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養成帝王

哭聲?怎麽會有嬰兒的哭聲?

大火之中,裴鴻度聽見那嬰兒的哭聲越來越近,近到仿佛就貼着他的背後,他猛地轉過身,可背後什麽也沒有,只有越燒越旺的大火和着急叫喊着護駕的馮元。

是他的錯覺?

可裴鴻度又聽見了嬰兒的哭聲,仍然在他背後,這次近到就在他耳邊,一陣陣冷風吹着他的耳朵,那嬰兒的哭聲清晰至極,他立刻轉過身。

沒有,什麽也沒有。

大火、濃煙、嘈雜的叫嚷聲。

裴鴻度僵站在原地再一次聽見響在背後的嬰兒哭聲時,整個身體冰寒至極,這一次他還聽見了女人的哭聲,嬌滴滴伴随着嬰兒的哭聲也在哭,就在他耳朵邊哭着說:“陛下……陛下,我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是被人毒死的……”

那女人的聲音不正是今日剛剛小産的寧嫔嗎?

裴鴻度渾身僵冷,慢慢的再次朝着聲音看,可依舊什麽也沒有,那聲音是響在他耳朵裏的……

“陛下,您瞧我們的孩子這樣大了……”寧嫔的聲音在嬰兒的哭聲中格外冰冷,“可皇後娘娘送了我花……咱們的孩子就死了……死了……”

寧嫔突然爆發的哭嚎起來,連帶着嬰兒的哭聲也愈發猙獰,在他耳朵、腦子裏,幾乎将他震的耳朵嗡嗡作響,什麽也聽不見了。

另一只耳朵裏卻突然響起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陛下,皇後娘娘說是您要流掉我們的祯兒……她說那碗藥是您賜的……陛下您不要祯兒了嗎?那碗藥是您賜的嗎?陛下……”

裴鴻度手指不自覺的發抖,這是誰的聲音?他想了許久許久才想起是裴祯母親的聲音……

無數女人的哭聲陡然響在他的耳朵裏,一聲聲叫着:“陛下、陛下……您怎麽能這樣狠心?陛下……”

閉嘴閉嘴!

裴鴻度渾身發抖,擡手捂住耳朵,腦子裏一陣陣的眩暈,除了這些哭聲叫聲什麽也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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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馮元臉色慘白的張口說着什麽,朝他沖了過來,卻聽見一絲絲馮元的聲音。

直到頭頂巨大的火柱掉下來砸在了他的身上,他才聽見了“轟隆”倒塌的巨響聲,和馮元的慘叫聲。

他被火柱壓着,感覺自己燒了起來,吃力的擡起頭想掙紮,卻在殿門口燃燒的火牆中看見了一道碧色的身影——她站在火光中,烈火燒不到她半分,一雙琉璃眼冷漠至極的看着他。

神女……神女!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神女,讓神女救他,只聽見了神女清晰的說了四個字——“咎由自取。”

火光“砰”一聲暴漲而起,神女的身影消失在大火中。

“神……”裴鴻度張開口,卻被大火和濃煙嗆的說不出話,他死死盯着神女消失的門口。

燃燒的火牆陡然被水柱沖開,一道人影就從那神女消失的門口沖了進來,着急的叫了他一聲:“父皇!”

是裴祯!

他看見裴祯沒有一絲遲疑的沖過來,雙手直接去推開他背上燃燒的火柱。

裴鴻度心中忽然一安,裴祯來了!他的福源來了!神女還是給了他一線生機!

“父皇快走!”大火燒着了裴祯的衣袖,他忍着痛急喊。

裴鴻度翻身從那火柱下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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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這場火燒的突然又猛烈。

謝蓮崖趕進宮中時火還在燒,宮人和侍衛都在說這場火是天火突然掉下來點着了奉天殿、坤寧宮和皇後所在的西苑殿涼亭,越燒越大。

但皇帝和皇後已經救了出來,兩個人都受了傷,皇後傷的更重還在昏迷不醒。

謝蓮崖忙問,被皇後帶走的謝太醫呢?

其他人卻不知了。

反倒是裴祯從寝殿裏出來見他,告訴他說:“你父親沒事,如今正在裏面回話。”

謝蓮崖快步跟着裴祯進了皇帝的寝殿,果然看見了謝清風跪在榻邊,衣衫整齊、頭發也完好無損,一絲從火場裏出來的跡象也沒有。

他聽見謝清風回話說,大火突然燒起來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風推出了涼亭,所以毫發無傷。

謝清風忙解釋:“微臣所言句句屬實!在場的內侍皆可為微臣作證。”當時他确實不知道怎麽就被推出了涼亭,再反應過來涼亭已經被天上掉下來的火球點着,燒的厲害至極,那火根本不像是正常着火的狀态。

他不信鬼神,可火确實來得離奇。

謝蓮崖走到了榻邊,向榻上的裴鴻度行禮,叫了一聲:“陛下。”他看見裴鴻度身上纏着白色的紗布,脖子上也是,頭發都被燒了半截,臉上沒有一絲絲血色的坐在榻上。

燒的确實嚴重,可惜沒有燒死。

裴鴻度根本沒有注意到其他人,他只直勾勾的盯着謝清風,那麽大的火謝清風卻毫發無損……他說他被一股風推出了涼亭。

是神女嗎?

