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雪夜

在進入平西地區之後不久,因為道路損毀太過嚴重,再繞行又不知要繞多遠,可能遇到的情況會更為複雜不明,所以陳瀚宣布棄車。直接按來時就探明的路線步行穿過這個地區,順利的話,也就是幾天的事情。

隊伍一整理,除王啓與顧正然之外每人都是一個大背包。

顧正然有自己的簡單行裝,而且還是一個不情願的任務對象,陳瀚沒打算讓他同其它隊員一樣,只要能不找麻煩的乖乖跟着走,那就是最大的配合了。而王啓則是要負責王曉峰,小孩的耐力不行,短時間內大概還能勉強跟上,時間一長就必然是不行的。

在災難前,王啓是一個坐着上班的人,體能相當一般。雖然王曉峰也很努力,沒有全程讓他背着,但團隊移動的速度并不慢。也幸而他是個男人,而且正當壯年。一整天下來,傍晚時在決定好宿營地後吃了點東西,直接倒地就睡了。

自己走時就小跑、被背着時就睡覺的王曉峰倒不是很疲倦,坐在父親旁邊發呆。姚青将他叫到另一邊,給拿了一些在路上收集來的零食和飲料,讓他在幾個背包搭成的鋪上休息。

因為強烈地震的原故,平西地區質量一般的房屋基本都被夷為平地了,尚還聳立着的也大多都是肉眼可見的危房,比較能保證安全的人工建築就是用幾根鐵柱與鋼瓦蓋起來的棚子,他們就是找了一個這樣的地方做宿營地。倒是安全,但也只能遮擋一下天上的露氣。衆人就近找來了一些板材将宿營地圍了一下,又在中央生了一堆火,才将營地內的溫度升高了一點。

陳瀚在第一批就休息了,這是一直的慣例。因為數據顯示,很難得會有意外在一個活動團體剛剛停下來時便發生,而作為帶隊人,他需要保持最好的狀态。

淩晨醒來。陳瀚将離火堆近的位置讓給了休息的成員,自己在邊上找了地方坐下。這一班負責警戒的有王立秋與吳傑、王義,他需要做的是考慮天明之後的行動路線及相關事宜。

選擇走平西地區這一條路線,是因為就眼下的情況來說,這一條線是最為安全的。

因為地震災害太過劇烈,很多受災人群全被直接埋到了地下。仍然活着的也基本都集中在了當時的安全之地,所以這一個區域的感染者并不分散,有時候走一天也遇不上幾個。而因為有丁小光的存在,與大群體的感染者也不容易會遇上。而且從此地直接穿行,也是行程最短的路線,各方面一綜合,走這一條路線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餘光之中看見有人從火堆旁起身離開向宿營地之外走去,陳瀚目光一聚,看清了正是顧正然。于是對吳傑示意了一下,吳傑立即跟了上去。過了很一會還是不見人回來,陳瀚起身走出去一探究竟。只見顧正然并未走遠,只是在宿營地外的一個臺子上坐着。

讓吳傑回去執勤,陳瀚站在與顧正然相距幾米之外的一棵樹下,等着這人回去。夜風淩厲,似乎還攜帶着雪花,片片冰涼飄貼到臉上,又并不是雨點的感覺。

又等了一會,顧正然依舊沒有要回去的動向。陳瀚覺得在大寒之季的淩晨,兩個人這麽一站一坐的在這吹着雪風,實在是有點蠢得可以,于是邁步走了過去。“不再去休息一會?以後幾天時間,都不會比今天更輕松。”

顧正然擡頭看了看他,雖然因為天色原因而表情不甚清晰,但語調倒不是很冷,“還以為直到任務完結,你也不會再與我說什麽。”

陳瀚聞言頓了頓,上前一步在其旁邊坐下。

自從青鄉出發之後,他與這個任務對象确實再沒有任何交流。沒有時間,似乎也沒有必要。

關于趙正旭與周岷的事,無論這人是意如詞面的表示認可,或是心存反諷的表示否定,他都不能認同。他既不認為他們死得其所,也不認為他們毫無意義。而這種心理,似不足以與他人道。

“去宿營地吧,你右臂似乎有舊傷,太過受寒不好。”

“無所謂,反正它已經讓我睡不着了。”顧正然捏了捏右臂,不太在意的沒有再搭理它。

陳瀚也沒有再說什麽。會那麽提說,是因為在這種天氣裏,他自己也正切身感受着舊傷處那種不輕不重但很磨人的鈍痛。但在這種沒有有效保暖措施的條件下,是不是被凍到沒有知覺會更好點!顧正然坐在這吹着也是這麽個意思?

氣氛安靜了一會,顧正然突然道:“我從來不認為生命的數量與重量之間是可以權衡的。”

陳瀚感覺到他是在說前幾天那個事由,輕微皺眉道:“那為什麽還要那樣說?”

“我覺得你們需要那樣的理由。”顧正然一頓,語氣挑了挑,“難道不需要?”

