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養成帝王 (1)

——[朕才是天子,朕準許的你才能拿。]

——[他還在觊觎菩薩,該殺了他,真該殺了他。]

謝棠躺在床帳之內,聽着系統裏裴鴻度與裴祯的心聲,慢慢笑了,如今看來裴祯皇城牆上急切的舉動倒是加快了她想要的發展。

君臣父子,既是君臣又是父子。

裴鴻度既希望裴祯能夠優秀到可以擔起大巽江山,開疆擴土。又怕裴祯太能幹了,迫不及待的從他手中奪走一切。

這卻是謝棠想要的,她突然覺得加快節奏也不錯。

裴鴻度從書案前起身看着裴祯道“你與蕭家的婚事已定,由不得你。”

說完根本不給裴祯說話的機會,跨步離開了寝殿。

空蕩蕩的寝殿之中只剩下裴祯,他站在昏暗的殿中扭頭看向窗外的一輪冷淡孤月。

——[菩薩你生氣了嗎?]

他低低的叫她,問她。

謝棠點開系統監視看了一眼他,他靜靜的站着,慢慢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走到窗上放在了窗臺之上。

那是被水泡過的聖旨,他被冊封為太子的聖旨。

他一直揣着,想要等到機會給菩薩看,卻一直沒有等到。

——[是我錯了,我太心急了。]

——[我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聽到菩薩的聲音,自從江邊之後菩薩再沒有與我說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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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還能做什麽來換取菩薩的回應……]

他呆呆站在窗下,伸手接住一縷月光,似乎早就料到了菩薩不會再回應他,自從離開廢宮之後,菩薩很少回應他。

菩薩只在她想回應時回應,想出現時出現,他早該知道也該乖乖遵守這條法則,是他太得意忘形了。他以為菩薩江中救他,讓他看清他的臉就是準許他發現她,找到她。

他以為菩薩幫他走到走一步,自己就真的是菩薩所選之人,天選之人。

可他不過是廢宮中一個吃剩飯的老鼠而已,因為菩薩需要他才給他披上金袍,讓他像模像樣的做一個皇子、太子。

他後悔極了,也怕極了,怕菩薩厭棄他,再也不會需要他。

他該做些什麽?做些什麽才好?

——[菩薩想要裴鴻度死嗎?]

他問菩薩,他可以替菩薩殺了裴鴻度,只要菩薩理理他,不要厭棄他。

謝棠靜靜聽着,裴祯……是如此的容易掌控,他的愛恨全在她的手掌之中,這種感覺與上個世界裏的男主溫純不一樣,溫純是她有意在做出一些什麽來掌控他。

但裴祯不需要,從八歲到現在,他早已是她忠誠的“信徒”,從當初只為了吃飽飯,到後來他的所有心願都是做太子後與她見面。

謝棠查看了一下她的女主任務,任務裏關于裴祯的任務是——成為男主的救贖,與男主達成攜手立于萬人之上的he結局。

按理說她早該完成了第一個成為男主的救贖,但現在沒有顯示完成,她想可能是因為裴祯還沒有刷滿男主氣運,成為真正的男主。

之前她想着慢慢掉馬,但現在她不想慢慢來了,慢慢來蕭玄素就會被逼迫嫁給裴祯,而那時候她要完成裴祯的那項任務,就勢必會犧牲掉蕭玄素的一生,她會成為炮灰女配,就如同上個世界裏的阿棠。

她不想要這麽做。

謝棠點擊虛拟形象,直接選擇出現在裴祯面前——

如同一片月光降臨在裴祯頭頂,将他籠罩,一只細白無瑕的手從窗臺之上抽走了聖旨。

他猛地擡頭看見如夢似幻的月光中,菩薩一身碧衣在月光中顯現而出,一雙琉璃眼垂下來望着手裏的聖旨,沒有喜悅也沒有怒意。

“菩薩……”他呆呆站着,卻再不敢伸手觸碰她,亵渎她,只是喃喃的叫她“菩薩……”望着她那張臉,正是謝棠那張臉。

她的目光從聖旨之上挪開,落在了他的臉上。

那一瞬間裴祯眼眶發紅,手指緊緊攥着窗棂,他被巨大的喜悅和巨大的惶恐籠罩着,他很怕這是菩薩最後一次見他……

那麽多的話,在這一刻,在月光之下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他腦子裏只被暈眩充斥着。