那從天而降的天火也是神女嗎?

他腦子裏不停不停的閃回着烈火中神女說的那四個字——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

天火是他的懲罰?他的報應嗎?還是……皇後?

神女獨獨救了謝清風,是因為他是無辜之人?還是他是……那位謝家姑娘的父親?

裴鴻度腦子裏嗡嗡攪動着,背上、脖子上的燒傷痛的他一直在冒冷汗,他啞聲開口道:“謝太醫,寧嫔的胎到底是怎麽小産的?”

大火中的哭聲,寧嫔和其他嫔妃的哭聲,每一個都在說:皇後。

謝清風跪在榻邊,腦子裏一遍一遍想着說出真相的後果,此事不止牽連了皇後,還牽連了太醫院的幾位老太醫……

一角衣袍停在了他的身邊,他聽見了蓮崖的聲音:“父親知道什麽便說什麽,陛下自會明查。”

謝清風握了握手指,他不能隐瞞,人在做天在看,那是一條條人命,他學醫是為了救人而不是害人。

他擡起頭看向裴鴻度,開口道:“陛下,寧嫔小産并非意外。”

他将他所知的全部告訴了裴鴻度,包括他把寧嫔從前的保胎藥藥渣偷偷藏在了太醫院裏。

謝蓮崖站在一旁聽着,他沒想到謝清風會牽扯進來,還是這樣直接的關系。

殿中寂靜。

謝清風說完之後就低頭,說甘願進大理寺受審。

裴鴻度沒有說話,他垂眼看着謝清風,腦子裏卻全是那些女人的啼哭聲、嬰兒的啼哭聲,皇後害的只有寧嫔嗎?裴祯的母親為何會說,皇後賜的那碗藥是他給的?

有人在他身側輕輕開口說:“我的母親似乎也是這樣險些小産。”正是一直沒有開口的裴祯

裴鴻度竟有些不敢擡眼看他,當初他的母親大出血……他以為是他母親不愛惜肚子裏的龍裔,為了她父親的事情緒太激動導致的,他那時氣急了才交給皇後去處理……

他身上的灼傷一抽抽的痛起來。

“父皇,先把藥喝了吧。”裴祯端着湯藥過來,呈給他。

裴鴻度看見他的雙手纏着一層層紗布,裴祯為了救他燒傷了雙手。

若非裴祯趕到恐怕他就命喪火海了,裴祯何止是他的福源……

他擡眼看住裴祯,“朕一定會徹查此事。”

裴祯端着藥,既沒有太大喜悅,也沒有太多怨恨,只是覺得譏諷,徹查清楚又怎樣呢?他的母親和嬷嬷已經死了,死在連頓飽飯也沒有的廢宮中。

裴鴻度是良心發現徹查嗎?不,他是怕了,這場大火燒的他怕了。

若是沒有菩薩,裴鴻度這輩子都不會記起廢宮中還有一個為他誕下孩子,等着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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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沉的天色下,謝棠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慢慢蕩着,這可不夠,該好好的反思忏悔。

已使用的道具欄裏只有兩個【天火】,各10萬積分。

綁定裴鴻度還挺好用的,只需要用變聲器變個音,就能在他耳朵裏、腦子裏制造出【死不瞑目】【陰魂不散】的效果。

但這顯然不夠,她要的可不只是裴鴻度徹查此事,這才哪兒到哪兒。

她腳下一蹬,秋千高高蕩起。

金拂玉焦急的走進院子,想和阿棠說什麽,卻又覺得不該讓小小女孩兒家跟着她一起擔心,蓮崖已經去宮中找清風了,再等等一定就都能回來了。

金拂玉便裝出一個笑容道:“餓不餓?不必等你父親和哥哥了,咱們先用晚飯。”

謝棠跳下秋千,撲過去抱住了她,笑着和她說:“娘親不必擔心,一定是宮裏出了什麽事,爹爹才被留在宮中。”

金拂玉勉強的笑笑:“宮中能出什麽事需要你爹爹留下?”

謝棠眨眨眼道:“說不定着火了,差點把陛下燒死呢。”

金拂玉吓的慌忙捂住謝棠的嘴巴,“不敢瞎說!”這孩子怎麽什麽都敢說!

誰知,剛用完晚飯,謝蓮崖就派人來和她們報信,讓她們不必擔心,謝清風今夜留在宮中,因為宮中走水,陛下傷着了。

金拂玉驚的眼睛瞪得溜圓,這、這怎麽和阿棠瞎猜的一樣??