陳瀚默然了一下,思索着說道:“我想可能還真是不太需要。你知道在軍方接到災難預警後,除了全力在觀測站預告的隕石降落稀疏地區深挖洞、廣積糧之外,第一件做的事是什麽嗎?”

顧正然沒有應話,陳瀚繼續道:“那就是将所有服役軍人的直系親屬全都接到了軍區管理的基地裏避難。因此即便實際及持續災情比預料中的嚴重了太多,幾大軍區還是依然沒有過要散亂崩盤的跡象。所以不用為着什麽更為高尚一點的理由,就算是為了家人能夠繼續得到安定,絕大多數軍人也會服從命令,不懼生死。”

在輕微愕然之後顧正然嘆息了一聲,“真是好手段。”

“軍屬确實是受到災難沖擊最小的一個群體,幾乎所有的軍人都對政府及軍區深懷感恩之情。”陳瀚看向他道:“你知道誰是這個方案的提議者嗎?”

顧正然蹙眉,陳瀚用這種語氣問他,是肯定他能知道這個方案提議者,而他兩人共同認識的人物之中,也就只有一個人具有拿出這個提議的資格,“是你們首長?”

“也就是你的父親。”陳瀚看着慢慢有點微亮的天色,繼續道:“保家衛國,先保家之後方能衛國。這是他說的。承京基地是将這個方案執行得最徹底的地方,很多退役軍人及親屬,基地也是優先妥善安排的。他是一個有大能力的人,雖然在病毒出現時基地也受到了很大的沖擊,但在各種措施之下,還是穩定了下來。作為一個國家機構,扶危繼絕是當然職責。承京還能一直有能力實施一定範圍內的災難控制與救援,并且好幾個大型軍區基地都願意與之同進共退,這都與他有必然性的關系。”

顧正然沉默了一會,長吐了口氣,“即便如此,他還是只是你們的首長。神的面前萬物平等,他首先就将人分了三六九等。估計除了軍人軍屬,還有各領域的高端人才都是優先受到妥善安頓的吧。可能還包括一些要員的三千表親、八方內眷之類。”

“我覺得在現世狀況下,沒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把标準放低一點,何必苛責?”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顧正然注視着他,雖然天色只是微亮,但近距離還是有一定可視程度,“而且,你真的完全認可?你沒有被判定在中下等的親友?”

陳瀚無言以對。

怎麽可能沒有!除了父母之外,其餘所有的親友都在這世道之中苦苦掙紮以生存或死去。內心深處又何嘗不希望、不認為機會應該平等的放在每一個人面前,是物競天擇而不是人工制定。

“隊長!”突然,丁小光急切的聲音從宿營地裏傳出。

陳瀚聞聲騰地站起,丢下腦中所有雜亂的東西,拽起顧正然迅速回到了宿營地。其它醒着的成員已經快速的都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并同時在叫醒其它人。因為丁小光一旦出現這種狀态,那就表示着有危機在迫近!

“具體?”陳瀚觀察着周圍,天色剛剛有點微亮,四周非常寂靜,并不見任何異常。

“東北方,具體不太清楚,似乎還有點遠。”丁小光抱着腦袋,焦急的原地轉圈。

在來執行這個任務之前不到一個月才來到這個小隊的吳傑與王義聞言松了口氣。他們是在一次緊急情況中才知道隊裏最年青的丁小光居然有這麽個特殊的能力,而且其後也是百驗百靈,所以他們不得不信。但是年輕人就是容易一驚一乍的,既然還有點遠,又何必叫那麽大聲!正要說兩句輕松點的話以緩和一下氣氛,結果一看陳隊長的臉色,都咽了。

陳瀚的臉色确實好不起來。

因為以前丁小光也有過這種判斷。最後事實證明,能感應到比較遠的危機,只說明一個問題:那個危機很龐大!

将與這個地區有關的了解一一從腦海中拉過,也還是一時看不到重點。速度打開地圖,将城市範圍、地形概況等能見到的東西都再過目一遍。

雖然此地的東北方正是岳東地區,但是陳瀚并不認為這次的危機與511基地有多大的關系。這實在是已經離之甚遠,再者若真的是人,那倒也不足為懼。他們這一小隊人,要想在平西這個地區藏起來或移動速度超過大隊人馬,那是很簡單的事情。

是大遷移般的群體感染者?這個情況雖然不多見,但基地情報中也還是有提到過。不過感染者只是聽覺靈敏,而且凡是大隊移動的,就不會輕易停下來。他們只需要找幢高一點的危樓藏身,等群體過去之後就沒事了。

但若萬一是地質性危機呢!

陳瀚擡手撐着前額,看着眼前的地圖,将各方面的情況一再彙合分析。

若不能肯定危機的具體,根本就無法決定規避的方案。而面對一個龐大的危機,他們又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再耽擱?

在各種設想的飛速轉換間,災難性的三個字眼砰然而出,陳瀚思維一頓,還未及再推定一下可能性,只聽得顧正然的聲音略為遲疑道:“堰塞湖?”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