月光中菩薩将手中的聖旨遞給他。

他呆愣愣的擡起手,不敢相信的握住了聖旨,聽見菩薩說“我看過了。”

裴祯握着那聖旨手指輕輕的顫動起來,菩薩看過他想給她看的聖旨了,他發紅的眼眶被風吹出潮潮的淚湧,他喉嚨微啞的開口道“您……不要生我的氣。”

他抓緊那聖旨,“您打我,殺了我都可以,就是不要不理會我。”

謝棠看見他落下的眼淚,他哭起來真像一只可憐的小狗。

她伸手慢慢落在了他頭頂,開口道“知道了。”

裴祯仰頭望着她,在她的手掌下顫抖着掉眼淚。

她聽見兩個系統音同時響起——

一個是裴祯的——[恭喜您獲得10點男主氣運,現為30/100。]

另一個是她的系統——[您的宿主裴祯獲得10點男主氣運,現為30/100。]

她滿意消失在裴祯眼前。

裴祯猛然擡頭,只看見泡影一般消失的菩薩,他多麽想伸手留住,卻不能,只能緊緊抓着聖旨看着那泡影一點點消失。

裴鴻度賜婚的聖旨第二天就下了,蕭玄素嫁給裴祯做太子妃,卻沒想到裴祯竟然敢在朝堂之上公然抗旨拒婚,甚至直接說出若太子妃不能自己選,他将不再做太子。

這将裴鴻度氣的大發雷霆,他還沒有拿太子之位來要挾裴祯,裴祯居然敢先拿這個來要挾他!

盛怒之下裴鴻度在朝堂上要立刻廢了裴祯這個太子,朝堂引起軒然大波,滿朝文武幾乎全在為裴祯求情,勸說他被氣怒沖昏了頭。

而偏偏突然之間烏雲蔽日,電閃雷鳴,一聲聲雷震動在天際仿佛天神震怒,直接将殿宇的一角劈碎了。

裴鴻度在電閃雷鳴之中氣的頭暈目眩,突然嘔出了一口血,那血中摻雜着一塊塊的血塊,讓他想起噩夢一般的肉瘤,這是……神女在為了裴祯警告他嗎?

雷聲、風聲與滿朝求情之聲交織在一起,他在這一刻意識到裴祯早已不是剛離開廢宮的那個癡傻孩子,如今的裴祯是治理水患、肅清浙水貪官的功臣,是他僅剩下最優秀的皇子,更是天神庇護的天選之人。

滿朝文武都清楚除了裴祯,已經沒有皇子能夠擔起大巽江山。

可他還沒有死!他這個皇帝還活着!裴祯竟然敢威脅他了!

這皇位是他的,他想給才是裴祯的!

這場軒然大波當天就傳的滿京城皆知,蕭搖光惱怒的回到府中,卻見蕭玄素站在正廳裏等他。

他以為蕭玄素是為了裴祯抗旨拒婚而惱怒,便安慰她道“你放心,蕭家還容不得裴祯拒婚,哥哥自會讓裴祯娶你做太子妃。”

“哪怕我不想嫁給他嗎?”蕭玄素望着這個從小寵她的哥哥,眼眶發紅的道“哪怕嫁給他之後我會飽受折磨,獨守空房一輩子嗎?”

蕭搖光忽然愣了住。

“哥哥還不明白嗎?”蕭玄素對他說“裴祯今日敢為了心中所愛之人公然抗旨,甚至不在意太子之位,那必定是他摯愛之人,執念之人。我就算嫁給他能有什麽好下場?他只會記恨我,記恨蕭家,一朝繼位他必定先除掉我,除掉蕭家,迎娶他摯愛之人。”

她喉嚨裏微微哽咽的發抖“哪怕這樣哥哥也要我嫁給裴祯嗎?”

