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仙君演我第3天

雲渺睜開眼睛，透過身前紅彤彤的篝火，看見扶川屈膝坐在一旁，手握着一顆魂石，寬大的袖袍垂下來，露出一截瘦削的手腕。

心忽然鈍鈍地疼了一下。

她看得出來，少年時的仙君處境不好，被人追殺，身上衣衫褴褛，身形更是單薄瘦削。

雲渺打開系統面板檢查自己的狀态，看到滿值的血條，再結合自己爪子裏消失的半顆丹藥，猜到是扶川将丹藥喂給了她。

仙君自己也身受重傷，卻還是将丹藥給了她這只小小的霧靈，可見其心地善良柔軟。

身上的傷還未好全，雲渺吃力地走到扶川身側，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他的手腕。

“啾啾啾。”

她一定會保護仙君，把仙君養得胖胖的。

扶川扔了魂石，垂眸看過來，輕聲開口：“我如今修為盡失，又逢仇家追殺，恐命不久矣，你走罷。”

火光映着他昳麗的眉眼，雲渺看見扶川眉心微蹙，神情落寞。

好似那天上月，忽然便墜了凡塵。

雲渺心疼地抱住扶川的手指。

“啾啾啾，啾啾。”

我會努力升級保護仙君的！

“你不願走？”扶川的面上露出一抹淺笑，勾人心魄，“我如今可保護不了你，跟着我，便意味着永無寧日。”

“永無寧日”四個字輕飄飄地砸下來，雲渺忽然覺得自己的毛毛被風吹得有些冷，顧及到扶川的傷，忙将自己剩下的三顆丹藥全拿出來，遞給他。

“啾啾啾啾啾。”

仙君吃了丹藥，安心養傷，我會照顧好你的。

“這些丹藥于我無用，你好好收着，以備不時之需。”扶川淡聲拒絕，寬厚手掌包裹住雲渺的小爪子，将她攤開的爪子重新握緊，往後推了些許。

雲渺愣愣捏着丹藥，回想起爪子上的溫暖觸感，耳朵尖尖又變成了粉紅色。

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扶川，感動又心疼。

仙君自己已身受重傷，卻仍不肯吃她的丹藥，反倒将丹藥全部留給她。

游戲論壇裏還有人說扶川是【九州】裏最難攻略最不近人情的NPC，一定是謠傳！

仙君明明很好很溫柔。

雲渺星星眼看扶川，努力打怪升級養仙君的念頭愈發強烈起來。

兩人對視須臾，扶川掩唇輕咳一聲，“你既打算跟着我，我便給你起個名字。”

雲渺點頭：“啾啾啾。”

雖然她有名字，但眼下無法和仙君交流。他願意重新為她取名，她不會介意。

扶川很滿意霧靈的乖巧反應，柔聲開口：“你長得渾身雪白，滾圓可愛，那便叫你——”

雲渺期待地看着扶川。

仙君滿腹詩書，定能為她取一個驚天動地的好名字。

扶川頓了頓，鄭重地道：“小白。”

“……啾啾啾啾！”雲渺啾出破音。

上輩子她和扶川養了一只靈犬，也叫小白。

小白每天熱衷于把自己吃成圓球，不吃的時候就黏在扶川身後撒嬌賣萌，像塊牛皮糖。

扶川眉眼彎起，露出笑意，“看來你很喜歡這個名字，那便這麽定了。”

雲渺：“啾啾啾！！！”

她一點都不喜歡和一只狗同名同姓！

扶川眼裏笑意更甚，一只手抵着下巴，氣定神閑地看着氣急敗壞的雲渺。

雲渺在地上跳了幾下，毛毛上沾了很多的灰，她怕自己灰撲撲不漂亮，便停下來，開始撿魂石。

晶瑩發亮的魂石被霧靈認真地排列在一起，組合成兩個亮晶晶的大字——雲渺。

雲渺扯了扯扶川的袖子，驕傲地一挺胸脯，示意他看自己組合的字。

扶川垂眸，盯着那兩個字看了許久，低喃出聲：“雲渺。”

