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剛一說完，泠風就恨不得咬牙自盡。尴尬的轉身，瞄了眼站在身後目瞪口呆的黑無常，又是一陣心虛。不知是何時撤的隐身決，而今那女子也能看到她了。
她沖着麗娘嘿嘿一笑：“那個……姑娘，你繼續、繼續。”
說完擡腳就想往外溜，只可惜沒來得及。在她奔過屏風之前，麗娘已經跳下凳子，瘋了一般沖她撲了過來。
泠風一愣。麗娘擡手揪着她的衣襟，恨聲道：“就是你？哼！滾出去告訴老鸨，我麗娘就是死也定不會對不起我夫君！”
泠風被她說的哭笑不得，這姑娘是把她當成嫖客了麽？
這個誤會可不大好。
“姑娘，我……”她剛張口解釋，可麗娘卻一個字都沒有聽，擡手一掌打過來，“啪”的一聲在了她的臉上。
一陣火辣辣的痛。
“王上！”黑無常見麗娘如此無禮，上前一步剛要動手，卻被泠風伸手攔住。泠風從沒有想到自己竟會有這樣好的脾氣。但脾氣再好，被人誤會心中總歸不是滋味。
無論如何，她要解釋。
于是她上前一步，動了動唇牽扯到面頰，又是一陣劇痛。這姑娘長的嬌嬌弱弱的怎的力氣會這樣大。忍不住擡手揉了揉。
顯然，她不揉還好。站在一旁的麗娘見她一動，身子不由一顫，雙眸似受傷的小動物般警示着她。
僵持不下間，麗娘率先一笑，那笑中有鄙夷有嘲諷，又不敢有無奈：“麗娘今日便是死，也絕對不會背叛夫君！”話音未消，她已沖着床柱撞了上去。
瞬間，鮮血從額上噴湧而出。泠風一怔，她沒料到會是這麽個結果。
血流下，朦胧了雙眸。淚珠和着血滴滴灑下，麗娘無力的癱倒在床邊，雙目迷離的看着半空。
“夫君，麗娘來陪你了。”斷斷續續的說完，頭向右側一歪，已然死了。
泠風忍不住上前一步，手上捏訣想要為她治傷，可剛一動卻被黑無常阻止：“王上，咱們是來索魂的。”
是啊，她是來索魂的，不是來救人的。僵硬的收回手，黑無常已拿出索魂鏈朝麗娘的方向走去。
不忍心再看下去，泠風轉身低着頭，心中滋味難辨。
她近來是怎麽了？以往便是比這更凄慘的生離死別她都能冷眼旁觀無動于衷。而如今，她的心何時變得這麽軟了？本應該死取得人她卻只想就活過來。
難道……難道她已經心軟到不适合再做冥王了麽？
“王上，好了。”黑無常動作極其迅速，鎖了魂回到泠風身側。
“走罷！”她幽幽一嘆聲音疲憊。
沒等繞過屏風，就聽到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一個男人手拿着酒杯腳步虛浮的晃了進來。
泠風想捏隐身決，卻已經來不及。
那男子一身肥肉，喝得滿臉紅光。幾步過去在泠風身前站定，愣愣的盯了她幾秒後突然爆出一串大笑：“不想小娘子還有女扮男裝的喜好。”
一股酒氣噴面而來，泠風皺了皺眉，怒瞪了他一眼，腳步一偏就要離開。誰知那男子竟然一下丢開酒杯，一手抓過她的手摸來摸去。
這凡人真是好大的膽子，連她得便宜都敢占，若是不給他點顏色看看，真對不起她這冥王的位子。
冷哼一聲，她擡手直逼他面門。那男子也不躲，仍舊滿臉□□的看着她。眼看着手已挨近，他卻陡然住了手。
憐憫之心又開始泛濫，她看到那人印堂發暗，也是命不久矣。罷了，她不動聲色的收回手，用力的想将另一只手收回。可那人握的死緊，她扯了半天愣是沒抽出來。
許是那人察覺到她的掙紮，竟然擡起他握着的手，湊到唇邊吻了吻。
泠風猛地瞪大眼睛。她本想着饒他一命，卻不想他這樣色膽包天。
終于忍不住打算出手，凝了法力的手還沒揮出，身子卻被突如其來的力道向後一拉，泠風立刻跌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身後傳來那人的聲音，冷澀至極：“你調戲本帝的女人調戲的還挺歡快。”
那人似乎沒有想到到手的好事會被人破壞，愣了愣才道：“大膽！你可知我是誰？我可是……”邊說邊伸出手來拉泠風。
泠風不動，恒清一揮手，她們已出了醉花樓。
往回走的路上，泠風忍不住問：“尊上，那個男……”
還沒說完，恒清已停住腳步，伸手捏住她的下額，借着月光打量她。
突然間四目相對，她的心口一跳，面上紅了紅。
受不住他那灼灼目光，想要掙脫他的手。
恒清手上一松，淡淡道：“本帝不過是讓他男扮女裝，在那住上幾天罷了。”
說罷，徑自牽起她的手，慢慢向前走。
讓他……男扮女裝？泠風漸漸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突然有些同情那個人，那人究竟是怎麽得罪帝尊他老人家了？
黑無常一直走在他們前面，由于腳程飛快早已沒了蹤影。泠風被恒清牽着，想走的快些都沒有辦法。
“泠兒去青樓做什麽？”又是冷冷一句。
泠風疑惑的擡頭，開始察言觀色。今日帝尊心情似乎不大好，同她說話總是冷冷淡淡的。從青樓
出來這一路上，他一直板着一張臉，都快和離洛那張死人臉一個樣子了。
“我……兩日前我放孟婆去投胎，離洛讓我在兩日內再尋個孟婆回來，所以……”
“所以就去了青樓？”他瞪着她，一張臉黑的吓人：“那裏是你該去的地方麽？”