她深知裴祯愛着的是謝棠,從前不知他有多愛,今日便知道了,她根本不想攪合進去,讓謝棠記恨她,讓自己踏上這條沒有一絲希望的苦難之路。

可她還是說“若是如此哥哥還希望我嫁給裴祯,我便嫁了,因為我這條命是蕭家給的,如今就還給蕭家。”

蕭搖光內心震顫不已,他望着自己嬌生慣養的妹妹,她臉頰上滾下眼淚,擡手重重擦去,再沒有看他一眼跨步出了正廳,仿佛決然的踏上必死之路。

他站在廳中心中震顫的凝住了眉頭,他從未想過從小到大蠻橫天真的妹妹會說出這番話,這些話……是她自己想明白的?

他何嘗不明白妹妹所說的,但……當初姑母崔昭就是這樣嫁給了裴鴻度,裴鴻度那時也有心愛之人,是崔家用權利交換才讓裴鴻度迎娶了姑母崔昭,即便後來裴鴻度做了皇帝,将他所愛之人納入了宮中又如何?

崔家不倒,崔昭就是皇後,只可惜崔昭膝下無子難以穩固地位,可若是妹妹嫁給裴祯能早早剩下皇子,就算他日裴祯再将心愛之人迎入宮又怕什麽?

皇權之下從來只有權利傾軋。

可是……聰明如姑母也沒有成為贏家。

他扭頭看出門去,再看不到妹妹的身影。

雷鳴之後又是暴雨,下了一整天。

裴鴻度沒讓任何人知道他又吐血了,只是不見任何來求見他的大臣,因為他知道每一個都是來勸他打消廢太子這個念頭,他們的聲音就如同燎原的風一樣,将他心中這股火越催越旺。

他只召來了謝清風診脈,吐血一事也只告訴謝清風。

謝清風卻發現他脈象虛弱的厲害,除此之外并無其他病症,便如實說了,讓他務必靜心修養一段時間。

殿外暴雨陣陣,閃電轟隆隆響着。

裴鴻度看着謝清風,他心裏很清楚,沒有病症就說明這仍然是神女的懲罰,他的命仿佛攥在“她”的手裏一般。

“今日謝太醫留在宮中吧。”裴鴻度笑着對他說“朕總覺得不适。”

謝清風沒有多想,留在宮中照看陛下是他身為太醫的職責。

他拱手退下,被內侍帶去了隔壁的暖閣休息。

裴鴻度目送他離開,看見窗外閃亮的雷,他這一世與兄弟鬥,與父親鬥,與權臣鬥,如今……要與天鬥嗎?

天命所歸,他的位置是搶來的,這是他心中永遠不甘不服的結。

他慢慢閉上了眼,沒想到很快就睡着了。

可睡夢中仍然能聽見雷鳴聲,一聲又一聲,“轟隆”一聲,他被驚醒一般猛地睜開眼,卻看見眼前吊着一個穿黃袍的老人,那是……那是他的父皇!

又是那個夢?他又夢見了弑父的那個夢?

昏暗的殿中,只有一道道閃雷照亮,他拼命的想要掙紮起身,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被吊死的父皇就那麽輕輕擺動着,一個披頭散發的人握着劍從父皇背後慢慢走出來,走到了他的榻前,叫他“父皇。”舉起手中的劍,一劍朝他斬了下來——

閃電“轟隆”一聲,這一次他看清楚了那舉劍殺他之人的臉。

“轟隆!”

裴鴻度猛地從榻上翻身坐起,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沒有被斬斷,他一臉一背的冷汗,披頭散發的坐在榻上如同被抽走了魂兒。

“陛下。”內侍馮元慌忙快來,看見裴鴻度赤紅的雙眼和發白冒着冷汗的臉吓了一戰,忙道“陛下您又做那個噩夢了?”