謝棠沒再說什麽,早早回了自己房中休息。

打開系統,把早就準備好的兩個道具送給了裴鴻度——【噩夢連連】【一夜成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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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死寂的寝殿之中,裴鴻度服了藥趴在榻上昏昏沉沉的入睡,才剛剛入睡沒多久就聽見火着起來的聲音,那聲音裏還夾雜着嬰兒的啼哭聲、女人的叫聲。

“陛下、陛下您看我們的兒子……”一個血淋淋的女人抱着血淋淋的嬰孩遞到他眼前,那孩子包在襁褓之中像一團血肉,腥臭的血還在往下滴。

裴鴻度想躲開,翻身卻壓到一團**的東西,他伸手去摸,摸了一手的血,那團東西竟然是包裹在胎盤之內的嬰孩,連眼睛都沒睜,纏着臍帶的肚子一下一下在鼓動着,呼吸着……

突然“砰”的爆開變成了一團血肉,濺在裴鴻度的臉上、嘴裏——

他惡心的瞬間驚醒了過來,趴在榻上痙攣的幹嘔了起來。

“陛下!”旁邊伺候的馮元慌忙起身快步過來,“陛下您這是怎麽了?”

裴鴻度在幹嘔之中慌忙擡起頭看,看自己的身後,看自己的榻上,沒有,沒有血、沒有嬰孩、也沒有哭着的女人,剛才那些都是夢,是夢……

“陛下可要傳太醫啊。”馮元驚慌的忙用帕子替他擦臉上的汗水。

裴鴻度感受到帕子擦在臉上的真實觸感,才愈發清醒過來,那只是夢而已。

他張口想說不用,可嘴巴發麻、喉嚨裏堵着什麽東西似得,一陣陣惡習襲來,他伏在榻上将喝進去的藥全吐了出來。

那嘔吐卻怎麽也停不下來,他幾乎将膽汁都吐了出來。

馮元忙喊了傳太醫。

今夜留在宮中的謝清風就着急忙慌的進了大殿,上前替臉色慘白的裴鴻度診脈。

這一診,他臉色大變。

“怎麽樣謝太醫?”馮元忙問。

謝清風重新又診一次,這一次他臉色便的蒼白,收回手忙行禮道:“微臣醫術不精,不敢下定論,還請陛下召其他太醫前來診斷。”

裴鴻度心中“咯噔”沉了,盯着謝清風看,啞聲道:“診出什麽你直說,朕贖你無罪。”

謝清風低着頭,在心中措辭無數次,到底是開口道:“微臣……學藝不精,陛下的脈象似乎、似乎……是喜脈。”

裴鴻度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謝清風立刻又道:“陛下還是請其他太醫來再診治!”

裴鴻度坐在榻上反應過來,他沒聽錯,謝清風說他是喜脈。

太荒謬了,這荒謬到甚至他沒有吃驚和其他情緒,只是平靜的吩咐去請太醫院的老太醫李兆來。

一個男人,怎麽可能有了喜脈?

可接連召了三個太醫來,各個診出的全是喜脈。

裴鴻度伏在榻上又一次吐了出來,吐的眼前發黑,幾欲昏厥,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父皇。”裴祯站在他的榻邊,蹙着眉忽然問他:“您可有夢到過什麽?”

他猛地擡起頭,在一陣陣天旋地轉之中看着裴祯。

裴祯聽見耳朵裏菩薩的聲音——“告訴他,夢或許不止是夢。”

“夢或許不止是夢。”裴祯跟着菩薩開口說道:“是一種預示和警告,父皇您夢到過什麽嗎?”

裴鴻度臉上沒有一絲絲血色,他在暈眩中、惡心中響起那場噩夢,他夢見嬰孩、妃嫔……夢見嬰孩在他背後化成血水,噴濺進了他的口中……

這是神女給他的警告?懲罰?

他垂下眼又幹嘔起來,雙手撐在榻上死死盯着地面,神女是在懲罰他沒有明查寧嫔和其他妃嫔小産之事?是在預示他,他的孩子全部是被人害死的?

還是……還是神女在懲罰他,冒犯了她?

他想起那幅燃燒起的神女畫像,想起謝家的姑娘,他确實想着……獨占神女,将她留在身邊做他的女人……

喉嚨裏的惡心感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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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宅子裏,謝棠被睡不着的金拂玉吵醒了,上了她的床上陪娘親一起睡。

她摟着金拂玉的腰,聽着系統裏裴鴻度近乎崩潰的心聲。

——“是因為我對神女的貪念?”

——“是因為皇後帶走了謝清風?”

——“還是因為皇後害死了那些孩子那些妃嫔……”

——“謝家的女兒是、是神女的化身嗎?梅林之中我冒犯了她?”

嗯,不錯,繼續反思,好好想想他該怎麽做。

謝棠閉着眼,輕輕拍着金拂玉的背:“娘親別擔心,明日一早說不定陛下就八擡大轎把爹爹好好送回來了。”

金拂玉笑着摸摸她的臉:“盡想着好事。”随後又想起今日的事,阿棠似乎說什麽都很準,萬一呢?還真說不定。

“我們阿棠金口玉言。”她低低說,清風一定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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