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蝙蝠

繼準在肯德基給譚樂要冰塊的時候,又順便給他點了個套餐帶走。譚樂本來是不打算要的,可肚子裏的反抗聲卻及時地出賣了他。

繼準用店員給的塑料膜将冰塊一包,給譚樂貼在臉上,而後帶着他往南城的家走。

期間路虎來了通電話,問他走到哪兒了。繼準說自己有點事情耽擱,讓他們該吃吃、該喝喝,自己完事兒以後就馬上過去。

路虎賤嗖嗖地來了句“真不至于啊哥,不就是一頓烤串錢嘛。”繼準笑着罵了句滾蛋。

挂了電話後的他問譚樂:“你哥沒跟你說他去哪兒了麽?”

“唔,好像是去了圖書館。”譚樂拿着甜筒邊舔邊說,“他周末都會去那邊做兼職,很辛苦的。”

“兼職賺錢麽?”

“哥說還可以看書。”

繼準點點頭,不再多言。他将譚樂送到了一棟老舊小區外,看着對方進去後,這才重新叫了輛車出發趕去酒吧街。此時高峰期已過,路上倒是沒怎麽耽擱。

走進那家叫“牧羊人”的串吧時,路虎他們已經吃到下半場了。來的人得有七八個,都是繼準以前在六中玩兒的不錯的。桌上架着三桶啤酒大炮,亂七八糟的烤串擺了一大堆。

路虎一見着繼準,先是罵了句“大傻逼!”,而後張開手臂給了繼準一個大大的擁抱,大着舌頭嗷嗷直叫:“親愛的觀衆朋友們,我想死你們了!”

繼準也笑着還了句:“傻逼!”而後将路虎往邊上一扯道,“別賤氣啊,咱倆上禮拜剛見過。”

“嘤嘤嘤~”路虎用手指戳着繼準的胸口,幽怨地說,“都整整五天了,你這令我傷心的狗男人。”

“傻逼。”

這把歲數的男人見面時的開場白一般多為兩種,一種是互道傻逼,一種是互為父子。

“老繼!”王達跟繼準招招手,“快看下你還要點些什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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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準挨着王達坐下,順手攬過他的脖子沖服務員喊了句:“麻煩這裏加副餐具。”而後拿過玻璃杯,給自己添了一滿杯酒,“來晚了來晚了,自罰一杯先!”

說完,他咕咚咚仰頭将啤酒喝盡,暢快地嘆了聲。

“你渴你就說,還自罰一杯!”路虎半起哄半埋怨地又給繼準滿上,對桌上人道,“來來,人齊了,哥兒幾個一起碰一杯!”

“喝喝喝!”

一群人紛紛舉杯,啤酒花漫了出來,澆在了煮毛豆上。

繼準看到王達也跟着喝了杯啤酒,頗為意外地揚揚眉:“我說,到底是你們在座的哪個把我家小達子帶壞了?”

“可拉倒吧!”下巴上長着片青春痘的體委拍了拍王達的後背,“這小子就是長了張喝旺仔牛奶的臉,其實有個代謝悶倒驢的肝。是不是王達?”

王達斯斯文文地笑了下,略帶腼腆地跟繼準解釋說:“剛學的,結果發現自己的酒量居然還挺好。”

“可以可以,我家小達子長大了。”繼準用酒杯單獨跟王達碰了下,王達抿抿嘴,将自己的酒喝了個精光。

“你怎麽樣,在三中還好吧?”王達問。

“就是啊老繼!”

“我操,我家寶兒是誰啊,上哪兒不都得驚起‘哇’聲一片?!”喝得二麻二麻的路虎胡言亂語道,“說吧寶兒,又虜獲幾個好妹妹的芳心呀?”

“滾滾滾。”繼準夾了塊炸饅頭片蘸了一大坨臭豆腐乳塞進路虎的嘴裏,“吃吧你。”

“就是這樣我才擔心老繼會惹人眼紅。”王達輕聲說,“有時候你不招瘋狗,瘋狗也還是會來咬你。”

論起被找茬這事兒,王達最有經驗。

還真就讓他猜着了,想起轉學第一天在廁所裏遇到的那幾個垃圾,繼準搖頭笑了下,倒也沒打算跟衆人說。

“我看誰敢!”體委将酒杯重重一放,抓了個羊排在手裏狠狠咬了口,“敢找老繼的麻煩就是不把咱們放在眼裏!老繼,嗝,你就說有沒有?!”

繼準:“沒有。”

“必然沒有啊我操,真要有人敢欺負到繼準頭上,都用不着咱幾個,就鷺鸶口開游戲廳的黑哥保準沖在最前頭。”路虎拿了串剛上的羊肉串,就着啤酒邊嚼邊說。

又一波啤酒和烤串刷下來,所有人都仰在了座椅靠背上打着嗝做起了中場休息。

繼準突然又想起了今天欺負譚樂的黑泥猴,便随口一提說:“對了,哥兒幾個幫忙留意個人呗。”

以路虎為首的衆人瞬間來了興致,趕忙問:“男的女的?!”

