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天,他整理工作,做了半天的交接,下午去銷售部報道,熟悉環境,經理外出了,明天才回來。下班後與同事約好聚會時間與地點,就去幹洗店取衣服。他很頭痛該如何處理那件昂貴的外套,直到與同事會合,才決定送回頂樓,見不到老板,放在那兒應該行得通吧,雖然很失禮。

宿醉果然很辛苦,他嘆氣,昨夜與同事喝了四輪,他酒量不是很好,推掉第五輪回家睡覺。今早起來到現在還是渾身不舒服,右眼皮跳個不停,心裏隐隐憋悶。他拿右手拇指食指揉捏鼻梁,秘書維安在身後喊他。他轉身詢問什麽事,維安微笑說是經理喊他。

他向她道謝,起身走向經理室,正在走廊上時,“叮鈴鈴~叮鈴鈴~”手機響了,他看顯示是陌生號碼,接通後正想叫他等會再打,裏面就傳來焦急熟悉又陌生的男聲。

“是小林嗎?你快回來,你媽今天暈倒了,現在在急救,我們在B醫院,醫生,醫生,怎麽樣,沒事吧~嘟嘟嘟~”他只覺得有道雷劈開了自己的天靈蓋,力氣像抽離了身體眼前陣陣發黑。

維安上前摻住他,靠在走廊的牆上,維安緊張詢問他怎麽了,他急促呼吸壓下驚恐。擡手揮動,說自己沒事。歇息了好一會兒,他恢複平靜,謝過維安,繼續走向經理室。

現在他最該做的是向經理說明情況,請假回家,而不是暈倒。“咚咚咚”敲了三下,等裏面說聲“請進”就推門進去。經理正埋頭工作,說聲“請坐”,他便坐在對面。經理聽他坐了,便把筆放下擡起頭。

他霎時間很驚訝,陳晔緣?面前滿臉笑意,感覺不懷好意的人不正是昨天許雲晴提到的陳晔緣嗎?他的臉色很古怪,不知道該有什麽反應。

陳晔緣看到他的表情似乎很開心,桃花眼眯成一條縫,眼角上翹,像只狐貍,“傅林,好久不見。”

他慌忙低頭,躊躇開口,“是~是啊,好久不見。”陳晔緣見他又低頭不看自己,心頭憋了多年的火熊熊燃燒起來。

“你是不是很驚訝會在這裏見到我?”他心裏煩躁,口氣控制不住的幹緊,“不,沒有,陳經理說笑了。”陳晔緣聽他疏離語氣,面色有些不善,心底怨氣升騰。

當年拜傅林所賜,謠言四起,想自己一世英明,淨毀他手。好歹自己算一屆系草,本來追文院系花進展良好,被這麽一攪和給吹了,還四年情路不順,至今仍被熟人喊陳小攻,攻就攻,幹嘛加小呢。

憋氣啊~不甘啊~早想找他算賬卻總也逮不住,明明有幾次遠遠瞄到他的身影,慢慢的,這件事就成了陳晔緣心頭一顆刺,癢癢的,有些疼。陳晔緣本就不是胸襟很寬廣的人,何況陳晔緣是真心喜歡文院系花,心裏早有怨恨,如今見着他,迫不及待要他好看。

“你不想知道為什麽會突然被調入銷售部嗎?其實比你适合的人有很多,論資歷又根本輪不到你。”陳晔緣看他手指尖泛白,臉上卻八風不動,想來點猛的。

“其實聽到你在這兒工作,我很驚訝,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哈哈哈~”

陳晔緣見他還是無動于衷,心裏突然有惡劣想法,起身繞過辦公桌靠近他,附在他耳邊戲谑道:“你還記得那個惡心的吻嗎?你絕對不知道就因為你,季曉曉狠狠拒絕了我,她現在成了闊太太,多好。傅林,你跟我老實講,你其實就是gay吧,你不喜歡女人,你喜歡男人,因為,你有一個在夜總會工作的媽。”

他不明白這麽件事能讓陳晔緣記恨成這樣,平常也許他會很愧疚,但是現在不同,更何況陳晔緣狠狠撫了他的逆鱗,他根本想不到其他,也不想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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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站起來,一拳将陳晔緣揍翻在地,陳晔緣似乎很驚訝他會動手,沒錯,他是下屬,這一拳下去,他的工作就完了,可他不在乎了,什麽也不想在乎。什麽話也沒講,他走出經理室,結局怎樣他不想管,只想找個地方讓亂哄哄的腦子靜靜。他回到辦公桌收拾東西,同事見他臉色奇差,紛紛詢問觀望,他不吭氣,胡亂将桌上私人東西掃入箱子裏。

突然腳尖踢到一個袋子,露出衣角,腦子裏映上滿眼霓虹,靜得呼吸聲都聽得見的寂靜大廳,他猛地提上袋子快步走出去,步入無人電梯,按下綠色鍵,短短幾分鐘失重,他想到好多好多,眼睛幹澀,鼻梁發酸。

“叮~”電梯開門,一樣寬敞,只是明亮得刺眼,眼睛好痛,站在玻璃前,面前影像中的人眼角很紅,俯瞰全城,忙碌的人們似蝼蟻,匆匆不知歸處。那個女人真的很能叫他痛徹心扉,帶着深深恨意,錐心刺骨,可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心髒縮緊,還有誰會一直等在那裏,想要見他一面,他這個雜種,還有誰會想要,不知所措,恐懼,快意,蒼涼,各種情緒交雜,他瞬間茫然的不知該何去何從。

