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白發人自稱胡四相公。他答應教授白楚才道法,卻并未同意收他為徒。
他告訴白楚才,道法的修習與妖法不同,如果他真的誠心想要學習道法,那麽從今日起他就必須将以前學會的妖術統統放棄。
白楚才咬一咬牙,點頭同意。
休息了一天,真正的修行從第二天開始。
夜空之上還是滿天繁星,雪白的狐貍抱着尾巴蜷在床上,呼呼睡得正香。
突然房門被人一腳踹開,門扇碰撞發出巨大的聲響。
白狐貍從夢中驚醒,感到一股勁風撲面而來,立刻就地一滾化為人形。
正要反擊,敵方一聲斷喝:“不準使用妖術,這麽快就忘了?”
白楚才揉揉睡眼,這才看清闖進來的人赫然是胡四。
一道寒光破空而來,白楚才條件反射抄手接住,發現握着的是一把砍柴用的斧頭。
緊接着,他就連同一根舊麻繩被胡四丢了出去。
“一百擔柴,什麽時候砍好,什麽時候回來,不許用妖力,這根繩子給你捆柴用。”
星沉日出,日落月升。
這一整天,傾波湖上的水榭裏,時不時憑空出現一捆柴禾。
胡四交給白楚才的舊麻繩也是一樣法器,被麻繩捆住的柴禾會直接送回傾波湖,免去了對方扛着一百擔柴回來的辛苦。
白楚才披星而起,戴月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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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只喝了碗水,就累得一頭栽倒在地呼呼大睡,雷劈都鬧不醒。
荷花三娘子掩口偷笑,胡四搖了搖頭,伸手問她要了一粒靈氣充盈的蓮子,掰開白楚才的嘴給他塞了進去。
這一粒蓮子足夠恢複精力,胡四把睡死過去的狐貍拎回房間。
次日天色未明,睡得正香的白楚才再一次被胡四叫醒趕上了山。
日複一日,白楚才每天累成狗,常常是回來才進門就不省人事,然後被胡四灌下蓮子丢回房間。
白楚才好幾次懷疑對方是不是故意整他,可是每天砍完柴回來就累得完全不能思考了,第二天神智還沒清醒過來又被丢到了山上,一百擔柴打不完,絕對找不到回傾波湖的路。
他也想過要不要幹脆離開,但是一想到學習道術這個誘惑,又強行将離開的念頭按捺下來。
終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
最近似乎已經習慣了每日上山砍柴,不僅速度快了不少,回去之後也沒有原先那麽疲憊了。
這一日,一百擔柴打完,西天的晚霞還沒有消散。
回到傾波湖,胡四一如往常,橫卧在水波上,一副将醉未醉的模樣品着杯中酒。
三娘文靜地坐在紅蓮上,見白楚才回來,向他報以甜蜜的微笑。
白楚才的滿腔盛氣不覺弱了三分。
一轉頭看見老神在在的胡四,白楚才心中的怒火頓時騰地又燃起來。
“你……”
醞釀了許多天的抗議和質問剛剛出口,才吐出這一個字,忽地,剛才還橫在水面上的白發人影從眼前消失了。
下一瞬,白楚才就被胡四揪住衣領拖進了房間。
撲通
他被胡四連人帶衣服丢進了一個半人多高的木桶之中。
木桶裏,黑褐色的水裝了八分滿,溫度适中的水散發出略帶苦澀的清甜香氣。白楚才驚異地發覺,這段時間因為高強度的勞作帶來的身體上的不适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水流中的熱氣透過肌膚,源源不斷地湧入體內,在經脈中彙成熱流,走遍全身。
白楚才還沒搞清楚這是怎麽回事,胡四已經突然伸過手來,扣住他的下巴掰開他的嘴,把一粒甘甜的蓮子塞進了他嘴裏。
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吃這個,白楚才不知道嘴裏的是啥,連忙想要吐出來。
被胡四托着他的下巴一使勁給強灌了下去。
白楚掙紮着才想從水裏出來,被胡四牢牢按住。
“凝神。”胡四沉聲道。
蓮子入腹,化為一股夏日山泉般的舒爽涼意。
水裏化出的熱氣依然源源不絕地滋潤身體,那股涼意被熱氣牽引,在體內四處游走起來。
白楚才此刻也反應過來,胡四這是在助他修行。
只聽胡四在他耳邊低語着道家陰陽調和之理,複又命他在水中打坐,凝神吸收體內一寒一熱兩股氣息。
白楚才依言而行,很快,體內兩股氣息各自在體內循環三三周天之後相遇,一寒一熱互不相讓,以經脈為戰場争鋒相對,糾纏在一起。
一時之間,白楚才只覺得五內如焚。
說不上是麻、是癢、是酸、是痛的感覺在四肢百骸裏亂成一團,他禁不住想動,忽聽見胡四冷笑一聲,語帶不屑地道:“這就受不住了,還妄想修道?”
白楚才神思一凝,咬一咬牙,将痛苦忍了下來。
體內的兩股氣息,初相遇時,如熱油遇滾水,兩不相讓,在屋內掀騰如沸。
繼而如江上巨濤,如山岳震顫,如行刀山,如行火海。
白楚才緊緊閉着雙眼,額上滴下豆大冷汗。他看不見的是,自己的臉色忽青忽紅,頭頂騰起白色的水汽。
忽地,一股怪異的感覺從他的心口傳來。
一道陌生的真氣突然沖進他的經脈之中,闖進了正在交戰的兩股真氣之中,将寒與熱硬生生地分開。
白楚才頓時覺得,渾身骨肉好似被活生生地分裂。他再也忍不住,從桶中一躍而起,嘶聲大吼,亂打亂撞。
——走火入魔!
