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正如先前他們所料,邱理的主戰場主要還是在網絡輿論上,想來是雇人到上海來剪電線這件事情不太現實,公章也并不是那麽好偷的。
該說不說,秦眠去年還是幫邱理賺了不少錢,年終給那些新來的員工發不了多少獎金,倒是有餘錢去請水軍買黑熱搜。
另一方面,邱理故意把秦眠還沒跟他分道揚镳之前的公司賬目放出風聲去,含糊其辭地表示可能會有些問題,對一些明明已經處理完畢的經濟糾紛舊事重提。
一旦牽扯到這方面的問題,秦眠這個前合夥人自然也要配合,假期還沒結束,他就得飛去北京處理這些事情,還不得不推掉了大小姐的邀約。
秦眠的動作很快,當天就簡略收拾了行李飛去北京,起飛前與落地後幾乎一直都在盯着內測預約的事情,江懷瑾喜滋滋發來戰報,說是有效預約人數超過他們原先的預期,玩家的數據畫像很好看,就等着年後正式開始內測了。
想到等會兒說不定要見到的人,秦眠的美妙心情被打了折扣,他大概能猜到邱理搞這一出是為了什麽,可偏偏他又不得不來,這種半威脅性質的手段讓秦眠異常不爽,在來時的飛機上,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好幾種攻擊邱理的游戲服務器的方法了。
如果只是單純找茬,秦眠或許不會這麽反感,偏偏讓他知道邱理已經找好了接他單子的公司,打算配合着他買的黑熱搜用水軍鋪廣場。
秦眠找了認識的人,打聽到邱理選擇的時間剛巧就在他們游戲開放內測的當天。
一邊是內測的熱鬧,一邊是游戲項目組與另一游戲公司的各種糾紛,可想而知屆時到底會有多混亂。
秦眠并不想到時候還要處理這些歷史遺留問題,幹脆借着這次機會一次性解決,免得總是沒完沒了,冷不丁地給他捅上一刀子,哪怕還了手也不見得有多痛快。
秦眠沒有告知對方自己的航班信息,只說了個大概時間,順着人流往出口走的時候,見到許多來接機的人,有的舉着牌子,有的抱着鮮花。
等下。抱着,鮮花?
秦眠停住腳步,側過頭略略打量了下四周,确認這裏是北京的機場沒有錯,附近的一切都很真實,絕對不是他的幻覺。
那麽,桑筠為什麽會站在這裏?手裏還捧着那麽一大束玫瑰花?
“……”秦眠的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該先猜一下桑筠為什麽會在這裏,還是想想如果那束花是送給自己的,他等會要不要接。
他站在原地躊躇了好幾分鐘,直到桑筠開始不耐煩地朝他招手,秦眠才重新邁開步子,緩步走到她面前,神情還有些未褪去的恍惚,“你,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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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筠抱着那束路人頻頻偷瞄過來的大捧玫瑰,異常張揚又得意地朝他揚了揚眉毛,“我來給你接機,怎麽樣,排場還夠吧總監?哎我跟你講,要不是時間來不及,我都想去訂做橫幅了。”
她手邊的某個一直悄悄關注的年輕姑娘:噗。
秦眠想說的話被這一聲偷笑給堵了回去,他瞥了眼桑筠環抱着的那一大束花,“這不會是給我的吧?”
桑筠:“我是來接你的,不給你給誰?”
秦眠沒接話,面上罕見地閃過一絲為難的神色。
桑筠故意瞬間變臉給他看,“什麽意思,嫌棄我?”
“……”秦眠頓了兩秒,若無其事地接過桑筠手裏的玫瑰,“謝謝。”
桑筠搶先一步開口,“想問我為什麽在這裏對吧?”
秦眠餘光瞥見那趴在欄杆邊的小姑娘還在豎着耳朵聽他們這邊的動靜,便提醒道,“我們車上說。”
那小姑娘的臉上果然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秦眠目不斜視,不經意間将桑筠攬到自己身側,他走在靠外面的一側,避免她被人流沖撞到。
桑筠美滋滋的,不錯眼地看着抱着玫瑰的秦眠,他今天來時穿了一身黑,卻沒有系領帶,黑色緞面的襯衫領口松了兩顆紐扣,露出一段冷白的脖頸與隐隐約約的鎖骨。
她瞥見秦眠的臂彎裏還挂着大衣與圍巾,想來是等會兒要套上的,雖說那樣也挺好看,但遠沒有這幅打扮看上去要禁欲的多。
這般濃烈的黑與紅碰撞在一起應是極為昳麗的,可偏偏秦眠眉眼清淡,雙眸澄淨,隔了一層鏡片,疏離感更強,對比強烈的要命。
去買花的時候,桑筠就曾經設想過秦眠面無表情抱着這束玫瑰的場景,等着接機的時候已經偷偷笑過好幾回了,卻沒想到幻想實現的時候,她反而被對方給驚豔了一波,甚至忍不住掏出手機偷偷給他拍了一張照片。
秦眠應聲望過來,眼神略帶譴責。
桑筠輕輕咳嗽了兩聲,才想起自己好像忘記把手機調靜音,朝他堆起笑道,“幹嘛,留個紀念不行啊?你這幅模樣還挺難得的。”
這一路上的回頭率可謂是非常地高,再加上秦眠那張臉,啧啧啧。
桑筠難得做這種事情,又是提前飛到北京,又是跑去買花,在出口處等了他足足有半個多小時,就為了現在這一幕,好在秦眠的反應還算是對得起她這一番折騰,大小姐勉強滿意。
秦眠既然都接過花了,自然不會再去計較拍照這點小事,把話引到正題上,“你來北京……應該不是湊巧吧?”
