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過半個月,再回到冥界,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泠風一閃身,沒有驚動任何鬼差,順利的走了進去。

三生石、忘川河、奈何橋、彼岸花,一切事物依舊,只是人面卻以全非。

“王、王上?”一個柔柔的不确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泠風唇角勾起一抹暖笑。轉身看向小白:“傻小白,我已經不是你們的王上了。”

幽冥早已經易主,不是麽?

她的話音剛落,白無常竟然猛地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淚流滿面:“不,王上您永遠都是我們的王上!”

泠風柳眉挑了挑,頭皮有些發麻。雖說小白這樣實在讓她感動非常,但自她認識小白這四萬多年,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小白如此的……激動,讓她一時還有些不太适應。

俯下身将白無常扶起:“離洛大人可還在冥界?”

果然,小白搖頭:“大人自從上次同王上一起離開便沒有再回來。”

無論是四萬年前還是四萬年後,我都不願意看到你哭。那時,離洛這樣說道。

以後莫要再哭了。

泠風鼻尖發酸,也許她真的再也見不到離洛了。

“王上,您這次回來是……”

沒等小白亂猜,泠風就已出言打斷:“我只是回來看看。”

小白了然點頭,突然記起自己還有事情要做,于是匆匆對泠風道:“王上,小白還有事,您……”

“我自己走走便可。”泠風恬淡一笑,最後深深的看了眼她,“以後,自己多多保重。”

小白用力的點頭,然後向她拜了一拜才擡腳離開。

身後便是三生石。三生石畔,看盡前世今生。她的前世,是好還是壞?

轉過身來,泠風緩緩的擡起手,只要扶上三生石,閉起雙眸腦海中便能閃現想看到一切一切。

手一寸寸的接近,終于在撫上的剎那,聽到遠遠的傳來一聲驚懼的怒吼:“泠風,把手拿開!”

是離洛!她匆匆轉身,正看到離洛飛身從橋上下來,她眼眶一酸,輕輕的叫了聲:“洛洛。”

這樣便好,最後終是能夠見上他一面。收回目光閉上眼,手撫上三生石,從此前世今生,皆以明了。

只要撫上三生石,無論是人還是魂魄,如不是其自願将手撤出,而是被人打斷,那麽輕則便是元氣大傷,重則便是……灰飛煙滅。

離洛到得近旁時。到底還是晚了一步。眼睜睜的看着她身陷險境,他卻無能為力。

終于明白了當年恒清見到紫雲在眼前灰飛煙滅時,心中的滋味。終于了解了恒清在要親手殺了淩霄時,被自己攔下,還自己人情時心中憤怒。剎那間,一切都已親身體會。

淩霄……他雙拳緊握,眼中第一次漫上一片嗜血的殺意。

七萬年前,中原雲陵山。

帝後終于艱難的誕下一女,取名泠風。幾乎腦中一閃到這個畫面,站在三生石旁的泠風唇角便揚起了一片笑意。她一直害怕這最初,她害怕自己看到的不是雲陵山,她害怕自己不是他們的女兒。而現在終于一切揭曉,她是他們的女兒,她是他的阿姐,她是中原的帝姬。

突然有些後悔,為何在中原養病期間,她沒有早些認他們。如果那樣,她還能多喚他們幾聲阿爹阿娘。而如今想喚,恐怕都沒有機會了。

頭又有些疼,她只能忍着。

泠風逐漸長大,聰慧、調皮,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堅強、高傲。帝後誕下泠月後,便放心的讓昌黎把中原交由他們的女兒打理,而他們則攜手同游,避世隐居去了。

泠風送他們離開時一直微笑着。可随着他們背影的遠去,自己的淚水卻越積越多,最後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

便是再堅強,她也是希望有阿爹阿娘的陪伴、照顧。

大帝帝後離開後的兩萬年,泠風運用自己的聰慧才智,毫不費力的把中原打理的一派祥和。而她,雖是中原的帝姬,卻總是稱自己為“本尊。”

當時小小的泠月還不了解她:“阿姐,你幹嘛總叫自己本尊本尊的?”

泠風偏頭想了想,捏着他的小臉道:“因為這樣很有氣勢。”

有氣勢,才能讓她更加堅強。只可惜,一切均在歷劫的下午,天翻地覆。

她歷雷劫,三道天雷将她逼回了原形。不過她和小月的雷劫有相同卻也有不同。相同的是他們竟然都碰巧的落在了東荒,不同的是,她歷劫過後,竟然什麽都記不得了。

東荒,紫雲山上。紫竹如海,仙氣缭繞。山頂上東荒大帝、北澤大帝、南海大帝以及西川帝女竟然聚在一起閑聊着。

五萬年前的恒清,似比現在還要冷漠孤傲。他手撫着酒杯,情緒淡淡的看着他們,極少說話。

另三人喝得正起興,他的手卻一頓。一擡頭便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直直的砸了下來,正巧掉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桌子倒是結實的很,只是晃了晃竟然沒塌;反倒是掉在上面的那團東西,不知是傷的還是摔得,痛呼了一聲。

恒清仍舊一臉的平淡無波,悠然的喝盡杯中的酒,然後直直的盯着桌上的小東西。而桌上的那黑糊糊的東西,竟然一點也不怕他,雙目中滿是倔強的同他對視。

那邊三人早已看到了這邊的境況,淩霄率先跑過來蹲下身子,嬌笑出聲:“恒清哥哥,這是只……小鳳凰麽?”