“男的,六中初中部的。”

“男的呀——?男的沒意思。”所有人立刻又洩了氣。

繼準無語笑罵了句:“操,說正經的呢。”

他将黑泥猴的外貌特征盡量詳細地告訴了路虎他們,但也沒說具體找人的原因。路虎他們一聽繼準要找的是個男的,也懶得問他要幹嘛,便嗯嗯啊啊地答應了下來。

繼準喝完杯底剩下的一點酒,起身打算去趟廁所洩洪。問過店員後才知道串吧裏沒安廁所,要到隔壁的酒吧去上。剛好他這會兒吃飽了有點犯煙瘾,便拿着煙走出了串吧。

隔壁的酒吧是家迪吧,繼準剛推開門就險些被那震耳欲聾的動次打次聲掀翻。他堵着耳朵火速跑向廁所,匆匆解決完轉身就要往外撤。

此時燈球下的男男女女,正随着急速變換閃爍的激光和音浪放肆地搖擺舞動着,玩命地發洩着情緒或盡情釋放荷爾蒙。

繼準其實不太愛來迪吧,總覺得這裏太吵。每次到酒吧街玩兒至多也就是找個清吧跟朋友們随便喝喝酒、聊聊天。因而從廁所到大門的這一路上,他幾次都覺得自己簡直要被閃瞎了。

突然,他的餘光捕捉到了不遠處角落裏的一個身影。

對方戴着頂黑色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穿件煙灰色的外套和一條破洞牛仔褲,手裏夾着根煙,正懶散地倚在牆上,混在三四個人中間。

繼準眯了下眼,眼神聚焦在那人夾煙的指間。只見他的食指正在香煙上不緊不慢地輕叩着。繼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猶豫片刻後還是朝着那人走了過去。

對方像是也覺察到了繼準的目光,放眼朝他看來。眼神交彙的時候,繼準分明看到對方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錯愕。

繼準沖大門的位置偏了下頭,而後返身推門出了酒吧。

“我出去趟。”那人掐滅煙頭,将帽子又往下按了按,也跟着走了出去。

繼準徑直過了馬路,站在街燈下的垃圾桶邊。他有些煩躁地摸出支煙點燃叼在嘴裏,深深吸了口。身後傳來腳步聲,在他跟前停住。

繼準的眼底流露出一絲不耐,但嘴角卻還是揚了起來,回頭看向來者不鹹不淡地說了句:“班長,來蹦迪啊?”

帽檐下方露出的,正是譚璟揚那雙稍顯冷淡的眸子。

他沒說話,也從兜裏摸出了煙。抽了幾口後才低聲問:“你怎麽在這兒?”

繼準一想起今天下午受了欺負的譚樂就來氣,再看看譚璟揚現在這副壓根不屑于僞裝的樣子,語氣當即就又冷了幾分。

“怎麽的,許你來就不許我來?不光是我,咱班好幾個人都在呢。”

“哦,是麽。”譚璟揚勾了下唇,顯然并不相信繼準的話。

繼準咬了下腮幫上的軟肉,眉眼間寫滿了輕蔑:“不是說在圖書館裏學習加兼職麽?這學得是搖篩子還是行酒令啊?”

譚璟揚皺了下眉,并沒在意繼準的出言嘲諷,而是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圖書館兼職?”

“……我怎麽知道。”繼準忍不住冷笑了下,“你問譚樂去啊,順便再問問在你抽煙喝酒蹦迪的時候,他又遇到了什麽。”

“譚樂怎麽了?”譚璟揚的語氣瞬間變得緊張。

繼準竭力忍住揮起一拳将他直接撂翻的沖動,一字一句道:“譚璟揚,人的嘴是用來說話的,不是用來放屁的。你口口聲聲說要送譚樂上下學,這才剛過了幾天你就食言了。”

“我問你譚樂到底怎麽了!”譚璟揚提高了聲音。

“你少他媽在這兒沖我叫!”繼準怒罵了句,“我一早就跟你說過,那些欺負你弟的人絕不會就此罷休。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譚樂被人威脅着學狗叫!”

繼準罵完一撚煙頭轉身就走,邁出幾步後又驀地站住,背對着譚璟揚頭也不回道:

“你家的那點破事兒我是懶得關心了,只不過原以為你那小舅再混賬起碼譚樂還有你這個哥在。現在看來……呵。”繼準咬了咬牙,“我看你跟你那舅舅也差不了多少。”

香煙在指間燃燒,直到被燙了後譚璟揚才回過神來。

他用手指直接将煙頭掐滅,獨自站在路燈下隔着馬路看向對面的絢爛燈火。

酒吧內激烈的音樂聲随着出入的人群不斷地變大又變小,他深吸口氣又長長地吐出,試圖壓抑住心中翻湧着的情緒。

“操。”

譚璟揚低聲罵了句,嗓音暗啞,也不知是在罵別人、罵繼準、還是罵他自己。

一個染着藍頭發的青年從酒吧裏出來快步走到他面前:“老板叫你呢,說有人點名找你調酒。”

譚璟揚點點頭,悶聲說:“知道了。”

藍發青年打量了譚璟揚片刻,試探性地問了句:“你沒事兒吧?”

“沒事。”譚璟揚将手裏滅了的煙頭扔進垃圾箱,盡量牽了下嘴角,“回去吧。”

藍發青年拍着他的肩膀笑了下:“待會兒就發工資了,開心點兒呗!”

一只蝙蝠在此時突然朝着譚璟揚橫沖直撞而來,又陡然徑直往上,鑽入了夜色深處。

“嗯。”

譚璟揚淡淡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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