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養成帝王 (2)
聲音,裴鴻度扭過頭看見一道纖長的背影站在門下,燈光明滅照亮那人的臉,竟然是裴祯?
“裴祯?”裴鴻度難以置信的盯着那張臉,怎麽會是裴祯?他不是軟禁在東宮的密室之中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神女宮之下不是還守着親随隊嗎?馮元呢?
殿門外像是有什麽人“噗”的倒下。
夜明珠的光輝下,裴祯看着他,右手從背後慢慢挪出,一把帶着血劍握在他掌心裏。
裴鴻度看着這一幕悚然後退,這、這不正是噩夢中的情景嗎?
他幾乎不用反應就明白了裴祯要做什麽,立刻高聲喊道“馮元!”
空寂的山中無人回應他,他的親随隊已經退到了神女宮外。
他本能反應一般一把抓住了謝棠的手腕,拖着她快步奔到窗戶下,冰冷的山風吹進來,他抓緊謝棠的手要帶着她翻身跳出窗戶,眼前卻突然一黑——
他聽見了很久很久之前出現在他耳朵裏,問他要不要綁定的那個聲音,這一次那聲音冷漠又溫柔的告訴他——[您已被您的系統傳送前往目的地。]
什麽意思?
他聽見“叮”的一聲,眼前突然再次清晰起來,他赫然看見自己仍然站在鳳凰玉鼎之前,原來的位置,裴祯就在他眼前,而裴祯身側的房梁上掉着一個灰撲撲的屍體。
“父皇……”他渾身冷透了,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他明明跑到了窗下……這是在做噩夢嗎?
他已經分不清現實與夢境,轉身再想跑,裴祯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一劍割破了他的喉嚨,血噴湧出的瞬間他睜大雙眼。
至始至終裴祯都沒有與他說一句話,可那劍是真的,痛也真的。
他看見神女踏着他噴湧的血一步步朝他走過來,他的耳朵裏再次傳來了冷漠又溫柔的聲音——[還不明白嗎?宿主。]
而謝棠也在同時開口“還不明白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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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聲音交疊在一起,竟然是……一模一樣的!
他突然明白過來,這個讓他綁定的聲音從始到終都是謝棠。
“我不是信任你,是信任我。”她重複了自己說過的話,擡擡手指,那吊着的屍體如同泡影消失了,“我要想你死輕而易舉,留你到現在不是因為你壽命未盡,而是為了讓你明白一件事。”
裴鴻度盯着她,想開口說什麽,可嘴巴被死死捂着。
她手指輕輕一點,他就被裴祯抵着喉嚨壓跪在地上,他此生除了父皇從未跪過任何人……可這一刻他跪在她的腳下,望着她被燈光照亮的那張臉,心中只有懼怕和……癡迷。
她猶如神女又猶如惡鬼。
“你就算付出一切也贏不過我。”謝棠垂着眼看他“你殺兄弑父,死在兒子手裏是你的命數,掙紮無用。我不過是配合你,讓你明白這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裴鴻度死死盯着她,她知道?她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從軟禁裴祯、召她入宮開始她就全部知道了?她只是……在配合他做戲?
她露出一個欣慰的表情,仿佛在說你終于明白了。
裴鴻度開始暈眩,他以為他差點就能得到神女,可原來只是她在做戲,他永遠得不到神女的……庇佑。
“是。”她最後答他,往後退開兩步。
裴祯的劍徹底割斷了他的喉嚨。
他倒在自己的鮮血中,就像噩夢中那樣倒在他的命數之中,他努力的睜着眼想再看一看神女,卻什麽也看不清了……
“叮——”
謝棠終于聽見了久違的系統音,界面彈出來告訴她——[恭喜您,您已高分完成女主任務之一成為男配的白月光,讓他為您效忠、為您守貞,您将獲得500萬任務積分,和200萬獎勵積分。]
她的猜測驗證成功了,果然這項任務就卡在“得不到”與“守貞期限”。
白月光應該是他得不到,到死都得不到。
而守貞的期限應該是一輩子。
人死了,他的一輩子不就結束了?