裴鴻度仿佛沒聽見他的聲音,只驚恐的盯着飄蕩的床幔,他看清了叫他父皇、将他斬殺的那個人,一直以來他從未看見過那個人的臉,可這次如此清晰……是裴祯。

裴祯……

披頭散發的裴祯就如同剛從廢宮中出來一般,面無表情的斬斷他的脖頸。

這是他的宿命嗎?他殺兄弑父奪得皇位,卻又死在他的兒子手裏……

他猛地擡頭看向窗外,閃雷照亮他蒼白的臉,不,他從不認命,他若是認命就不會一步步踏上這皇位。

“陛下?”馮元又慌忙叫了他兩聲。

他如夢初醒一般回過頭來看馮元,喉嚨裏澀且啞“命親随隊将太子拿下,困在東宮之中誰也不許出入,更不許走漏風聲,要快。”

馮元一愣,又聽他說“将謝太醫也送去,若是朕死了,立刻将兩人斬殺,将東宮一把火燒了。”

“陛下……”馮元臉色下的慘白,他不知陛下為何突然做出這種決定。

可裴鴻度坐在榻上,眼睛中閃爍着閃雷的光再次吩咐道“命太子身邊的內侍去請謝姑娘入宮,便說太子有急事要見她。”

馮元看着他的眼神,再不敢多言,低頭應是,這眼神曾經在陛下要逼宮先帝時出現過——出奇的平靜、冰冷。

裴鴻度再次看向窗外,他要鬥到底。

雷鳴之下,同樣有人從噩夢之中驚醒過來。

是蕭搖光,他冷汗淋漓的醒過來,手指還是發麻的,那夢如此的真實……他甚至還能感受到手背上妹妹鮮血的溫度。

他夢見妹妹如他所願的嫁給了太子,成為太子妃,成為皇後,可裴祯一直一直沒有與她圓房,她就像是一個傀儡,一個被帶上皇冠的金絲鳥,一天天消瘦下去,再也沒有笑過。

而裴祯一直謀劃着要給他心愛之人皇後之位,要除掉蕭家,甚至不惜讓侍衛去勾|引玄素,枯寂的玄素與侍衛有|染還懷上了孩子。

在她生辰那日,她在冷寂的坤寧宮中見了蕭搖光,讓他一劍捅死了她連同肚子裏的孩子,以死來想保全蕭家。

那血噴湧在蕭搖光的手上,他看見妹妹那張臉枯瘦如骷髅,她曾經是那樣明媚的花朵……

她在最後問他“這就是哥哥想要的嗎?那我從今以後……再也不欠蕭家的了。”

蕭搖光驚醒過來,盯着自己的右手,冷汗浸透了他的寝衣,這個夢為什麽會如此完整?如此真實?就好像……是妹妹和蕭家将會經歷的下半生一般……

雷鳴聲中,有人突然敲門。

蕭搖光驚的一顫,扭頭盯着門問“什麽事?”

“大人,謝蓮崖謝大人前來見您,說是有要事,可要請他進來?”他的屬下在外問。

謝蓮崖?深更半夜謝蓮崖前來必定是出什麽事了。

蕭搖光立刻道“請他去書房。”

他随便披了一件外袍,匆匆趕去書房中,瞧見謝蓮崖背對着他站在書案前看着牆上的一幅畫,那是他妹妹為他畫的一幅紅梅圖,畫的不好,卻硬是要讓他挂在書房中,不許摘下。

“謝大人。”他叫了一聲謝蓮崖,走過去問道“深夜前來可是出什麽事了?”

謝蓮崖依舊望着那畫,沒有回答而是說“蕭大人一定很疼愛這個妹妹,我家中也有一個妹妹。”他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我恨不能将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如今她及笄了,我又恨不能殺了所有向她提親之人,因為沒有人能配得上她,他們會讓她不快樂。”

蕭搖光看着喃喃自語的謝蓮崖,只覺得他有些可怖……要殺了向妹妹提親之人?這是要疼愛妹妹到何種地步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見過那位叫阿棠的謝家姑娘,生的确實絕世無雙的好看,據說……裴祯看上了她。

“蕭大人。”謝蓮崖轉過頭來看向他,目光平靜的說“你可知我為何願意輔佐裴祯嗎?”