“啪嗒~”一聲脆響,他猛一轉頭,看到那扇紅木門緩緩打開,裏面走出一個男人,深藍西服,面目很剛毅英俊,嘴唇很紅,男人見到他直接走過來漸漸靠近,眼珠下半部分沉澱着深藍,無端神秘,左眼角一顆小小紅痣,只是男人神情不知怎麽的有些怪異。

多年後,他還會想起當時的自己,腦子裏空白一片,就那麽望着那個男人走近,走近,走進他的人生,他總是想,如果那天他沒有對陳晔緣飽以老拳,沒有去還那件一年也買不起的外套,沒有傻傻等那個男人走過來,他的人生會不會就不一樣,可是,人生本就沒有如果,只有果然。

男人好像很疑惑,濃眉有些下撇,上嘴唇微嘟出來,聲音很磁,就是微微有些含混,“貓貓~別哭”,貓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條件反射揮開輕撫臉頰的手,轉身就跑,袋子就躺在男人腳邊,算是還了。

進電梯後,不經意看見男人還站在原地,側身望着他的方向,光線在他身上投下影子,只看得見右側,眼神迷惑還有莫名的受傷。受傷?他覺得煩躁不解,真是個怪咖。他沖回辦公室,抱起箱子就走,今天真是糟透了,他想盡快回去收拾行李,訂車票,還有通知許雲晴。

打開門,将箱子随意扔進鞋櫃,邊走邊脫衣服,走進浴室洗淨疲憊,在浴室呆了很久,任冷水從後腦勺沖向腳底,撐在牆壁上的手指緊緊摳住瓷磚,指甲發青,心好冷。出來後,他在網上訂了最近的火車票,晚上十點三十五分上車,明天中午十一點二十到站,現在是上午十點十二分,許雲晴還沒下班。

他掏出手機又扔到床上,拖出床底的行李箱,打開衣櫃,将必須的衣物分門別類地放好,東西不是很多,很快放完了。打開床頭抽屜,準備好證件,所有現金,幾張卡。他坐在床頭,轉頭盯着手機,又轉回頭來,雙手狠狠搓動臉頰。猛然站起來,他想做點什麽,不想安靜下來,打開電腦,打下三個大字——辭職信。

他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昨天還在慶祝升職,今天就開始打辭職信,前天打電話還好好的,今天怎麽就入院搶救了,天堂與地獄?好笑,他從來都不會覺得自己會有被命運眷顧的一天,只能安慰自己現在已經比許多人好太多了,這是事實,可心裏還是痛苦。

關上電腦,正好十二點整,他從冰箱拿一罐啤酒,撈起手機去了陽臺,将雙腿伸出陽臺欄杆縫隙晃蕩,他喝一口啤酒,按下電話。

接通了,“麽西麽西,怎麽了?昨兒才見面,今天就想我了?點兒掐得這麽準吶~”

他望着小區轉角超市凸出來的招牌一角,“雲晴,她住院了,我今晚十點火車”。

電話那邊好久只聽見呼吸聲,他接着說,“還有,我下午就去遞辭職信,看來真要你接濟我一段時間了。”

許雲晴不解,聲音有些激動疑惑,“為什麽要辭職啊~她是不是病得很重,需要錢嗎?我有,你~”

他打斷她,“我碰上陳晔緣了,他是銷售部經理,我的新上司,我揍了他一拳,”

他覺得許雲晴驚訝了,“哎呦喂~你男人呀,可是,你幹嘛打人啊?”

他有些不想講,“他記恨當年,害他被季曉曉拒絕,他說了不該說的話。”

許雲晴的語氣有些歉疚,“阿林,對不起,都是我~”他很快打斷她:“這不關你的事,是我太沖動,”

也許覺得太牽強,他補充,“雲晴,沒事,真的。沒事我挂了。”

挂斷電話,将手機放在蘭花盆栽旁邊,纖長手指輕輕撫弄青綠葉子,她最愛蘭花,不開花時像野草,開花時有雅淡香氣,蕙質蘭心。喝完最後一口酒,将空罐子捏扁,丢入垃圾桶,他起身換衣服,拿着信封出門了。在計程車上聯系維安,與她約好時間。

到公司時他發現氣氛有些怪異,平時嬉笑着下樓用餐的同事此刻都是匆匆走出來,面上都有些疑惑緊張,這是怎麽了?

他走過拐角,突然發現右邊電梯兩邊各站着兩名黑西裝黑眼鏡,面色冷酷的男人,他怔愣了一下,走入了左邊的電梯。保镖?公司裏來了大人物?他不想多管,電梯門開了,他直接走向維安的辦公桌,維安正在打字,“抱歉,維安,占用你的休息時間。”

維安笑容豔麗,“沒事,你今早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經理發了好大的火。”

“維安,我想請你幫我将辭職信交給經理。”維安很驚訝,并沒接他遞過來的信封,“辭職?可你為什麽不直接遞給經理?”

他望着維安懇求,“維安,我有不得已的理由,我得罪了經理,你幫我遞辭呈,他會批的,拜托你了。”

維安猶豫了一會兒終于嘆口氣,接了過來,“傅林,現在工作不好找,你要保重啊~”

他感激一笑,“謝謝你,維安,那我走了,再見。”

“再見”維安看着他低頭走出辦公室,再看一眼信封,想到經理嘴角淤青,不禁嘆氣。

他沉思待會兒回家,還要帶什麽行李,廚房裏的垃圾要處理一下。“叮~”一聲電梯門開了,他頭也沒擡,剛踏進右腳,整個人突然被一股巨力扯進電梯,被箍在一個人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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