謝棠滿意的關上了系統界面,現在就剩下男主和反派這兩個任務了,她擡眼看向幾步外的裴祯,他站在那裏一直在望着她。
也不說話,只用一雙眼眶發紅的眼望着她,乖乖的站在原地,不靠近也不離開。
這幾天她用系統和裴祯聯絡布置,又将他傳送來這裏,他自然一清二楚,她不止是菩薩,還有另一個名字叫“系統”。
“你的鞋子……”裴祯垂下眼看着她的腳底,“弄髒了。”
她站在血泊中,鞋子和裙擺都沾上了血。
謝棠垂眼看過去,她踩在裴鴻度的血中,她慢慢擡腳挪了開,在地上留下幾個血腳印,鞋子确實髒了。
裴祯握着劍割下了裴鴻度身上幹淨的袍子,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朝謝棠的腳伸手說“菩薩擡起來,我替你擦幹淨。”
他沒敢碰到她的腳踝。
謝棠自己慢慢擡了起來,他才用割下的衣袍托住她的腳,耐心的替她将鞋底的血污一點點擦掉。
燈光下,他低垂的睫毛長長的覆蓋在眼睛之上,他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仔仔細細的擦着她的鞋子。
這一刻他好像不再是太子裴祯,皇子裴祯,而是當初廢宮之中那個不愛說話,小狗一樣的羸弱少年。
當初他埋掉母親,埋掉嬷嬷的屍體時,恐怕也是這副神情,認真專心,仿佛沒有悲喜。
“裴祯。”謝棠叫了他一聲。
他立刻擡起頭來,望向她“菩薩。”
她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臉,他忽然顫了一下,在她的掌心裏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很小心很小心的用臉頰蹭了蹭她的掌心,喃喃叫她“菩薩……”
“裴祯,去坐上皇位吧。”她對他說“我會陪你走上萬人之巅。”
他眼睛中閃爍着從未有過的光彩,擡手想握她的手卻又怕弄髒她,只是不停在臉頰蹭着她的掌心說“你真的會陪我嗎?這輩子都會陪我嗎?”
謝棠點了點頭,“當然。”
他那雙眼便紅了“好。”
謝棠聽見“叮”的系統音——[您的宿主裴祯獲得30點男主氣運,現為60/100,已形成男主氣運,請再接再厲。]
這次這麽多,因為她幫他殺了父親,謀奪帝位吧,亦或是因為她的許諾夠重。
很好,有了男主氣運,裴祯做上皇位就是順應天命了。
她突然知道這項任務與謝蓮崖的那項任務該如何完成了,只是……謝蓮崖會恨她吧。
恨她也好,別為了她再輪回在快穿世界裏了。
天際突然降下天火,落在新建好的神女宮之上,竟然将神女宮全部點着了。
神女宮外的親随軍沖入火海,去救駕之時卻如何也找不到裴鴻度了。
火勢太大,根本無法再沖進去,幾乎一刻鐘時間就将神女宮付之一炬,眼看要燒到白龍寺,引發山火,山中下起暴雨,暴雨之中鳳凰神鳥出現在白龍寺之上,金光籠罩白龍寺與香山,黎明之前暴雨将大火撲滅,這場火竟只燒了神女宮。
這一次京中所有人都看見了這場離奇的大火和鳳凰神鳥。
等到太子裴祯攜羽林衛趕去神女宮廢墟中找皇帝時,只找到了裴鴻度與內侍馮元被燒焦的屍體,裴鴻度全身上下都成了焦炭,獨獨一張臉沒有燒毀。
而神女宮中的那位神女不見了。
京中紛紛傳說,是皇帝裴鴻度勞民傷財、囚禁神女才受到神女的懲罰,降下天火将他與神女宮一起燒了,也只燒了神女宮,神女在滅了山火之後早已駕着鳳凰神鳥回天界去了。
