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困頓

——堰塞湖。

地震災區最嚴重的次生災難之一。

前去臨碧市而準備走平西地區時,陳瀚也曾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但因為地震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年,在基地情報中,這個地區大部分地方已經多次被沖洗過,所以這個風險便大大的降低了。後來實地走過,确實也沒有任何相關的險情發生。

他忽略了,一心考慮着盡量能原路返回的他,忽略了前些日子作為上游的岳東地區的連日暴雨。

雖然丁小光說應該還有一定的距離,但誰又能知道他們需要多少時間才能脫離水域範圍!

全隊迅速整裝完畢,郭術将還迷糊着的王曉峰抱上,整體以最快的速度向最近的一個山峰跑去。

之前的路線并不在郊區,因為山體滑坡之類的原因,走野地比較遲緩且危險性也大,所以一直都還是基本沿着城市路線在走。而城市所在的地區往往比較平原,而且靠近河流。

那個山峰,也就只是城內的一個小高地,應該是亂世前的城區公園山。憑昨日觀察地形的記憶,除了幾十層高的人工建築,附近就沒有比那個地方更高的了,再遠就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到達的。

李封與劉宇在前方探路,這個方向的情況白天只是遙觀了一下,具體根本不清楚。現在的天色雖然已經有點蒙蒙亮,但完全看不遠。不說其它,在這四處都是垮塌狀況的城區,單說路況也是情形萬分複雜。

陳瀚拉着顧正然緊跟在前隊之後,顧正然甩不開他的手,也就只好這樣了。

這樣黯然的天色,這樣複雜的環境,這樣緊迫的情形,陳瀚寧願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友好重歸于冷淡,也不能讓他自由行動。不說故意逃走,就算是跑散了,他們要怎麽去找!而等洪水之後,估計不論是死是活,都難以再找回來了。

幾次繞道之後,用了一小時左右,一行人終于趕到了目的地。

這座小山沒有被城市擴展給推平掉,原因之一大概就是因為本質是一座以生根石為主的石頭山,而且也不算很高,所以在地震中受影響不算很大。确定了這一點之後,陳瀚将心放下了一些,這樣的地點在大水之中也會更穩固一些。山上原有的其它建築基本已經崩壞,只還有幾幢木結構的茶樓,也有所損毀,但清理過後避避風雨也還是可以。

全隊停止下來,天色已經慢慢亮開,李封帶人去确定周圍的情況,在看不太清的時間段,又完全未經偵察的突然全隊深入這個地方,需要盡快清理或确定潛在危險。

王啓對抱着王曉峰跑了這麽遠的郭術一連串的道謝,然後接過王曉峰,抱着在一塊石頭上坐下。

他是被突然叫起來後還沒搞清楚情況就被拽着跑的,途中根本就沒有時間發問,也不需要發問。跑,肯定有必需要跑的理由,別人沒有丢下他們父子,已經算是恩情厚重了。在經過那令人瘋狂的半年困頓之後,他早已抛棄了以往報怨社會時納稅人的自恃。責任、義務、法律條文什麽的,那大多都是人類團體為了維護次序而制定的,他沒有理由相信這些是不可變的。

王曉峰将手藏在父親的衣襟裏,并将臉埋在他胸前避風。這個時間段,山上的寒風很大,凡是暴露在外面的皮膚,都被割得陣陣發痛。

對于身外之境的突變,他一直還沒有理解過來是怎麽回事。迷迷糊糊的,感覺就晃了起來,清醒過來後發現是被團隊裏的大個子叔叔抱着在奔跑。轉着頭四下找,看見爸爸也在,于是便安定下來。

一隊人剛在山上安頓下來,随着天色的開啓,就看見挾帶着各種東西的洪水從東北方滾滾而來,沿途的許多已經毀損或尚還伫立着的危險建築,都在浪潮的沖擊之下土崩瓦解,本來溝溝壑壑的坎坷地貌,頓時被水灌得平平整整。那泥黃色的濁浪,以滔天之勢向他們所在的山頭撲了過來,最終在山前一頓,然後兩邊分開而行,頓時山體被淹沒了一大半。

