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離恨

李封的目的是找一個易守難攻又能撤退的地方。這一片地區算是條件不錯了,應該是依着前方那個城新建起來的小區,五至七層的樓一排排的,似乎入住率還不高,在車上看到因為響動而零星有跑出來的感染者,但數量很少。

他看到了一條街道,兩邊全是樓房,但目标街道這邊并不是樓幢正門的方向。百多米長的街道,四米多寬,是兩邊樓的後街,算是一條不窄的巷子。幾道與樓相連的門基本都是關上的,巷道出頭也是一條大路,附近應該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合适的地方了。

李封回頭帶着劉宇、王立秋、張文浩、周岷四人就下了車,因為劉宇建議丁小光留在車上。臨下車前劉宇再次對丁小光叮囑道:“你不要下車,協助王師傅到巷子那頭守住巷口,接應我們。”

丁小光點頭表示明白,注視着他們,欲言又止。

他是隊裏年紀最小的,當初是因為電子信息才能出色進的隊,但不意味他其它方面就很白。況且第六感這個東西,也是心思靈敏的人才會明顯。劉宇是要他把車看住,不能往危險的地方去,不能讓撤退的巷口被堵,也不能讓這新來的兩父子單獨在車上,一是防止他們脫離隊伍自行開車走了,二是普通人對突發情況容易應對失措。

小男孩一個人坐在中排的座位上,右手貼着窗玻璃,注視着車窗外雨幕中那一隊身影,小小的身體有點輕微的顫抖,抿着嘴唇一聲未吭。

隕石災難預警之後,學校就停課了。父親在客運站裏工作,不放心把他托付給親友照顧,就一直留在身邊,結果卻一起被困在了站裏。看着那一隊把他們從困境中解脫出來的人離開,雖然有點不明白他們要去幹什麽,但卻感覺得到那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開車的中年男子也擔憂的看着下車的衆人,最清楚油量表的他知道這個選擇是必須的。但他對那一群感染者有着很深的恐懼感,這不只是因為被它們困頓了半年多的原因,更多是因為那其中很多人都是他以前所認識的。

曾經還有一些人也與他和小孩一起被困在了客運站裏,第一批決定沖出去的人很多,但是人多力量大這個信念在最終的事實面前不堪一擊。缺少合适的武器,缺少組織配合,缺少能力,缺少勇氣……缺少的東西實在太多了,那次的行動除了使客運站裏的感染者數目更多了之外,沒有産生任何其它意義。

餘下的少數人中,有幾個嘗試了一些其它出去的途徑與方法,有兩個成功的活到了他的視線之外,結局不明,但那驚險的過程他沒有自信可以帶着孩子也去試一試。剩下的、像他一樣不敢做任何冒險嘗試的人,一個病死了,一個吊死了,最後一個在月前也跳樓了。

然後,他們無一例外的又全都‘活’了過來。

死在樓裏那兩個人最終是怎麽解決了的,不敢細想,那些事情他都不敢再去細想,那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恐怖的事情。他不是一個具有英雄之力的人,只是想讓自己的孩子能好好兒的活着而已。

就在路口的這一耽擱,後面已經能看見追來的感染者了。不知疲倦的它們在有目标的情況下,能一直保持着快速前進的狀态。在這種天氣條件下,車輛如果再一繞一停,短時間內基本是拉開不了多少距離的。

車輛順着巷子開走,李封幾人就留了下來,退進了巷內。

拔刀出鞘,李封深呼吸了一口。這樣的情況不是沒有遇到過,他一直堅信狹路相逢勇者勝,要拿出不怕死的精神來求生。看着撲進了巷口內的異變團體,揮刀率先迎了上去。

因為環境原因,四個人形成了一個堅固的戰線,在接連的重物倒地聲、感染者憤怒的嘶吼聲中,巷子中近尺深的混濁積水更加的髒污不堪。

李封重點照顧張文浩,周岷與劉宇并肩,因為地形之利、配合熟練以及王立秋的火力支持,雖然戰線一直在後撤,但情況還不錯,與預定狀态相差不遠。

大雨依舊無差別的從天空中傾盆而下,兵刃上無論多少次染上污血,也都在抽出來的瞬間被清洗成銀鋒雪刃。

因積水過深,地面的情況基本是看不清,一個移步間,周岷只覺腳下一絆,重心失控的直接撲向前方。緊急中直出軍刺插~進面前一個感染者的前胸,借力穩住身形。正要抽回軍刺,突然手臂一陣劇痛。

