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就算現在的科技可以讓人将任何想要的音樂抑或話語設置成手機鈴聲,他還是萬年不變的只用這一個鈴聲,他不知道原因,只是這麽做。傅林怔仲了好久,鈴聲響了停,停了響,已經三次。

天語大黃蜂躺在藍色辦公桌面,他的手就放在旁邊,年輕,修長,白皙,幹淨,真的幹淨嗎?他想笑,屏幕又震動着亮了起來,底部一個名字——秀。那只手握緊,松開,又握緊,這次對方太執着,鈴聲一直不斷。

他猛地抓起手機,深呼吸,按下接聽鍵,他不出聲,他每次都這樣,那個女人從不生氣,他有時寧願她生氣,至少,心口悶痛可以不那麽明顯。“喂,是林林嗎?”

女人的聲音小心翼翼,輕飄得抓不住,她總是有辦法叫他更加生氣和心痛,只需一句話,配上些小心語氣。他還是不出聲,嘴角抿得更緊,視線下移三分之一,盯住辦公桌旁的镂花黑色紙簍。女人停頓許久,聽着他輕微的呼吸聲,通過電波傳給千裏之外的她,似乎會叫她稍稍安心。

“林林啊,你最近過得好嗎?快入秋了,記得保暖,莫要着涼~”

他耐着性子聽她講完,每次都是這麽幾句話,末了回一聲,“嗯”。

女人見他回應,似乎很興奮,又拉雜說了些話,他快忍不住叫她閉嘴,終究隐忍下來。女人似乎察覺他好久不回應,慢慢收斂,末了只剩沉默,這叫他更加煩躁,正要公事公辦說聲沒事挂了,女人更加遲疑小心地說,“林林啊~最近有沒有空,可以回家來看看嗎?”

他不回聲,女人遲遲等不到回答,慌忙說道:“啊,如果沒空的話也沒關系,家裏也沒什麽事,就想見見你,你忙的話就不用回來了。”他已快要無法呼吸,沉聲說一句:“挂了。”摁下按鍵,他一下子仰倒在辦公椅上,盡量伸長軀體,好疲累。午夜的辦公樓一片寂靜,整層樓只有他一個人在加班。他不會回家,他不願,他想那是家嗎,誰會想回去那種家。

他低低地笑,胸腔震動,他笑得流出眼淚。他擦幹眼角,呼出好長一口氣,唉,不想工作了。打開抽屜,那裏常備幾瓶酒,他不常喝,胃不好,只是預備着,總會喝的,比如現在。他瞄向窗外,不是太高,看不到太多風景,想了想,拿幾張報紙,帶着幾瓶酒,慢慢走向電梯,按下頂部綠色鍵,電梯緩緩上升,有失重的暈眩感,他蹙眉,這麽多年,還是無法喜歡。

頂樓很暗,步出電梯,看到整個大廳都是空曠的內裏一扇門,那裏應該是boss的辦公室,除了幾位高級管理者,一般人進不了,聽同事講,這家公司的boss并非明面上的那位威嚴中年人,而是傳說中的世家大少,這家上市僅十年的公司只是那大少出于興趣發起的,真正的産業仍是秘密~

同事無聊八卦,他只聽聽,像他們這種不上不下的中級管理者是無法觸及公司核心的,就算再努力,等到真正知曉時也得至少十年,他有自知之明,一味努力工作,只是為了生活,如果不那麽拼命工作,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心裏有一個洞,不斷腐爛,與日俱增,好空虛,好,疼。

“啪嗒~啪嗒~啪嗒~”他走動的回音很響,空蕩蕩的。他慢慢步向玻璃窗,朝下看,滿城的霓虹,将夜色打扮得妩媚妖嬈,天空永遠無法沉澱,不像記憶裏的黧黑,再美,也肮髒。坐在報紙上,望着眼前浮華,喝着小酒,惬意嗎,好累。

照舊打電話給許雲晴,接通後有些慵懶暴躁的女聲響起:“你妹的,哪個作死的,深更半夜不暖被窩打電話,你最好立刻馬上現在給我一萬個正當打擾老娘睡美容覺的理由,不然老娘詛咒你,男的永遠做受,女的~”

他瞬間很無奈,他總覺得自己這一生就栽在這倆女人手裏,一個永遠有辦法叫他心痛,另一個永遠有辦法叫他頭痛,急忙打斷她,“雲晴,是我。”

那頭被打斷正極其氣憤,愈加暴躁,“是哪個‘啊或’啊~你~等等,阿林?你怎麽現在才打電話來啊,這點還不睡,你是準備過勞死吧,你個idiot,國家主席也沒你勤勞吧,你個workholic~”

猛地,許雲晴突然閉口,沉默像潮水,重重壓迫兩人,一改暴躁的冷靜語調,“是不是她來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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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答話,許雲晴嘆氣。他突然感慨,這世上只有談及他的事和許雲晴自己的事才會叫這火樣的女子成冰。

“她跟你說什麽了?”

他稍頓後輕輕開口,語氣有着濃濃疲憊,“她問我是否有時間回家。”

雲晴沉吟,猶豫着開口,只講了幾個字便被他岔開。

“阿林,要不你~”

“我不會回去,雲晴,你明白嗎?”他仰頭,仰得高高得,霓虹落滿眼底,卻很凄涼。

“唉~我明白,阿林,我只是不願你往後後悔,雖然我們一樣,你知道嗎?”

他低低地笑,鼻音很重,“嗯,我知道。雲晴,我想你了,我想見你。”

許雲晴像一下子活了過來,咋唬着:“哎呀喂~快別酸死我了,想老娘了也不知道來見我,不知道還以為我們隔着千山萬水呢,你說你這人怎麽那麽摳,就一塊五的公交費,能讓你繞城一圈,你就乘個五站路,要得了你半小時不,好伐,不叫你坐車了,知道你要給老人小孩讓位,白白被擠,碰上只恐龍還得‘被非禮’,你就走着來呗,還能消了你那已經兩圈的小肚腩,那也用不了你一小時吧~”

他一直笑着,心裏雲霧消散,有暖暖的光,暖得他想落淚,等許雲晴說完半小時過去了,他聽她連氣兒也不喘,這是又進步了,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他笑着道:“謝謝你,雲晴,你真是我人生中的一道光。”

意料中的得意揚揚,“那是,那得是激光啊,有我為你插別人兩肋幾刀,那是你前世今生修來的福分。好了,我要睡啦,明兒還得再戰那一窩白骨精呢,最後講一句,傅林SAMA,你丫真是一如既往的酸,你那純潔的少男心哇~真是萬年總受,遲早要将你風光嫁出去,哦哈哈哈~睡了,哦呀斯密~”

尖銳笑聲久久回蕩在空曠的頂樓,配上這陰森氣氛,相當吓人,最後一句語氣一轉,又十足冷靜克制,語速奇快,他還沒黑線完,手機裏只剩嘟嘟忙音。這丫頭,他深嘆口氣。心情已經好轉許多,他知道雲晴是故意咋唬,真虧得她能講半小時還不重樣。輕笑着喝下兩瓶酒,他感覺有點輕飄。

每次每次,他都忍不住感激老天讓自己栽在許雲晴手裏,雖然這代價貌似相當大。哈哈哈~小時候,他還一度将她奉為崇拜對象,即使無數次被她推出去背黑鍋,被陷害,被戲弄,可他就是願意粘着她。他放松着躺倒在地,眯眼假寐,心想,要是給許雲晴知道了,還不得得意的雙手叉腰,仰天大笑三聲不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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