全體成員一齊停下了正在進行的事情,對着這個場景默然了一陣。

他們原本就只是大地上一支微小的隊伍,現在陡然之間,變成了汪洋中一座島上的幾只蝼蟻。

本來昨日的勞頓就沒有完全恢複,加上先前一小時的疾奔,看着眼前山下的情景,王啓只覺得雙腿一直沒有辦法停下來不抖。擡手蒙住了王曉峰的眼睛,不敢讓他看山下的場面。

水浪一陣陣的拍打着山體,雖然第一波都穩定的承受住了就證明這座小山不會輕易被沖走,但還是讓人心驚膽顫。而且水流中挾帶了太多的東西,比如那許多在裏面載沉載浮、還在張牙舞爪的‘生物’,那都是曾經的人啊!水淹不死,這特麽修煉成精了嗎!

度過初始的震撼期,衆人繼續各司其職。随着天色逐漸明朗,增加了一些優勢。将還露在水面上的山體清查了一遍,沒有發現其它可以自由活動的東西。除了将順水而來且抓住山體以爬上來的少數感染者清理掉,山上基本無危險。

雖然已時至中午,但天色還是陰沉沉的。這是災後的常見天色,就像是隕石擊起的灰塵将整個星球包裹了一層那般。這樣的環境對生物的生存究竟還會産生哪些方面的影響,現在還不能完全确定。

陳瀚靠在東北方的一塊巨石上,望着滔滔而來的濁流,視線的着重點卻是天空中依舊在飄飄灑灑的雪花上。這個景致至少是這個季節可以有的,所以也格外的讓人珍惜。

眼下這個情況,他們必須要等水退了才能說得上行動。看這水勢,要退到人可以步行的程度至少要好幾天才行,所以暫時可以不考慮有些方面的問題。

連續在路上行進了五、六天,雖然大危險沒有,但小問題一直不斷。因為前幾天一直有車,所以其它隊員倒是比較輕松,但他的神經卻是一直沒能放松多少,只是分析路線就已經讓他夠頭痛了。能停下來休整休整,也未嘗不好。

既來之,則安之。凡事都可以往好的方向去看待。

其實他經常都會出各式各樣的纰漏,就像這次對路線的選擇。但是很少表現出懊惱,只是在進行補救時不遺餘力。

當初在第一次擔任隊長一職時,他去找過教官讨經驗,趙教官說:盡量不出錯,但出錯是難免的。你可以犯常人都會犯的錯誤,但必須要以超常人的狀态來面對及鎮壓錯誤。重要的是——永遠不能讓隊員覺得你已經六神無主。

所以他一直都很淡定,特別是在使用隊長身份時。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看了一眼坐在幾米之外的顧正然,陳瀚回頭繼續靠着岩石看雪景。

除了負責警戒的,其它人都在收拾那幾幢木屋,拆拆補補,打算弄一幢堅固的,其餘的就當柴火。包括王啓,都帶着王曉峰在那做力所能及的事,唯二能抄着手什麽都不幹的,就是這個任務對象與他這個隊長。

正因為此人在這,他才到這來的。雖然這裏暫時已經成了一個孤島,但還是不能讓人脫離視線。可以确定人暫時不能再私自離開,但不能确定他會不會跳水輕生。畢竟完全不了解,這人一直以來又都有點脫離常情思維,所以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有在想什麽。

而且果然的,剛剛緩和了一點的關系,又重歸冰天雪地了。

之前他沒有見過顧正然,但卻應該是有聽說過。

趙正旭不止一次對他說過:你就像我弟一樣。

他以為只是一個比喻,雖然從未出口反駁,卻都是極不認同,心想從性格再到姓氏,絕逼不可能是你弟!

結果趙正旭真還有這樣一個不同姓氏、不同性格的弟。

顧正然是一個自負的人,內心堅定固我,基本不受外界的影響。而他雖然自覺性格并不倨傲,但作為從懂事時起就是同輩人中最出色的一個,他當然也自負過。無論是武力、智力、魄力,即便是在進入軍校後,在同輩人中也是個中翹楚,他又為什麽不能自負!

他們同樣對某些人、事執着到死,同樣是對這世上的許多事存有會令自己糾結的想法,甚至面對未知的危機,同時都想到了那三個字。差別只在于,他因各種原因而越來越規整,而顧正然呢,明顯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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