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安茗绶番外(三)
第二日早起,我梳洗完畢,到父母房內立規矩。
父親将大哥小妹先打發走,獨留下我,瞪我幾眼,才怒道:“你昨日向晚才歸,是不是又和那幫狐朋狗友厮混去了?”
我不及回答,母親在一旁插言道:“夏正,你又……”看了看我,轉向父親繼續道,“茗绶這一個月來日日與你認藥材,背方劑,這藥會好不容易開完,總該讓他寬松兩天。”
父親哼道:“他恨不能日日寬松!”
母親又勸道:“醫藥之學不可一蹴而就。你就是日日逼他,也不能讓他一下得了你的真傳。绶兒只與你學了月餘便能取得如此成績,也是他竭心盡力了,你莫要總是罵他。”
父親聞言不語,母親将我喚至身前,又道:“绶兒,你父親雖是急躁,卻是為了你的将來着想,你也不要總是相犟。”母親轉頭看了看父親,向他一笑,道:“就讓绶兒寬上幾日。他休息夠了,回來再跟你背典籍,也能多經些心。”
父親看了看母親,一嘆,向我揮了揮手。
我轉身退下。
趕到湖中亭時,巳時剛過,詞社的人已經都到了,只那白衣男子一行人尚未身至。
趙銘印見我趕到,向我笑道:“遠遠看到一身白衣便知是安公子駕到,餘者不能将白衫穿出如此豐采。”
我聽他點出“白衫”,又說“豐采”,心中不知為何有絲不快。
賈開歲湊過來道:“那幾人回去後定是打聽過安公子的人品才學,自知不足,便不敢前來赴約了。”
郭淵一笑:“不如就此開社,不要再等。”
王瑞林皺眉接道:“既然那幾人當面未辭,便是會來赴約。許是有事耽擱了,不如多等片刻。”
我不接話,只向王瑞林道:“森繁①,你可将紙筆帶來了?”
我與衆人在石桌上鋪好紙筆,放好計時香,又說了幾句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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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淵等得不耐,向我道:“巳時已過了一刻,那幾人必是不會來了,不如就此起題限韻吧。”話音剛落,王瑞林忽指着小島岸邊高聲道:“那可是昨日的幾位公子?”
我向下一望,那白衣男子正帶着幾人下船,身後的小童還抱着一只長盒。郭淵湊過來看了一眼,笑道:“這位公子是怕做不出詞賦丢人,帶着棍子來通思路的麽?”
那幾人順着島上小階登上中亭,我見那男子不緊不地慢拾階而上,不由大聲相諷。他卻看也不看我一眼,登入亭中,先向亭中幾人施禮致歉,又側身将身後幾人一一介紹給詞社衆人。
我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火起,卻又無從發作,只得撇撇嘴角道:“既然到了,就限韻起題吧。”
提筆落紙之際,我擡頭問他表字,他猶疑一下才答出“绫純”二字,我不由将他一身白衣白靴上下審視幾番,哼了一聲在紙上寫下他的名諱,又在他之後寫下我和詞社另幾人的表字。
起了題,限好韻,我丢開紙筆,又跟他說了規則,便轉身自顧自看那湖面的游船去了。
自上月那一日之後,這是我第一次踏入湖中亭。
今日不複煙雨,春日風暖,游船甚多。不知那一日吹笛的女子,可還在湖中的某一艘游船之上?
那日匆匆一瞥,雖只見其側面容顏,但那女子衣抉飄飄,風姿卓然,俨然如洛神臨水。那曲賦蒼茫遙遠,恰如鴻雁離鄉飛過天際。
我在心中将那女子形貌描繪了幾遍,又将那日笛聲反複回憶了幾遍,返身提筆第一個寫下詞賦。
香盡之前,詞社其他四人也紛紛寫下胸中所成。
計時香燃至底端,我見那白绫純仍倚柱而立,不由向他冷笑道:“時限已到。”他轉身茫然地看向我,我又道:“白學子,時限已到,你至此仍未落筆,可是學識不足,寫不出來?”
他向我一笑。這一笑,竟有幾分怆然之色。他坦言自己不擅攻詞,願以曲助興,繼而從小童手中接過白玉橫笛,憑風而立吹奏起來。
我還要繼續嘲諷,但他笛聲響起,我不由一呆。他所吹之曲,正是那日湖上女子所奏曲目,只是此刻似乎還添了幾分傷逝感懷之意。
他一曲曲畢,我怔怔然說不出話來。
白绫純四人離開湖中亭,漸行漸遠,王瑞林目視那幾人的背影,嘆道:“這位白公子竟将笛曲吹得如此精妙,真乃出神入化。”
賈開歲呆然道:“竟是從沒聽過的曲賦,似乎還有幾分凄然……又并非全然凄切。”
趙銘印斂眉:“不像畫舫游廊之音。”
郭淵撇嘴,低聲道:“說不定……真是哪個小倌館的頭牌少爺。”
我怒瞪他一眼,他低頭不語。
白绫純。
你到底是……
作者有話要說: ①王瑞林,表字森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