胡四的臉色變了:“三娘!”
三娘聞聲趕忙進來,正看見胡四止住白楚才,而臉色漲紅,兩眼充血的狐貍似乎已經完全沒有了理性,正在拼命地掙紮吼叫,眼耳口鼻之中沁出殷紅的血痕。
“走火入魔?”
三娘花容失色,得到肯定的答複,立刻上來幫忙,将清靈的仙氣輸入白楚才體內,助他平服體內暴走的力量。
好一會兒,狂性大發的狐貍終于拜托了危險,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
三娘抹了把頭上的汗,向胡四問道:“你不說只是洗經伐脈不會有問題,怎麽會這樣?”
胡四搖一搖頭,将白楚才打橫抱起,準備送他回房休息。
不經意間,一片紅線縛起,鮮嫩如剛摘下的桑葉從白楚才淩亂的衣裳裏滑落。胡四注意到了,留神一看,不覺微微眯起雙眸。
“紅線桑?”三娘彎腰拾起葉片,“沒想到這孩子身上還帶着這個。”她拿着桑葉打量一會兒,好似想到了什麽,皺起眉頭,臉色凝重起來。
“這紅線桑上的力量似乎剛被引動,莫非……”
胡四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測:“估計是施這法術的人為了确定紅線桑的位置觸發了留在桑葉上的法術。沒想到正遇上了這小鬼運功洗髓,桑葉上的真氣被吸進體內,打亂了原本的真氣運行。這小鬼毫無道法根基,跟別提牽引真氣,只是走火入魔算他運氣。”
三娘搖搖頭,拈着桑葉無奈地道:“紅線桑原是庇護之術,想來将桑葉交給他的人也是好意。誰能想到此番卻差點要了他的命。”
胡四見她面露倦容,知道是方才施術過耗之故,便說道:“我來照看這小鬼,三娘你歇息去吧。”
三娘一笑,探手入袖,抓了三五顆蓮子,并紅線桑一起交給胡四,便閃身回去休息了。
***
胡四想了一想,将白楚才抱回了自己房間。他的屋內四壁鑲滿靈石,四角花盆所栽無一不是奇花異卉,香氣雜而不亂,濃而不膩,在這間屋子裏呆着,即使什麽都不幹,濃郁的靈氣也會主動滋養人的身軀。
若不是白楚才今晚傷重,胡四自認也要負失察之責,他是絕不會讓對方踏進這間卧室的。
屋內無燈無燭,胡四一雙長挑鳳眼在暗中瞳光暗轉,視物不遜于白晝。
正要将白楚才放到床上,突然他注意到對方被藥水浸得烏七八糟的衣服。
胡四臉色黑了,一看自己身上,本來潔淨的一襲白衣,果然也被深色的藥汁染得斑駁難看。
心情不好的胡四伸爪抓住白楚才衣襟就想給他那身衣服扒了,一轉念,又記起來這貨是狐貍精,一身衣服都是妖力所化,完全不需要這麽麻煩。
他将掌心按住白楚才的眉心,片刻之後,臂彎之中昏睡的肮髒少年,變成了一只昏睡中的肮髒狐貍。
結果根本問題還是沒解決,從沒照顧過小崽子的胡四表示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何況他自己這一身髒也要清理才行。
無奈之下,胡四抱着白狐貍往外走。
傾波湖上皓月清波,白發白衣的仙人從這月華水色之間翩然而過,如蓮舞鶴翔。
離開湖畔,穿過樹林。時已深冬,離開了傾波湖百丈之後,和煦的夏夜薰風忽地一轉,變成了凜冽呼嘯的西北風。
大地一片銀裝素裹,天上雪落紛紛,搓棉扯絮一般。
胡四踏着雪花,以飛舞的姿态在山間穿行。臂彎裏的白狐貍在沉睡中感覺到寒冷,不自覺地打起哆嗦,胡四心中暗自感嘆着小鬼好煩啊,伸手撫了撫白狐貍的毛。
五指修長的手掌撫過柔軟的毛皮,驅散了寒風,鎖住了暖意。白狐貍在睡夢中不覺發出低低的嗚嗚聲,蹭了蹭抱着他的胳膊。
胡四微微一愣,低頭看了看白狐貍,稍稍彎起嘴角。
越往前行,天上的落雪仍紛紛不斷,地上的積雪卻越來越薄。
不一會兒,前方出現一攤亂石,越過亂石堆,後面出現一個水潭。這水潭在寒冷的冬日非但沒有結冰,反而從水面不斷冒出熱氣。
還沒到潭邊,已是一股熱流撲面。
胡四步入溫泉,将白狐貍小心翼翼地浸在水中,以十指代替梳子,替他梳理髒亂的皮毛。
很快那一身狐貍毛被洗得發亮,胡四将他擱在岸邊暖烘烘的石頭上,自己重又下水。
許久沒來過這裏,他忽地起了戲水的心思,吸了口氣淺下水底。
嘩啦一聲,溫泉之中忽地濺起巨大的水花。
一只大如猛虎,九尾修然的白狐貍從水中鑽出,游到淺灘,晃晃腦袋甩掉水珠,半張開的尖嘴裏溢出滿足的嘆息。
岸邊石頭上趴着的小白狐貍被他出水濺起的水花糊了一臉,九尾白狐看見了,頓了頓,靠近過去,舔了舔小狐貍的毛。
作者有話要說: 白狐貍醒過來看見九尾白狐
深情地喊了一聲
“媽媽!”
_(:з」∠)_
換了專欄圖,依舊是緣來如是大人出品~于是依舊打滾賣萌求包養~看倫家可愛的包子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