蕭搖光搖了搖頭。

“因為我要他向我立誓,絕不與我妹妹在一起。”謝蓮崖毫無隐瞞的道。

蕭搖光震驚的皺眉,他幾乎以為謝蓮崖在說瘋話,怎麽會有人因為這個原因而去輔佐一個皇子?又怎麽會有哥哥這樣去讓一個皇子立誓?

瘋了吧。

可謝蓮崖的表情平靜認真,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他說“我知道皇室之中再無自由,一旦踏入皇室,再美的花也會枯萎,再自由的鳥也會失去雙翼。”

蕭搖光腦子裏閃過夢見裏妹妹臨死前的臉,枯萎的花,她曾經是這京中最嬌寵最快樂的姑娘。

謝蓮崖在暗示他嗎?

“裴祯與陛下不同。”謝蓮崖壓低聲音又道“今日的要挾,日後他必定加倍奉還,蕭大人不要将一手好牌打的滿盤皆輸。”

蕭搖光仔仔細細看着他,問道“一手好牌?”

“你與裴祯出生入死,本可以是他最信任的幫手,不要變成他記恨之人。想要保住蕭家并非只有聯姻一條路可以走。”謝蓮崖靠近一些,側在他的耳朵邊低低道“裴祯被軟禁了。”

蕭搖光臉色大變,猛地看向謝蓮崖“你、你從何得知?”太子被軟禁?被陛下軟禁?為何?因為抗旨一事?

“你不必管我從何得知。”謝蓮崖對他道“我只是來告訴你,你還有另一個選擇。”

救太子,輔佐太子登上帝位。

蕭搖光自然知道這一步,可這一步何其兇險,若是不成……

他緊緊看着謝蓮崖,聽他開口道“他是天命所歸之人,只有贏沒有輸。”

謝蓮崖看着外面不停閃動的雷,他的系統裏是今夜祂給他發布的新任務——[收服蕭家,輔佐裴祯。]

裴祯當然不會輸,他是男主,是阿棠的任務。

只是他沒想到,阿棠這麽快就動手,是裴祯在皇城上的舉動促使她加快了任務速度嗎?

裴祯的舉動促使裴鴻度先動手了。

阿棠如今進宮去了嗎?

他萬般不想阿棠隐身犯險,可是他很明白,要做她的棋子,不要幹預她。

謝蓮崖再次回過頭看蕭搖光,“陛下已經對裴祯動了廢除之心,就算你想犧牲妹妹嫁給裴祯,恐怕裴祯也做不成太子了,你只能送你的妹妹入陛下的宮,或許她會繼承姑母的位置,成為皇後。”

蕭搖光瞬間皺緊眉頭惱怒的看着謝蓮崖,他說的這叫什麽話?仿佛他的妹妹只是一件物品做不了太子妃,就去做陛下的妃子,陛下已經足以做玄素的爺爺了!

可他心中又很清楚,謝蓮崖說得對。

他無法想象讓玄素去做裴鴻度的妃子……其實他如今已經無路可選。

大雨之中,謝棠坐在龍辇之中,直接被擡入宮,擡去了裴鴻度的寝殿。

她下了龍辇,面前就是裴鴻度寝殿的大門。

“謝姑娘請。”馮元低着頭道“太子殿下在殿中等着您。”

謝棠看了他一眼不說話,慢慢走了過去。

殿門在她面前打開,裏面一片昏暗,她跨進去沒幾步殿門就在身後緊緊關閉了。

殿中只亮着兩盞燈。

她朝着燈走過去,看見坐在側榻上穿戴齊整的裴鴻度,他連發冠也重新梳好了,只是臉色灰白,雙眼裏布滿了血絲了,憔悴不堪。

他擡了擡手請她坐下。

謝棠卻站着沒有動,平靜的看着他“你軟禁裴祯,是為了要挾我嗎?”

