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既然傷好了，立刻下山。泠風聽到這句話，心不由一跳。這話分明是說給她聽的，可尊上卻看也沒有看她。
心頭無名火起，她大步走進，“啪”的一聲将手中端着的東西放到桌上，然後學着恒清那冷言冷語的樣子，答了句：“知道了。”
轉身離開，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坐在桌後的那人一眼。
出了書房門，她氣怒的往回走，卻在走回房之前，看到蹲在牆角的小光頭九蓬。莫不是她幻化為人形對這孩子打擊太大，一下子擊傻了吧。
幾步走近，她蹲在他身側，看着他那張愁眉苦臉，不禁擔憂問道：“九蓬，你怎麽了？”
許是這時他才發現身旁有人一般，頓時被吓得向後跳了兩跳，看清是她時才捂着胸口：“姐姐，人吓人會吓死人的！”
她又沒有吓他！
“你蹲在這想什麽呢？”她一問完，九蓬的臉立馬垮了下來。
“昨日尊上說府上太空曠了，讓我今日在這邊邊角角種上些東西。”
他蹲在這，是在想究竟種些什麽好。
泠風突的一笑：“依着尊上的法術，想化些什麽化不出來？為何非要親自種？”且不說費時費力，那東西長出來也是需要時日的。
哪知九蓬卻抛了個白眼過來：“尊上向來讨厭做什麽事都用法術。”
泠風眉一挑。真真是法術愈高深，愈是懶得用法術。尊上他竟然向往起這最簡單而又最累的方式來了。
她起身，伸手從衣裙前的小袋子裏摸出一個小紙包，遞了過去。
九蓬接過，打開，看着裏面的種子，問：“這是什麽？”
她怎麽會知道那是什麽？只是直覺的那時什麽種子而已。泠風搖着頭想了想，而後一擡手拍在他那光頭上：“種出來不就知道了麽？”
想這兩個多月以來，她的傷勢複原，九蓬算是功不可沒。即便要離開紫雲山，那也要先幫他做點什麽做為報答。所以她暗自決定，先幫着九蓬把這些種子種好，自己再潇灑離開。
伸手抓過一些種子放在掌心，她對九蓬道：“你種這裏，我去那邊種。”随手指了指東牆下。
九蓬點頭：“好。”
她樂颠颠的沖着東牆跑了過去，可是……卻在路中間猛地頓住腳步。恒清不知何時出的書房，此時正在她的不遠處站着。
這是來趕她走的麽？泠風緊捏着手中的種子，一步一步的不情願的蹭過去，向着他一拜，
道：“尊上不必催我，我種完這些自己會離開。”
恒清眸光一閃，在泠風繞過他時，輕啓薄唇吐出幾個字：“你可以留下。”
猛地一股水汽漫上了眼眶，她憤憤的盯着恒清離開的背影。一會兒冷酷無情的說既然傷已經養好馬上下山；一會兒又淡漠冰冷的說你可以留下。他把她當成什麽？憑什麽自己要聽他的？他說下山她就得下山；他說留下她就留下。
她偏不！
九蓬很是驚喜的跑過來，拉着她的衣袖歡呼：“尊上竟然讓姐姐留下來了，太好了！”
“好什麽好！”泠風氣惱道，一把将手上攥着的種子塞回給他。
便是什麽都記不得了，可那天生的高傲倔強似乎并沒有因為記憶的塵封而削減，反而此時愈發強烈。
她今晚就要下山！
夜，月黑風高，絕對不适宜出行。但她還是依靠着心上那股子憤怒，不辭而別。總之，她覺得不辭而別更好些。因為就算去辭行了，尊上八成也是冷眉冷眼外加無情的道一句：“快走。”既然如此，何必再去惹他厭煩。
只是，事實證明，她連夜下山的選擇，簡直是大錯特錯。她一直以為，東荒在尊上的治理之下，應該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可誰知父一下山，她這想法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山腳下隐隐綽綽的樹影之中，雖然昏黑，但還是能夠隐隐分辨出來那裏有一個人。
起初泠風還真沒有什麽想法，仍舊大膽的往前走，跟沒有看到那有人一個模樣。可顯然，那人可沒有打算輕易的放她離開。
“呦，不想東荒還有這樣漂亮的小美人！”她還沒有走近，那人已經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伸手攔住她的去路，“本打算今夜去凡間的青樓逛逛，竟不想……”
泠風皺着眉推開一步：“讓開！”
“哎呦，脾氣還不小，不過我喜歡。”那人伸臂抱了過來，泠風手上一動，那人捂着被打痛的側臉後退了幾步。