雲渺怔住。

忘川河畔呼嘯的風聲小了，她想起從前，在仙宮的每一個清晨，扶川在曦光下負手而立，溫柔喚她，“渺渺。”

她意外穿進游戲世界，第二天沒能去赴約，扶川會怎麽樣呢？會不會埋怨她，會不會擔心她

雲渺心中一緊，但很快便釋然。

扶川那麽好，又有那麽多的人喜歡他，一定能過得很好，沒了她，他也還是那個光風霁月的仙都之主。

他很快會忘了她的。

只是，她很想知道最後見面的那一天，扶川想送給她的是什麽東西。

短暫的沉默過後，雲渺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指指石頭，又指指自己，示意扶川她叫雲渺。

扶川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堆石頭，好半響沒說話。

過了一會，雲渺聽見他輕聲問：“你……不喜歡我給你起的名字麽？”

雲渺：“啾？”

她只是不想和狗叫同一個名字。

扶川低垂着眼，臉上露出難過的神情，“我原以為你會喜歡，你既不喜歡，便算……”

“啾啾啾！”

看着仙君委屈難過的表情，雲渺覺得自己好像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

不就是一個名字麽？只要能讓仙君開心，她叫什麽都行。

雲渺行動迅速地把自己拼在一起的石頭打亂，拍了拍爪子眸光亮晶晶地看着扶川。

扶川滿意地勾起唇角。

雲渺放下心來，扯了扯扶川的衣袖，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仙君傷得太重，需得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清理傷口，否則很容易感染發燒。

雲渺帶扶川去的地方是霧靈的聚居地，位于忘川河的東側。繞過密林，眼前地勢逐漸開闊，出現一片碧藍色的湖泊。

湖岸有許多霧靈在嬉鬧，大小不一，雲渺撲騰着翅膀做了一個朝湖裏躍的動作，示意扶川跳入湖中。

扶川配合照做。

湖面泛起漣漪，眨眼間，扶川和雲渺的身影便被湖水吞沒，兩人出現在另一個空間內。

映入眼簾的是高大的花草樹木，僅一片葉子便與扶川等身，雲渺在其中，便更似一只小小的螞蟻。

雲渺是在做任務時無意中發現這個地方的，此處是霧靈的聚居地，極其隐秘，即便鬼域派人來追殺扶川，短時間內也找不到他。

霧靈聚居地正中央有一棵白色的大樹，枝葉繁茂，幾乎遮蔽了整片叢林，一條小溪從樹旁貫穿而過。

鬼域只有亘古不變的黑夜，今夜沒有月亮，白色大樹氤氲出淺淡白光，照亮了這片區域。

雲渺撿了一片幹淨的樹葉鋪在地上讓扶川墊着，等到扶川一撩衣擺坐下來，便開始對着他比劃。

“啾啾啾。”

雲渺伸出小爪子指了指小溪，做出一個手捧溪水的動作。

扶川溫和道：“我不渴。”

“啾啾！”雲渺把頭搖成撥浪鼓，指了指小溪，又指了指扶川的腿。

扶川：“你是想讓我去溪邊喝水”

雲渺：“啾啾啾！”

……

溝通數次後，雲渺渾身的毛毛一根根耷拉下來，認命地去找一片小些的幹淨葉子。

她是想問扶川有沒有可以儲水的容器，做霧靈當真麻煩，言語不通，她要快點化形才行。

她已經看過了，背包裏有化形丹，但是還處于未解鎖狀态，解鎖條件是達到十五級，并且成功解鎖忘憂谷的初級治療技能——【回春】。

游戲地圖她已經很熟悉了，只要她小心一些，避開高等妖獸經常出沒的地方，努力打怪升級，一定能早日化形。

懷着對未來的美好憧憬，雲渺成功找到了一片合适的葉子，卷成漏鬥狀，舀了水飛回扶川身側。

一轉頭，卻見扶川手裏拿着一個琉璃碗，笑吟吟地看着她。

雲渺呆了片刻。

所以她方才比劃來比劃去，仙君其實……聽懂了？？？

“我看到你舀水，結合你方才的比劃，便猜到了你的意思。”扶川神色自然地接過雲渺爪子裏的葉子，将水倒進琉璃碗中。

末了，擡頭認真地道：“我并非有意逗弄你。”