裴鴻度望着她慢慢笑了,眼底裏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神女既然已經知道朕軟禁了裴祯,卻還是肯為他來。”

“我說過,他是我庇護的天選之人。”謝棠道“我自會護他周全。”

裴鴻度心中那股火燒的真旺啊,“神女為了他到底願意做到何種地步?”

“不惜代價。”謝棠毫不猶豫道,她看見裴鴻度眼睛裏燃起的火,越自命不凡的男人越禁不起嫉妒的火焰。

她說“我來到凡塵本就是為了輔佐他,你能夠瞧見我的神像,也是因為他。”她語氣裏滿是輕蔑,“他乃天命所歸,這是命數,你違抗不得。”

裴鴻度眼睛裏那團火快要燒出來了,他謀奪了天下,以為自己擁有一切,可現在謝棠告訴他,這一切順理成章都是裴祯的,而他所求不得的鳳凰神女,也願意為裴祯下凡塵。

“朕從不認命。”裴鴻度站了起來,一步步朝她走了過去,她站在燈色裏一襲白衣,那麽的絕塵脫俗,如今的她依然與神女一模一樣,他越靠近心就跳的越快,這樣的神女……這樣的神女若是被他征服,被他奪得,這天地之間還有什麽是他不可得的。

長生不老,永垂不朽。

裴鴻度盯着她,與其被她攥着命,成為裴祯的踏腳石,不如放手一搏,他就是要與天鬥。

他停在她面前,那麽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是又到底沒有伸手亵渎她,“若是神女所庇佑的天選之人死了,燒成了一把灰,神女又該如何?”

終于他從神女臉上看到一絲惱怒的蹙眉,果然被他猜對了嗎?人死神女或許可以複生,但人要是燒成了灰,還怎麽複生?

“你若是這麽做了,必定會遭受天譴,五雷轟頂,永墜地獄。”謝棠保持着臉上微怒的表情警告他。

他突然揚聲笑了起來,猛地抓住了謝棠的手臂,“那又如何?我就算不那麽做也照樣會死會下地獄,那不如就帶着他一起死。”

謝棠在他眼前要化作流螢消失,他立刻雙手抓着她的雙臂道“你若是離開,我會立即下令将他和你的父親全部殺了,切成一段段焚成灰燼!”

他像是孤注一擲的瘋子“就算你能夠找到裴祯救了他,但你的父親在另一個地方,在你救裴祯的時候就會死,你忍心嗎?”他早就做好了準備,留下謝清風多一個籌碼,她要救裴祯就殺了謝清風,救謝清風就殺了裴祯。

總能困住她。

果然,她化作流螢消失在他手裏的身體,又一點點在他的幾步之外凝聚成實體,她看着他,目光中滿是怒意。

裴鴻度心中狂喜起來,她留下了,她惱怒了,說明他這一步走對了!她無法同時救兩個人!只要走對這一步,他就可以贏!

謝棠聽着他的心聲,感嘆男人到了絕境的時候可真容易膨脹,膨脹了好,她要的就是他信以為真的膨脹。

主神系統的限制下,她若親自動手殺了男配裴鴻度,不但會任務失敗,還會扣幾分。

她從不做虧本的生意。

滾滾雷聲之中,謝棠站在燈光下望着他問道“你想要什麽?”

裴鴻度眼睛裏的狂喜快要溢出來,他多得意啊,神女低下頭來和他談條件了,一切都在朝着他計劃的發展。

他沒有上前,而是對她伸手說“朕只要神女留下,留下朕的身邊。”他到底沒忍住朝她走近一步“這皇位朕還是會傳給裴祯,等到朕壽終正寝神女依舊可以扶持你的天選之人。”

他放柔了聲音“朕不過是想神女陪朕走完剩下的路。”

他說的如此真誠,謝棠聽見他的心聲——[不能着急,先留下神女,再困住她,殺了裴祯。]

他甚至誠懇的對她說“朕絕無亵渎之心,不敢妄想神女做朕的皇後,只希望神女成為朕的帝師,伴朕左右,神女若是不願住在後宮之中,朕可以為神女再築宮殿。”

可他心裏卻在想——[只要神女退讓一步,就會步步退讓,到時候神女入宮為後又是什麽難事?]

