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葉莊是專門來尋令無芳的。
自那天回去後,他就特意派探子注意令無芳的一舉一動,當得知令無芳告了假去尋蘇長音,兩個人還雙雙結伴逛青樓時,葉莊當時就冷下一張臉,心裏十分不爽。
這兩個人裏極有可能有一個是他的小壞蛋,居然敢跑去逛青樓?
簡直豈有此理!
葉莊性子向來霸道,自己看上的東西,就絕不容許第二個人染指,一想到自己的人會被青樓的女子觸碰,當即扔下公務,回複換了一身便裝,乘着馬車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沒進門,就剛巧碰到從裏面走出來的令無芳。
對于南翎候這一支,葉莊隐約有些印象,應該是上上代的某一位公主下嫁的貴門,生拉硬扯的話,兩人多少也有些親戚關系。
不過基于葉莊向來眼高于頂,從來沒拿正眼看待過人,是以雖然知道有這麽一號人物,但也僅限于‘聽過、貌似見過、沒啥印象’的狀态。
此時将人喊住,他還沒仔細打量令無芳,視線就被他懷中的蘇長音吸引了過去,目光微微一凝,眉梢瞬間帶上一股冷意:“蘇太醫……怎麽會變成這般模樣?”
之前分明還活蹦亂跳的人,如今雙目緊閉、面色蒼白昏死在別人懷中。
萎頓如枝頭折下的一枝梨花。
更引人注目的是雪白額角處那一枚淤青。
血紅中透着紫色,望之觸目驚心。
葉莊撩着簾子的手無意識收攏,心中無端生出一股戾氣:“是誰動的手?”
令無芳沒有立刻回答,他心裏還沒忘記之前師弟讓人捎來的信,對于葉莊的态度拘謹中帶着戒備,想了想,只含糊其辭說道:“叫一條瘋狗咬了一口。”
葉莊聞言,削冷的薄唇微抿,周身氣勢一凜,不過很快,他緊握的手掌又微微一松。
“罷了,當務之急還是養病要緊。”他半垂下眼簾,對令無芳發出邀請:“蘇太醫傷勢嚴重,恰巧我王府離這裏不遠,倒不如先上馬車,将人送到我府中休息。”
令無芳沒有答話,神色有些猶豫。
葉莊見狀,眉峰微微一揚,“此地距離南翎候府約莫有二三裏遠,令太醫一無車輿二無步辇,難道真要将人就這麽抱回去?”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這一路上人多來往,倘若不小心磕着碰着,得不償失。”
依着葉莊的性子,說這些委實過于話多了。
他也不清楚自己出于什麽心理,或許是因為令無芳也許是他心心念念人,所以格外寬容……也或許是,單純擔心蘇長音,所以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不過葉莊最後一句話顯然勸動了令無芳,咬了咬牙同意下來:“恭敬不如從命。”
說罷,抱着自家師弟坐進了馬車中。
葉莊正欲放下簾子,恰在此時,他像是忽然感覺到什麽一般,驀然擡起眼眸,淡漠而犀利的視線直直射向流芳樓內部——只見帷幔低垂的邊角處,一道人影正驚慌失措将自己藏了起來。
那是見令無芳離開而追下樓,看到葉莊突然出現後,只敢躲在暗處偷窺的衛風。
葉莊眯了眯眼,神情若有所思。
很快,他像是明白了什麽一般,驀然冷笑一聲,收回了視線。
輿板上的車夫輕輕揮了揮鞭子,馬車咕嚕咕嚕行駛起來。
車廂內空間很大,容納三個成年男子都綽綽有餘,令無芳小心翼翼的将蘇長音放置在一旁的橫板上,那上面鋪着厚厚的錦衾,途中不至于磕着碰着。
安頓完後,令無芳這才松了口氣,自己坐了下來。
葉莊微微一頓,方才令無芳抱着人時沒發現,現在他這才注意到令無芳渾身衣裳不整,不止胸膛半裸半露,脖頸處更是暧昧的留下不少胭脂紅印,不難想象對方今日在青樓時是如何醉生夢死。
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
葉莊蹙了蹙眉,目光在令無芳身上睃巡着。
令無芳若無所覺,反而感激地沖葉莊笑道:“多謝王爺出手相助。”
都說如歌王葉莊性情喜怒無常,看來傳言不一定是真的,至少現在看來,非常樂于助人。
而且自家師弟還說王爺對自己有敵意,恐怕此事有待商榷。
葉莊沒有回話,眼神依然直勾勾的看着他。
狹長的眼眸中帶着幾分挑剔的意味,從他的臉龐流轉一圈,再順着脖頸一路往下,到肩膀、胸膛、腰腿……越看神色越冷,越來越面無表情。
令無芳:“……”
他的笑容漸漸僵在臉上。
不知為何,葉莊看他的目光……總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他極為不自在的動了動,“呃、王爺……可是微臣身上有什麽問題?”
