭恭敬敬的給先生請了安,又被留下來用了早膳。賓主盡歡後,蘇高章這才滿意放行,放兩個年輕人自己耍去。

令無芳勾着自己師弟的脖子,神神秘秘的笑道:“好弟弟,左右今日無事,不妨和哥哥一起去外頭尋尋樂子。”

作者有話說:

令師兄不會被這個鍋背多久的,畢竟這是蘇蘇的鍋,還得蘇蘇自己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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