泠風一怔。那裏她怎麽就不該去？她是有正事要辦的，而且，他不也去了麽？
突然間想到自己是在青樓裏碰到恒清的。他又怎麽會去那裏？他去那裏又做了些什麽？難道……難道也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樣……
指尖傳來的溫度再也溫暖不了她的心，或許這只手再握上她的手之前，還拉過別的女子。突然有些嫌惡，她一用力甩開他的手，低下頭不再說話。
“泠兒？”恒清挑眉，不明所以的喚了她一聲。
他還喚她泠兒？這兩個字聽的她心上一酸，眼淚漫上眼眶。她拼命的眨眼，努力不讓它們流下來。
可就算再故作堅強，再裝作不在乎，她還是忍不住想問：“那尊上去青樓又是為了什麽？”
恒清一愣。
泠風見他不語，心中更是苦澀。她擡起頭故作輕松的笑了笑：“不就是找個姑娘喝個酒，牽個手，說個情話……”
突然說不下去了。在眼淚流下來之前，她轉過身，不讓他看到。
恒清臉上怒意消退，擡手從後方攬着她，低聲問：“泠兒可是吃醋了？”
誰會吃醋？泠風憤怒的掙紮，無奈恒清卻收緊了手臂，将她牢牢的困在身前。
“碧落黃泉，我只願與泠兒喝個酒，牽個手，說個情話。”
她才不會信他！泠風擡袖擦幹臉上淚痕。雖然心中默念了千八百遍不信他不信他，可甜甜的笑意卻早已不知不覺的染上了唇角。
“那……你去青樓做什麽？”她輕問，語氣中難得的有了女孩子的嬌嗔。
“我是去尋你。”他下了紫雲山，神識發現她在青樓，于是他便尋了去。
原來他是去找她的！泠風偷笑。
半晌，恒清放開她，走到她面前，道：“小鳳凰已經醒了，他想見你。”
竟然恢複的這麽快。
泠風點頭，拉了他便往東荒的方向走：“我先去探望小鳳凰。”
“好。”恒清任她拉着，彎唇一笑。
東荒，紫雲山。
“小鳳凰？”泠風走到門邊，也不敲門直接走了進去。
恒清拉住她，想阻止，沒來的及。
漂亮的眸子瞟向床邊，冷風突然放聲尖叫。一張臉漲得通紅。
恒清進來将她的頭扣在懷中，輕笑着責備：“怎的還這樣莽莽撞撞。”
泠風難得的沒有反駁。
床上的人仍舊慢條斯理的換着內衣，待穿好之後，才向着恒清一拜：“東荒大帝。”
“穿好了麽？”泠風小聲問。
恒清低聲笑起，淺淺的嗯了一聲。
聽到答案的她終于将頭撤了出來，幾步跑到床邊的男子面前，氣呼呼的道：“你換衣服怎麽也不說一聲？不說一聲便罷了，你怎麽連門都不關好？”
站在床邊的那人，許是因為重傷初愈臉色依舊泛白。身材瘦削，但長的倒是頗為俊俏，那一雙眸子像極了泠風。
他久久的盯着眼前也不知是羞得還是氣的滿臉通紅的泠風，看着她那張牙舞爪的樣子，笑容慢慢在臉上浮現，而後愈來愈深。
他猛地上前一步抱住她，輕喚了聲：“姐姐……”
又被占便宜了！泠風挑眉，剛張了張口話還沒說出來，就聽到站在門邊的恒清冷聲道：“放開！”
對對對，快點放開！泠風開始在他懷中掙紮，那人笑了笑收回手。
“你……你是那只小鳳凰？”她還以為那只小鳳凰不過是個幾歲的小毛頭而已，而今這麽一看，他竟然是這麽大的人！
那人點頭，皺着眉問：“姐姐仍舊記不起我麽？”
這話問的真是莫名其妙。她都不認識他，何來的記不起？
那小鳳凰見她滿臉疑惑，眼中頓時無奈心疼充斥，忍不住擡起手，摸上與自己幾乎相同的清澈眉眼，道：“姐，以後我會保護你。”
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泠風徹底懵了。她抓下小鳳凰的手，自己卻撫上了他的額頭，回過身對着仍舊站在門邊的恒清道：”他莫不是被關傻了罷？”
恒清沒有回答，眸光不動聲色的閃了閃。
是夜。泠風倦極，很早便歇下了。
恒清獨自一人站在鈴蘭花從中不知在想些什麽。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那人走近，喚了他一聲：“帝尊。”
直到這時他才轉身，看了來人半晌，淡然問道：“你是誰？”
那人一笑：“我叫小羽。”
恒清驀地一震，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替我照顧小羽。”
那時，紫兒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便是替我照顧小羽。可後來他尋遍東荒上下，卻始終沒有找到她口中的小羽。
原來，竟是他。
小羽斂了臉上笑意，認真道：“其實我還有一個名字。”
只是他不喜歡那個名字。姐姐出生時，因為有風拂過，阿爹阿娘便喚她風兒。可他出生時，姐姐早已長大非要給他取名字。正巧當時天上滿月正好，姐姐便直接說：“他一定要叫月，嗯……就叫，泠月。”
就這樣，一個适合姐姐的名字最後卻冠在了他的身上。
很多時候，他真的覺得自己應該同姐姐商量對換一下名字。只是，沒來得及。
他無聲一彈，許久才道：“我叫泠月，是她的親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