也有一些人不信神女一說,說那謝家女兒也被燒死了,屍體被燒成灰了才沒找到。
各種傳說層出不窮,但很快就被新帝登基蓋了過去。
裴祯在裴鴻度下葬之後沒幾天就繼位登基,他本是太子,又加上裴鴻度臨死前的荒唐事,他無比順利的坐上了皇位。
登基之後他該鏟除的鏟除,該封賞的封賞,一年的時間裏他封謝蓮崖為新任首輔,蕭搖光為護國将軍,顧敏君做了大理寺卿,以及李雪川等一幹大臣,幾乎将朝中重臣全換成了他的人。
這才将自己的母親追封,厚葬入皇陵,連同他的嬷嬷也給了無比榮耀的大葬。
但那又有什麽用,她們已經享用不到這些了,他愈發的想要抓緊僅有的一點溫暖,在一年時間裏雷厲風行,鐵血鐵腕坐穩這個皇位。
因為菩薩說,等他坐穩這個帝位她就會回到他身邊,陪他這一世。
在裴鴻度喪期滿一年之後,朝中大臣就開始催促他盡早立後,延續皇家血脈,他的後宮空無一人,成了重臣的一塊心病。
他卻從沒有答應過選納美人入後宮,他的後宮只留給一個人,哪怕她永遠不會嫁給他,只作為國師陪伴他也滿足了,天下女子他都不需要,他只需要她。
裴鴻度死的第二年冬天,京中下了一場大雪,他算着日子在她守喪期滿的那一日,親自微服去了一趟浙水接她,同去的除了謝蓮崖還有顧敏君。
當年神女宮大火,謝棠跟着謝蓮崖離開,與母親、父親坐上了回浙水老家的馬車,連夜出京回了浙水。
此事知道的人本只有裴祯、謝蓮崖與謝清風夫妻,但謝棠到底是怕她突然失蹤傷了顧敏君和詩姑姑,便讓謝蓮崖偷偷告訴了顧敏君她們。
一別快兩年,顧敏君依舊未婚,原本陪同裴祯的人該是蕭搖光,是他執意請命要随同裴祯走這一趟,哪怕他知道這一趟可能是送謝棠入宮為後,他也想再見見她,親自送她入京、入宮。
一路快馬加鞭,披星戴月,裴祯在淩晨趕到了浙水,直接去了謝家老宅,一路上他胸中跳動的心比揣了千百只小兔還要快,他思來想去甚至想不好第一句話該對謝棠說什麽。
這兩年謝棠雖然也常用系統與他聯絡,回應他,卻從未再出現見見他,他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如今她是不是變樣了。
可馬蹄剛停在謝府門口,他就愣了住,謝府門口挂着兩只白燈籠,貼着喪聯。
謝家死人了?
他側頭看謝蓮崖,只見他臉色青白翻身下馬,快步奔進了府中。
裴祯與顧敏君也慌忙跟了進去,越往宅子裏走心中那種詭異的慌亂就越重,仿佛、仿佛……
他們在靈堂前看見了身穿喪服的謝夫人金拂玉,也看見了紅着眼的謝清風……
謝清風看見他們忙迎出來,裴祯一把推開他“是誰死了?”
他沖進靈堂之中,赫然看見棺材上、牌位上寫着——愛女謝棠。
他腦子轟一聲,盯着[謝棠]這兩個字幾乎不認識了,怎麽會?怎麽可能?
裴祯扭頭看向謝蓮崖,只見謝蓮崖不可思議的再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情,金拂玉哭着說“阿棠突然說她要走了……第二天人就咽氣了……”
裴祯盯着金拂玉,又盯向謝清風,他們在落淚在哭,可為什麽他覺得太假了太假了……
他又看向顧敏君,顧敏君呆呆的站在門口,身體搖搖欲墜的幾乎要栽倒過去。
他不信,他不信。
他再次盯向謝蓮崖,謝蓮崖眼中也有淚,可是只是如此嗎?謝蓮崖那麽愛謝棠,他那麽愛,謝棠若是真死了,他只會這樣落幾滴眼淚嗎?不,謝蓮崖會發瘋,會如他這般!