月光下，她清晰的看到那人目光一凝，隐隐的透出嗜血之氣。幾乎這個時候，她才發覺，自己有危險。想逃，必定是來不及。莫不如勇敢一些，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實在不行，不過……一死罷了。
突然，腦中閃現了恒清的身影，他道：“你可以留下。”
紫雲山上從不留女子，可他卻對她格外開恩允許她留下。泠風苦澀一笑，自己倔強的性子，終是害了自己。
那是一條蛇妖，修為不低。泠風奮力抵抗，可是自己的法術卻總是受着什麽禁忌一般，根本不能完全的使出來。而且重傷初愈，漸漸的便落了下風。
耳邊傳來那人的諷刺一笑：“小仙子，還要鬥麽？”他不過一個閃身，便将她擒在了手中。
鬥？她能都得過麽？于是鎮定一笑：“不鬥了，不過白費力氣罷了。”
暗自掙了掙，沒有掙開。
蛇妖湊過唇，在她頸便嗅嗅：“幾萬年來，還沒試過……”
“這是東荒地界，你、你擅離妖界，不怕尊上他怪罪麽？”泠風不願聽他口中的□□之詞，匆匆打斷。
其實自己心中到底還抱有些希望，希望搬出尊上，那蛇妖能夠因為心中恐懼而放了她。
只可惜，□□熏心的妖根本不在乎那些：“尊上他老人家高高在上，繁忙的緊，萬年都不會下山一趟，而且，”說着，它還伸出舌頭，在她臉上舔了舔，“而且便是下山，他也不一定會救你。”
是啊！他說的對，尊上他根本不會下山，所以今夜，注定她逃不過這一劫。
深吸一口氣，泠風斂了雙眸，既然逃不過，一死了結就是，反正她也什麽都記不起，無牽無挂，死了反倒是種解脫。
剛要動法，卻突聽遠處傳來一聲冷嗤，尊上的聲音緩緩傳來，冷的有些吓人：“就這麽點能耐，還想下山？”
泠風猛地睜開雙眸，不可置信的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聲音都已經有些輕顫：“尊、尊上？”他不是在山頂麽？這麽晚了，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還沒來得及反應，恒清已将目光移開，看着她身後的人。
那蛇妖一接觸到他的視線，便渾身一顫，一把将泠風推開跪在地上：“尊上，小妖錯了，求尊上饒小妖一命，求您高擡貴手……”
恒清不答，只是緩步走到他身前，問道：“哪裏錯了？”
“小妖你該私離妖界，不該擅入凡間，小妖知錯。”那蛇妖早已吓得滿頭大汗，頭磕如搗蒜，只求恒清能夠饒他一命。
恒清驀地一笑，聲音輕輕卻有着顯而易見的怒意：“你不該碰她。”
說罷，他手上一揮，蛇妖哀嚎一聲，瞬間魂飛魄散。
泠風親眼看到他消失之前，那目瞪口呆的神色。許是他沒有聽明白尊上的意思，而且就連她自己，都有些不大明白。
你不該碰她。尊上難道是因為他碰了她，才發怒的麽？
恒清轉回身，看她仍舊愣愣的，蒼白的臉上血色褪盡，眼中的倔強卻絲毫不減。他幾步走過去，一手擡起她的頭讓她看向自己，然後低斥道：“有膽量走，就要有膽量活下去。”
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她還在執拗些什麽？
尊上此時的一句話無異于最大的諷刺。她一把打開他的手，瞪着他：“我活不活着，與尊上無關。”說着便繞過他，走出兩步後似乎回想起什麽，她又凄凄一笑：“尊上深夜下山救我一命，可是怕我弄髒了您的紫雲山麽？”
這句話，她只是心中憤憤，才忍不住脫口問出，根本沒有想要他回答。
可恒清卻低低笑起：“膽子雖小。自知之明倒還不錯！”
他說什麽？！泠風猛地停住腳步，深吸一口氣又走了回來。他怕自己弄髒他的紫雲山麽？好啊！她還就不走了，她要留在這，将他的紫雲山糟蹋的面目全非慘不忍睹，然後再笑着離開。
“尊上，如果我沒記錯，您今日是說我可以留下的，對吧？”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問道。
恒清不答，只是看着近在眼前的她，目光中有些微小的波動。
“尊上，承諾別人的事定要做到。”她燦然一笑，眼中滿是挑釁，“尊上乃東荒大帝，相信定然一諾千金罷？”
恒清終于動了動，伸過手來。泠風心上一跳退開兩步，現在自己連個小小的蛇妖都打不過，更別提是帝尊了。
“怕了？”他反問，語氣中有着不易察覺的笑意。
泠風硬生生的站定：“誰會怕？我……”
話還沒有說完，恒清竟然一把攬上她的肩，身形一閃他們已經回到了山頂。幾乎一落地，他便不着痕跡的把手拿開，在回房前，淡淡道：“本尊向來一諾千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