“啾啾。”雲渺用力點頭，忽略心中的怪異感，選擇無條件相信扶川。

仙君這般好，怎會故意捉弄她。

憑借對扶川的十級濾鏡，雲渺喜滋滋地飛到白色大樹旁，伸出爪子摘了兩片樹葉下來。

這棵白色大樹是霧靈的本源之樹，名為雪靈樹，樹上挂着的白色果子是霧靈的初期形态，果子成熟後掉落在地，化為霧靈。

這棵樹等級為90級，防禦力極強，渾身上下都有極高藥用價值，除了霧靈，別的生物如果妄圖摘樹葉，會遭到雪靈樹的反擊。

雲渺将摘來的雪靈樹葉撕碎放進琉璃碗中，樹葉入水即化，整碗水都變成了淡淡的乳白色。

雪靈樹葉有療愈傷口的作用，還能解毒，但樹葉化成的水卻只能治療外傷，若要治愈內傷，需得由煉丹師練成丹藥方能起效果。

雲渺将琉璃碗放在一側，伸出爪子撩開扶川的衣擺，又示意扶川脫鞋襪，想要檢查他腿上的傷口。

扶川按住雲渺不安分的小爪子，臉色蒼白，低聲道：“我自己來便可。”

“啾啾！”雲渺堅決地搖頭。

此刻離得近，她都能聞見扶川腿上的血腥味，可以想見傷得有多重。

扶川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什麽，松開了手，轉而配合地脫去自己的鞋襪，露出血肉模糊的小腿。

雲渺瞳孔微縮，沉默着接過扶川遞過來的帕子，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腿上的血跡。

雪靈樹葉泡成的水療傷效果極好，扶川腿上的血跡被擦幹淨，傷口也不再流血。

扶川垂睫，一眨不眨地盯着給自己清理傷口的雲渺。

她在哭。

意料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的結果。

只是不知前世得知他的死訊，她可曾為他掉過一滴眼淚？

最好不要。

扶川冷冷地想，閉上眼，不再去看雲渺。

雲渺哭得無聲而盛大。

她沒哭出聲，淚珠子像不要錢似的往下掉，打濕了身上的白色毛毛。

扶川腿上的傷深可見骨，他一定很疼。可是他卻強忍着，一聲不吭。她認識扶川這麽久，第二次見他受這般重的傷。

雲渺想起前世，鬼域大少主褚昭瀾将虛弱的扶川抓走，她找到扶川時，他受了很多苦，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雲渺救下扶川，面無表情提着劍将褚昭瀾暴打一頓，又把他藏身的山峰削平了。

等到沒人在的時候，她走到扶川面前，一邊給他治傷一邊哭，哭了足足半個時辰，眼睛都哭腫了。

而扶川，卻像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一樣，摸着她的腦袋安慰她，讓她不要哭。

他一直都是最溫柔的人。

“你哭起來很醜。”耳畔傳來扶川涼涼的聲音，雲渺一怔，忙将自己臉上的淚擦幹淨，強忍着不哭了。

她現在變成霧靈已經很醜了，不可以再醜了，她還要重新攻略扶川仙君。

為了彌補自己的形象，雲渺跑到小溪邊将自己的毛毛洗了一遍，又仔仔細細梳理柔順。

等雲渺重新回到扶川在的地方時，發現扶川已經清理好傷口，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衣領很高，扣子一絲不茍地扣着，将他渾身上下遮擋得嚴嚴實實。

作者有話說：

扶川（扣好扣子）：休想對我動手動腳。

雲渺：啾

（是12月14日的更新，明天事情有點多所以先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