謝棠聽着,覺得不夠,還得再讓他膨脹一點。

她便在燈光之中蹙着眉,微微嘆了一口氣,“即便我做了你的帝師,你也沒有幾年活的了。”

裴鴻度臉上的表情沒有動搖,而是愈發誠懇的道“哪怕只剩幾個月,有神女相伴,朕也死而無憾了。”

——[幾年的時間夠了,到時候裴祯一死,神女還不死心?]

謝棠斂下眉眼,思索了一下道“我若答應做你的帝師,你便放了裴祯與謝清風。”

“當然。”裴鴻度毫不猶豫的道“神女被封為帝師之後,朕便會放謝清風回家去。”卻沒有說裴祯。

謝棠嘆着氣,說了一句“也罷,命數如此,我也不能提前結束你的性命。”

是嗎?

裴鴻度攥緊了發顫的手指,原來神女不能殺他嗎?怪不得,怪不得神女一直等到現在,沒有直接殺了他,輔佐裴祯稱帝。

原來如此!至少他還有幾年時間!

他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悅朝神女走近,她卻皺着眉往後退了半步,對他道“我有兩條規定。”

“神女說。”裴鴻度不再靠近,現在別說兩條,十條他也答應,日後守不守約就無所謂了。

“其一,我不喜歡住在宮中,為我築神殿,我住在神殿之中。”謝棠說“其二,我修道喜潔淨,你若要我留下從今日起就不得再入後宮。”

“當然。”裴鴻度還以為是什麽,立刻便道“從今日起朕随神女潛心修道,絕不再踏入後宮。”

謝棠點了一下頭,不再說話。

“沒了?”裴鴻度有些不可思議,神女只是要求這麽兩條?他以為至少會要求他放謝清風夫妻先行離開京城,亦或是漸漸裴祯确認他的安全,再不然就是讓他不要靠近她。

沒想到只要如此簡單的兩條。

确實如此簡單,別的不需要。

電閃雷鳴之下謝棠看着裴鴻度,他如今的眼睛就像回光返照,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這一次裴鴻度沒有強留謝棠,只要她的軟肋捏在他手裏,就不怕,他命馮元親自送謝棠回去,留在謝宅中伺候她,還派了幾名侍衛跟随,名為伺候實則監視。

謝棠走之後,電閃雷鳴突然停了。

裴鴻度站在殿中前所未有的興奮,他一夜未眠,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冊封謝棠為大巽帝師,第二件事是下令工部在香山之上修建神女宮,要在七日之內完工。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工程,可裴鴻度已經沒有時間耗着了,夜長夢多,他等不了幾個月甚至半年,他要盡快将神女囚在神女宮之中,與他相伴。