王立秋與且戰且退的前隊一直保持着近十米的距離,負責警戒周圍以及戰場救急。一看周岷突然突出了戰線,連忙一槍擊倒周岷近旁的一個感染者,卻終不及藏身在後的另一個,第二槍過去時,已為時過晚。

“周岷!”劉宇揮起軍刺穿透了已被刺穿前胸的感染者的頭顱,拉起周岷後退了幾步,李封與張文浩擴大攻擊面,暫時守住了戰線。

周岷看着自己右手前臂上不斷湧出的血液,鮮紅而熱烈,順着雨水不斷的滴落在腳下的積水中,與感染者那暗紅的血液有着明顯的不同,卻都彙聚在了這一巷子污濁的積水之中。

又聽到一聲槍響,劉宇轉頭看李封他們,四個人的戰線由兩個人支撐,危機百出。于是也不及對周岷再說什麽,轉身又回去補位。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周岷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順着傷口往上臂攀爬。

作為全國最大的基地,作為基地中最精銳的部隊,在病毒暴發之後,他們新發的作戰服上都在容易受傷的部位加上了防護材料。但看着手臂上猙獰的傷口,終于第一次對那種恐怖的咬合力有了切身的感受。

這種任何不妨礙個人行動的護具都無法抗拒的力量,究竟是什麽東西賦予的?病毒嗎?死神嗎?天意嗎?

握了握仍然緊攥在手中的軍刺,周岷腳下一用力,從劉宇旁邊沖了出去,撲進了感染者的群體裏,将正對面的一個沖倒在地,軍刺一插,直接從其口中穿透而直擊地面。

他想近距離觀察一下那似鋼類鐵般的惡齒,但巷子裏的污水已經瞬間将感染者的頭部淹沒。踹開一個撲下來要咬他的感染者,站起身反撲了過去。

他打得從來沒有這麽暢快過,骨頭破碎及斷裂的聲音寂靜了周圍所有的響動。抛開了回避及防護動作,一直以來視如毒蟲猛獸一般的感染者,在他面前就是如此的不堪一擊!那可以切膚斷骨的尖牙利齒、似乎在仇恨着全人類的猩紅血瞳,在軍制利器的劈刺之下,飛抛着四下零散掉落,淹沒在了混濁的積水之中。

自從交戰以來,一直是且戰且退的小隊,在周岷的暴發之下,隐隐有跨步向前的趨勢。李封一看他這已經完全不要命了的架式,頓時紅了眼,連劈了幾個感染者,搶步到他身後不遠處,“周岷你回來!”

周岷聽而不聞,繼續向前深進。

回去等死?他做不到。他這個兵種的軍人,是真正沒有一個怕死的,但是不能白死。

李封已無法再繼續跟着深入,于是回頭去與劉宇、張文浩協同作戰。剛才的情況他也看見了,只是與周岷的站位相距最遠,無法救急,現在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再讓這兩個人出事。

還沒有退到巷口,整個巷子裏就只還有五個站立着的身影了。從前方的入口到腳下,一路躺滿了屍體。如果不是十步之外那個作戰服差不多都成條狀、渾身上下無數道傷的周岷,這次的作戰可以說是非常的完美。

劉宇擡腳要走過去,周岷作了一個制止的手勢,摸了一下才發現身上的槍支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扯掉了。于是看向王立秋,回手對着自己的頭部作了一個開槍的手勢。

“不!”劉宇一步擋住了王立秋的視線,對周岷道:“我們一起回去!”

“然後讓隊長來終結我?”說話扯動了臉上的傷口,周岷皺了皺眉。從這還有點痛感來看,可能堅持着回駐地還是沒問題的,但他真的不想回去了。“以前感染了的隊員在變異後都是由他動的手,不要再給他增加壓力了。”

劉宇想再說什麽,卻如哽在喉。抹了把在臉上奔流的液體,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今天這個小隊他是帶隊,弄成被感染者追擊的局面也有他的抉擇因素,看着出生入死的隊友轉眼就要生離死別,心中的痛苦難以形容。

周岷見狀,已知隊友是無法在這種情況下對他動手,時間卻不能再浪費下去。低頭看了眼已經又被雨水洗刷得幹幹淨淨的軍刺,翻腕回刺,雪亮鋒利的平刃瞬間透穿左胸。

感染者要被爆頭才能死透了,但在沒有槍的情況下要他那樣自裁實在有點殘忍。

如果這個世道還可以許願的話,那他有兩個願望。

一是希望小妹能健康的活下去。

二是希望王立秋不要給他迎面一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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