“湊巧?哈。”桑筠撇嘴,“好好的假期我不呆在上海,跑北京來做什麽,去看故宮嗎?天氣預報又沒說這兩天會下雪。”
言下之意,她就是為了他過來的。
秦眠稍加思忖就挑出了關鍵人物,“是江懷瑾告訴你的?”
“是呀。”桑筠哼哼,“你跟我說自己有事情要做,就這個啊?”
秦眠颔首,“是。”
桑筠又問,“所以昨晚就那麽走了?”
秦眠的眸底閃了閃,“……嗯。”
桑筠猜對了正确原因,難免得意,但原本她今天已經打定主意要跟秦眠裝傻,便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一樣拖長尾音‘哦’了一聲,慢悠悠道,“原來是這樣。”
“江總說你不肯讓他陪你同行,非要一個人來解決。”桑筠裝作若無其事地将話題轉移,“可讓你一個人來面對心懷叵測的前同事他又不放心,就只能來拜托我了。”
“怕你不同意,我還趕在你前面飛了過來,你知道我很讨厭一個人出行的吧?這筆賬我得算在你頭上。”
想到上回他們一起來北京出差的時候,大小姐一副理所當然要求陪同的模樣,秦眠下意識低下了嗓音,附和她道,“是,辛苦桑組長了。”
桑筠瞪他,“幹嘛叫我桑組長?”
在大庭廣衆之下被這麽叫也太奇怪了,特別是秦眠還用那種語氣,感覺特別的不正經,怎麽聽都像是在調侃她。
秦眠似笑非笑,“你不也總叫我總監麽?”
桑筠有她的道理,“我可以這麽稱呼你啊,但你不行。”
秦眠壓下眸底的那絲笑意,好整以暇道,“真厲害啊……大小姐。”
直到此刻,桑筠心裏那點假期裏還要過來‘加班’的怨念才被祛除的幹幹淨淨,她心情很不錯地跟着秦眠邊鬥嘴邊坐上出租車,并且威脅他哪怕在車上也不能把花給放下,不然就對不起她在這麽冷的天還得四處去找開着門的花店。
秦眠朝她挑眉,打趣道,“那今晚睡覺我是不是也得抱着?”
桑筠用手指梳着自己的發,不緊不慢道,“那時候我又不在你旁邊,你愛怎麽處理怎麽處理,哪怕扔了我都不管。”
秦眠悶聲哼笑,“我怎麽敢?”
桑筠斜睨他,“你在我面前還裝什麽。”
秦眠剛斂下去的笑容又有點收不住了。
或者說,從桑筠出現在出口處的那一刻起,秦眠就有點沒辦法做好自己的表情管理了。
他大概是獨來獨往慣了,幾乎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今早接到桑筠電話的時候,還在考慮要怎麽把事情幹淨地解決,趕在假期結束之前回上海。
畢竟大小姐的耐心有限。
可秦眠沒想到的是,在電話那頭好像這些都不怎麽感興趣的桑筠會這麽敏銳,從江懷瑾處打聽到了他的情況,趕在前面飛過來等他了。
這話題很快就被接過,桑筠開始追問起他那位前合作夥伴在這新年給他使的絆子,江懷瑾那邊也只知道個皮毛,具體的情況就只能問秦眠這位當事人。
屆時要是對方人數太多,秦眠寡不敵衆,桑筠也好給他幫幫忙嘛,到底秦眠還是AS的人,他這邊要是真出了什麽問題,對游戲也有影響,這離上線就差臨門一腳了,誰都不希望再橫生枝節。
秦眠欠下這個人情,到時候怎麽也得請她吃頓好的吧?
再者還有……嗯,現在感覺年假還挺長的,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把這邊的事情忙完,感覺沒人拌嘴還挺無聊的,還不如發發善心來幫他撐個場面。
話說回來,桑筠也挺想見見秦眠那位前合作對象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垃圾人呢。
桑筠下午到北京的時候還不覺得,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毫無防備地被冷風給撲了一臉,下意識地縮起了脖子,将外套給裹緊,驚呼道,“好冷!”
秦眠反手将車門關上,順勢把手裏的圍巾繞到她脖頸上,摟着她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身側帶了帶,将嗚咽着卷過來的風給擋住,低聲道,“這邊。”
桑筠哆哆嗦嗦,“怎麽突然降溫了啊?我都沒帶什麽厚衣服過來。”
秦眠輕嘆一口氣,長臂一展,用大衣從後面将桑筠結結實實地裹了起來,就像是一只黑芝麻糍粑一樣,只露着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在外頭,仰起臉眨巴兩下眼睛望過來,“你不穿嗎?很冷哎。”
秦眠的掌心按在她的腦袋上幫她調轉方向,示意她往茶樓的方向看,“進去就不冷了。”
“好吧好吧。”桑筠也不想在這麽冷的外面跟他推來推去的,虛虛地摟着秦眠的手臂往茶樓裏沖,後者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還有空提醒她小心腳下。
邱理在樓上等了許久,正值坐立難安之際,終于聽見外面有了動靜,秦眠的腳步聲很有辨識度,他很少有急匆匆的時候,幾乎永遠都是從容不迫的那副模樣,這總讓他很不爽。
邱理擰着眉毛,半是緊張半是忐忑地起身整理自己的着裝,打算迎接秦眠。
服務生幫忙打開包廂的門,側身為來人讓開位置,邱理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在腦海中幻想着秦眠這一刻的表情。
秦眠往前走了兩步,低聲像服務生道謝。
他果然還跟邱理記憶中的一樣,衣冠楚楚,神色冷淡。
唯一不同的是,秦眠手裏拎着的不是公文包,而是一大束綻放極盛的玫瑰花,與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一起出現,顯得格外詭異。
邱理:?
他到底是瞎了還是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