葉莊忽然啓唇,似是自言自語:“不像。”
不像,哪裏都不像。
令無芳确實如高主事所說的那般才貌出衆、氣度超凡,但渾身上下的氣質卻與他的小壞蛋截然相反。
在他的直覺裏,自己的小壞蛋合該是個鐘靈毓秀的人物,而令無芳身為大家子弟,眼角眉梢盡是放浪不羁的風流與浪蕩,一看就是慣逞風月的情場老手。
對于自己的小壞蛋,葉莊可以還沒見過面就心生喜愛,對于令無芳,則光是看着就覺得礙事。
簡而言之,就是欠抽,特別欠抽。
令無芳一臉郁悶:“不像,什麽不像?”
葉莊瞥了一眼他的腰,肉眼可見的嫌棄:“肥了。”
他家小壞蛋的腰,自己只需要一只手就能虛虛環住,而令無芳則足足寬了一半。
令無芳:“……”
雖然聽不懂,但總感覺自己被嫌棄了。
他收回前話,這個如歌王确實是喜怒無常之人。
仿佛失去興趣一般,葉莊沒有說話,漠然收回視線,将目光投向昏睡不語的第三人,陷入沉思。
蘇長音正側睡在錦衾上,腦袋虛虛抵着他的大腿,葉莊一低頭,入目就是他溫潤俊秀的側臉,日光透過薄薄的雕花折窗投射進來,仿佛為他的面容覆上一層精致的面具,愈發顯得隽秀不凡。
斑駁光影湮滅而來,他隐約似一件秘不可宣的珍寶。
唯一礙眼的,只有他額上那道可怖的淤青。
葉莊忍不住伸出手,要去觸摸那片青紫,然而就在即将碰到的前一秒驟然挺住,修長的指尖虛虛停在其上。
他半垂下眼簾,掩去眼眸中湧動着難以辨明的思緒。
他向來是個随心所欲的人,否則當初也不會僅憑一己好惡對那個小壞蛋念念不忘。
因此能讓他一眼就覺得厭惡的令無芳,必然就不會是他執着尋找的那個人。
排除掉令無芳,那麽……就剩下蘇長音了。
葉莊忍不住心想:……會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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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路上,無人再說話。
誠如葉莊所言,王府的距離确實很近,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馬車就在王府前停下。
葉莊率先一步站起身子,彎腰半抱着蘇長音下了馬車,神色冷淡的對車夫吩咐道:“天色已晚,就不留令太醫了,替本王好生送令太醫回府。”
‘好生’二字,咬得格外的重。
令無芳正欲尾随其後下馬車,一時沒反應過來,皺眉問道:“王爺這是什麽意思?”
“本王說……”葉莊微微勾起唇角,答非所問:“接下來蘇太醫就由我照顧了,不勞煩令太醫費心。”
既然知道令無芳絕不可能是他找的那個人,他也就懶得再分出精力去應對。
話一說完,葉莊轉身施施然進了府中。
“葉莊!”令無芳臉色驟變,“快把我師弟放下!”
他欲要沖下來攔住葉莊,不料一直沉默不語的車夫突然峻着臉一躍而起,幹瘦的身軀爆發出極大的力量,三兩下身手利落地将令無芳制服,扔回了馬車裏,緊接着狠狠一拍馬鞭,受驚的馬兒拖着車廂就這麽直直沖了出去。
車廂內,傳來令無芳氣急敗壞的叫罵:“葉莊,你這個小人!”
聲音由近及遠,很快便也就聽不見了。
王府裏,葉莊抱着人一路回到自己的寝室內,将人放到自己的床榻上,轉頭沖身後的下人吩咐道:“快去,将府中最好的藥膏拿來。”
下人連忙躬身應是,很快就捧着滿滿當當一匣子藥膏呈了上來。
葉莊自幼習武,摔摔碰碰的事情沒少接觸過,早已練就一身自察自醫的本事。
只見他撩起衣袍坐在床沿邊,雙手捧着蘇長音的腦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摸出額角與後腦勺兩處傷勢,緊接着便從匣子裏挑出一個繪花瓷盒來。
修長的手指勾起一抹晶瑩剔透的膏.體,單手卸蘇長音的發飾,分別在他受傷的額角處與後腦勺輕柔塗抹起來。
長長的廣袖随着他的動作微微蕩漾,在蘇長音的臉上掃來掃去,惹得昏睡中的人忍不住皺起眉。
昏昏沉沉中,蘇長音總覺得臉上好像有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在爬,讓本就頭痛不已的自己煩不勝煩,不由強撐着睜開眼睛醒過來。
映入眼簾的眼見首先是一片迷蒙,像是蒙了一層薄紗一般,看不真切。
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醒了?”
蘇長音恍然覺得這聲音陌生又熟悉,下意識轉頭看去,就見床邊一個俊朗高挑的男子正靜靜注視着自己。
蘇長音:“……”
葉、葉莊?!!!
作者有話說:
如果要論體位的話
令無芳——總攻
葉莊——總攻
總攻見總攻,怎麽看怎麽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