裴祯快步上前,撲在棺材之上要親手推開那棺材去看,他一定要看了才能相信。
“你做什麽?”謝蓮崖忽然惱怒的沖過來抓住了他的手“阿棠已經死了。”
裴祯盯向他的雙眼,幾乎一瞬之間确定是假的,謝蓮崖不會這麽快就接受阿棠死了,他們在騙他,聯起手來在騙他。
“滾開!”裴祯一把推開了謝蓮崖,下令命人開棺。
無論其他人再阻止,再哭喊,他也要開棺。
他的屬下進來,在他的面前将那棺椁打開。
裴祯抓着點燃的白燭撲上前去,燭光搖曳着照亮棺椁之內的那張臉——她穿着碧色的衣裙安然的躺在棺椁之內,一張臉蒼白的沒有血色,真的是謝棠,真的像是死了一般。
他盯着那張臉好半天,伸出手才發現自己的手指都是顫抖的,他顫動着觸碰到她的鼻尖,沒有呼吸。
他握住她的手腕,沒有脈搏。
沒有心跳。
沒有溫度。
沒有生機……
她如同一具死屍。
“阿棠已經死了……”金拂玉哭起來。
她怎麽會死了?怎麽會死了?
裴祯胸口翻湧着什麽東西,喉嚨裏堵的厲害。
“陛下滿意了嗎?”謝蓮崖沖過來,一把扯開他,對他說“陛下看清了吧,還請放我妹妹入土為安。”
裴祯一口血吐了出來。
“陛下!”所有人驚的慌忙上前。
裴祯推開所有人,只緊緊看着謝蓮崖,他不信謝蓮崖能這麽輕而易舉接受謝棠死了。
他們在騙他對不對?
休想,休想讓他失去菩薩。
“她死了。”裴祯擡手擦幹淨唇邊的血,啞聲一字字道“她死了,我也要帶她走。”他甩開謝蓮崖的手,站在那裏告訴他,告訴所有人“她答應過要陪我坐在皇位之上,今日是兌現承諾之期,我要帶她回京,回宮,封她為後,哪怕她死了也是我的皇後,與我同陵同穴。”
是的,他一定要帶走她。
謝蓮崖看着他,一雙眉皺的緊緊。
他親自上前要去棺椁裏将謝棠抱出來。
顧敏君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憤怒的道“你瘋了嗎!到死你都不肯放過阿棠?”
裴祯站在那裏顫抖的厲害,他看見顧敏君的眼淚,看見謝蓮崖的眼淚,可沒人看見他心裏那個瘋掉的廢宮老鼠,不是他不放過她,是她答應了,她答應了要陪他……
他好不容易才求得一點點陽光,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是,她就算死了,我也要抓住她!”裴祯甩開顧敏君的手,喝令屬下攔住所有人,将謝棠從棺椁之內抱了出來,她的身體那麽冰,他抱着她幾乎要哭出來。
他便抱的她更緊,一步步走出靈堂,走出謝家。
“阿棠!”謝家夫婦被阻攔着無法追上去。
直到裴祯的人全部離開,金拂玉才慌張的一把抓住謝蓮崖,壓低了聲音說“怎麽辦?他帶走了阿棠,這可怎麽辦?阿棠若是……”
“噓。”謝蓮崖豎指禁聲,擡眼看向了追到庭院裏的顧敏君。
顧敏君仿佛聽到什麽一般,猛地頓步回過頭來,“阿棠若是什麽?”
謝蓮崖走出來低低對他說“阿棠讓你別擔心。”
顧敏君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謝蓮崖,還沒有來得及再問什麽,謝蓮崖已快步離開。
阿棠讓他別擔心是什麽意思?
謝蓮崖快步奔出謝家,卻沒有去追裴祯,而是直接去了李雪川府上,那裏還有他的人馬在等着他。
他早就料到了裴祯不會那麽輕易相信阿棠已經死了,也早就防備着裴祯要帶走阿棠的“屍體”,既然如此,他就只能動手殺了裴祯了。
他沖入李雪川府上。
黑漆漆的府上,李雪川與他的幾名心腹早在等着他了,看見他進來立刻站了起來。
謝蓮崖沒有多說,直接道“裴祯很快就會離開浙水,按照原計劃,他離開浙水就動手。”他看向李雪川“你不必露面,我親自去。”
阿棠在裴祯手裏,他不放心任何人,他要親自去,救回阿棠,殺了裴祯。
他手指僵冷,說不清是因為興奮還是緊張,他想起半個月前阿棠拉着他的手指,第一次在他面前暴露身份的說“我已是裴祯的執念,該做的我已經做完了,你願意幫我脫身嗎?”
他當然願意,只要她想走,天涯海角他也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