說着纖纖素手伸出,竟然直接捏上了它翅膀上的傷口。傷口的血原本早已凝結,而今因為她的觸碰,又開始滲起血來。

小鳳凰渾身一顫,但眼中依舊那樣倔強,忍着連動都沒有動。

半晌後一個光頭小童子來添酒正看到這一幕。畢竟是年紀小心腸也善良的很,他上前一步向着恒清一拜,問道:“尊上,這只小鳳凰……”

恒清沒有說話,反倒是站在一旁,一直默然的離洛淡淡開口:“讓我把她帶回北澤養傷吧!”

說完就要伸手把它抱起,可是在手碰到小鳳凰之前,恒清竟然将手伸了出來攔下他的手,聲音仍舊有些清冷:“既是落在我東荒,自當在這裏養傷。”

轉頭瞥了一眼那光頭小童子,小童子立馬會意,上前輕輕抱起小鳳凰,直接往大帝的住處去了。

她的傷不重也不輕,整整養了一個月傷口才初初愈合。只是原本錦色的翎毛卻還是暗暗淡淡的,整個身子醜的不像話。

一直照顧她的那個小童子名喚九蓬。九蓬這孩子表面上看着好像和尊上一個模樣,冷傲淡漠的緊。可是那內裏……唉!泠風甚是無奈。九蓬他是整日陪着尊上,沒有人搭理他,所以現在終于有個能聽他唠叨的生靈,他便整日在她耳邊唠唠叨叨,說的她不勝其煩。

終于挑了一個據他說他很忙的日子,也恰逢天朗氣清,于是她索性早早起身,出來試着去山上飛一圈。

紫雲山上紫竹實在是太多。它飛着有些困難,有時難免的翅膀就會碰到樹上,有些傷口似乎已經漸漸裂開。無奈之下,她唯有飛回去,等着九蓬回來給她包紮傷口。

只是這飛回去的路上,有些坎坷。

她一心一意的往回飛着,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向下望了一眼,這一望,便望出了點悲劇。

山上那身着黑袍的人,不正是一個月不見的東荒大帝麽?

想着自己也是因為大帝發話才能留下來養傷,所以她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應當飛下去向他道聲謝。

自己這樣想着,自然也這樣做了。

遠遠地看着尊上他正一步步的往回走。于是她一個俯沖過去,本想着自己應當會落在他身後,可是尊上他老人家竟然猛地停住了腳步,以至于她一個沒反應過來,直直的撲進了他的懷中。

他是什麽時候轉過來的?撲在他懷中時,她想。

可下一秒,她便悲憤了。自己都撞他懷裏了,他就不能擡擡貴手抱她一下麽?

泠風撞得頭昏眼花,身子軟軟的直接從他的胸前滑到了地上。自始至終,尊上他老人家都站在那裏冷眼旁觀着,竟然一動不動。

傷口裂開撞得生疼。泠風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剛一擡頭便對上了帝尊有些莞爾的目光。

雖然這莞爾轉瞬即逝,但她還是捕捉到了。

“呃……尊、尊上,我……”泠風突然發覺,尊上他老人家長的是這般的俊朗潇灑。

恒清一擡手,她直覺的以為他是想摸摸自己的頭,所以便害羞的挺着脖子,閉着眼睛等着。

可是那手卻久久沒有落下。當她詫異的睜開眼睛,然後……帝尊他老人家竟然不見了!

人呢?他方才分明擡了手,可是……

突然發現翅膀上的疼痛似乎消失了,她偏頭望了望,驀地心上一動。方才他是擡手治好了她的傷麽?

恒清很忙,自從她上次見他,過了一個月她都沒有再見到那熟悉的身影。

傷已經養好,泠風化回人形,一身的淡粉紗裙,漂亮非常。

出了門正看到九蓬端着一壺茶往尊上的書房走,她眨了眨眼,在他身後喚道:“九蓬?”

九蓬一愣,回頭看着站在身後的女子,整個人有些呆呆的:“你、你是何人?怎、怎麽……”

泠風過去一把拍在他那光頭上:“我是小鳳凰啊!”

許是這消息實在是難以置信,以至于九蓬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泠風見他這樣撇了撇嘴,順手接過他手中的茶盤,問道:“是要送到尊上的書房麽?”

九蓬傻傻地點頭。

得到答案,泠風也不再管他,徑自朝着尊上的書房走。

東荒大帝的撫上額間很大,但是再大,她在這裏住了兩個多月也早已弄得清清楚楚,去書房的路,再熟悉不過。

到了門前,她有些驚訝,書房的門以往都是開着的,怎的今日反而閉的緊緊的?她擡手敲了敲門。

片刻後,房內才傳出恒清冷瑟至極的聲音:“進來。”

泠風推開門,待看到眼前一幕時,不禁一怔。

這這這,是個什麽情況?尊上仍舊坐在桌案後,可桌前地上,竟然跪着個美豔女子。那女子哭聲嗚咽哀怨乞求:“求尊上讓如霜留在東荒吧。”

泠風進來時,正巧聽到的是尊上那不帶絲毫情緒的回答:“我東荒從不留女子。”

我東荒,從不留女子。不只是地上的如霜,便是泠風聽到這句話都不禁一愣。東荒從不留女子,所以即便讓自己留在這裏養傷,那也不代表她能永遠留下來。

許是地上的女子聽到有人進來,循聲望去,待看清是個女子時,忍不住脫口而出:“那她呢?既然東荒不六年女子,而今這女子在這,又該怎樣解釋?”

恒清亦是沒有想到進來的人會是她,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秒,淡淡離開。然後看着地上的如霜道:“既然傷已養好,立刻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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