他絲毫不顧朝中潮水一般的反對的意見,他們根本不明白得到神女意味着什麽。

當天他就動用京中所有的人力物力開始修建神女宮,哪怕老首輔和幾位重臣跪在國策殿之中請命讓他收回成命,他也不再理會。

他已經沒有幾年的壽命了,只有得到神女才能長生不老,才能天命所歸,這注定是沒有人能明白的,就如同他當初逼宮,孤注一擲。

修建神女宮在無數反對的聲音裏,聲勢浩大的開始,工部為了在七日內完工,不得不征集勞力,日夜趕工。

裴鴻度甚至下令,可強制征集勞力。

幾天之內,京中怨聲載道,所有人都覺得陛下瘋魔了,被那謝家女兒魅惑的瘋魔了,什麽神女不神女。

卻也有人說,确實親眼見過鳳凰神女,浙水治水之時便是神女現身止住了大雨,前幾日鳳凰神女還出現在了皇城下……

一時之間滿城風雨,根本止不住悠悠之口,直到香山施工出了事,晝夜趕工接連幾個人疲勞的摔下山去,被突然出現的鳳凰神鳥所救,香山之上的人全部見到了神女。

非議之聲達到了巅峰,對當今陛下的怨憤也達到了巅峰,不知是誰散播的謠言,說是當今陛下其位不正,才妄想得到神女的庇護,修建神女宮來囚禁神女,奪取天命。

這個謠言戳中了裴鴻度的痛楚,他立刻下令将傳謠言之人全部斬殺在菜市口,以儆效尤。

老首輔氣怒的當朝罵他昏聩,被罷免了首輔之職。

謝棠自然很清楚散播謠言的人是謝蓮崖,他火上澆油将這把火在朝中,在京中越燒越旺。

整整七日,謝棠沒有離開過謝宅,裴鴻度每一日都會來,什麽也不做,就靜靜的坐在謝棠院子裏喝杯茶,确定她還在。

這七日他沒有再踏入過後宮,每次前來皆會沐浴焚香。

事實上從他長了肉瘤子之後就再也沒有寵幸過任何妃嫔,但謝棠的那項——成為男配裴鴻度的白月光,讓皇帝為她效忠、為她守貞始終沒有完成。

按理說她開了兩個條件,裴鴻度都一一照辦,如今他癡迷她瘋魔,任務卻始終沒有完成,也沒有任何提示。

謝棠心中有個猜測,很快就能驗證她猜的對不對。

神女宮終是在一片怨罵聲完工,七日七夜的趕工,在當天夜裏勉強竣工。

裴鴻度迫不及待的迎接神女入住神女宮,一夜也等不了。

滿城燃放煙火,龍辇、儀仗隊浩浩蕩蕩的迎接謝棠前往神女宮。

煙火聲聲點燃陰黑的夜。

謝棠坐在龍辇之中被一路擡上香山之巅的神女宮,裴鴻度親自過來扶她下龍辇。

謝棠沒有伸手,跨下龍辇踏在了紅絲絨地毯之上,眼前的神女宮極盡奢華,連廊下的燈籠都是一盞盞琉璃燈,門前一左一右兩只鳳凰銅雕,口中各自銜着碩大的夜明珠。

“神女可還滿意?”裴鴻度這幾日精神越來越好,他甚至沒有再做那個噩夢,他将這一切歸功于他“擁有”了神女。

滿意,怎麽不滿意呢,她要的正是這個效果。

謝棠踩着紅絲絨地毯一步步走進殿堂中,裴鴻度跟在她身後,近乎讨好的說“神女哪裏還不滿意,只管吩咐。”

謝棠手指撫摸過殿中的鳳凰雙鳥玉鼎,沒回頭對他說“讓外面的人退下去,我不喜人多。”

殿外是裴鴻度的親随隊和宮女內侍,裴鴻度沒有猶豫,回頭揮手吩咐,只留下馮元伺候,其餘人等全部退下神女宮,在宮外看守。

謝棠聽着神女宮漸漸變得寂靜,只能聽見風聲和裴鴻度的腳步聲。

他停在了她的身側,擡手撫摸着她剛剛撫摸過的玉鼎,仿佛在感應着她的溫度,輕輕的說“朕已命人去接謝太醫過來,神女一定想念你的父親了,朕答應過會送你父親歸家,必定會言而有信。”

“不必了,我知道他會平安歸家。”謝棠扭頭看見窗戶外,絢爛的煙火綻放在遠遠的天際。

她聽見系統裏謝蓮崖的聲音——[一切妥當。]

這還是這個世界裏謝蓮崖第一次用系統與她說話。

“不必?”裴鴻度笑着望她“神女竟是這樣信任朕?”

謝棠忽然轉過頭來看他,一雙眼流光溢彩,閃爍着難得的笑意“我不是信任你,是信任我。”

裴鴻度沒聽明白的愣了一下。

背後傳來殿門關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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