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安餘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我打傷的是辟塵,又不是榮鳳祥。”

突利一時沒反應過來,徐子陵解釋道:“榮鳳祥說白了就是一張面具罷了,辟塵可以扮,別人自然也能扮。”

安餘不置可否,繼續道:“總之現在洛陽城裏只有我師傅和師姐兩個,我同你們在一起,師傅就是找到我也抓我不住,我也可以乘機和她說句話……就算在洛陽碰不到師傅,她也遲早會找到你們頭上來的,反正和你們在一處有好處就是了。”

寇仲臉露苦笑,他正和徐子陵兩個設法潛入關中,帶上這麽個拖油瓶算什麽事兒?正要說話,一把女子清冷的聲音在後院碼頭方向傳來道:“寇仲、徐子陵,你們給我滾出來!”

寇仲臉露苦色,道:“我去開門。”

安餘見徐子陵臉色也不太好看,道:“這個女人比我師尊還可怕?要不要我去幫你們打發她?”

徐子陵苦笑道:“那是李靖的妻子紅拂女,唉,李靖是我們初出江湖時結交的大哥,教會我們很多東西……唉!現在……”

安餘點頭表示理解:“現在他是李世民手下的頭號大将,我知道的。”

說話間,寇仲引一個明豔照人的絕色女子進來,似火的紅衣穿在她身上卻絲毫不覺俗氣,襯着一身的冰肌玉骨,反而顯得格外的冷豔秀氣,氣質出衆。

少有人能将紅衣穿的這般好看,連安餘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又将目光轉向徐子陵,卻見徐子陵也正向他望來,卻在他望去的一瞬移開目光。

紅拂女冷若冰霜的盯着寇仲徐子陵二人,沉聲道:“李靖在哪裏?”

寇仲賠笑道:“大嫂消息真是靈通,我們來到這裏連屁股都未坐暖,便懂得尋上門來,可憐我們還自以為行蹤隐秘。”

紅拂女冷冷道:“不要喚我作大嫂,你若真把李靖當作兄弟,就不會累得他不聽秦王的命令,千山萬水來尋你們這兩個自以為是的家夥。”

寇仲苦笑道:“誰不自以為是?嘿!我可不是說大嫂你……”

紅拂女截斷他道:“少說廢話,李靖到底在哪裏?”

徐子陵嘆道:“李大哥确實曾來找過我們,不過早就分開,照我看他刻下定在城內,嫂子勸他回長安吧,叫他以後再不要理會我們的事。”

紅拂女美目射出淩厲的神色,冷然道:“若他肯不理你們,又何至于千裏迢迢跑來找你們?若非你兩人一意孤行,執迷不悟,我夫君何須為你們終日惆悵,乃至違背秦王的禁令?”

寇仲哂道:“這不是執迷不悟,而是人各有志。試問誰不認為自己所做的乃最正确的事?”

紅拂女怒道:“大是大非之下,尚要砌詞狡辯!若非看在李靖和你們兄弟一場,我早便出手宰了你們兩個小子!”

安餘原本不想理會他們之間的事,但是見寇仲徐子陵一味的退讓,紅拂女依然咄咄逼人,不由冷笑道:“原來不自以為是就是要為了李靖,把自己一生的夢想斷送、将自己辛苦建立的基業都付之一炬?既然如此,為何不讓‘不自以為是’的李靖為了兄弟,抛下李世民,來助寇仲一臂之力?李靖既然當他們是兄弟,夠義氣,為何李世民當初在洛陽與王世充勾連,置他們與死地時,卻不見李靖殺了李世民給他們報仇?”

紅拂女勃然大怒,冷冷道:“你又是什麽人,敢在這裏胡說八道?秦王對李靖有知遇之恩,李靖又豈是那種背信棄義之人?”

安餘冷冷道:“就因為他不是背信棄義之人,所以寇仲和徐子陵就活該為了他放棄一切?說到底他們兩個不過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罷了,他們何曾說過要李靖為他們做出任何犧牲?李靖又可曾為他們做了什麽?這些我通通沒看見,倒是看見寇仲這樣在千軍萬馬面前都從不退縮的人,卻為了一個李靖,在你這樣一個随手就能拍死的女人面前卑躬屈膝!說到自以為是這四個字,這天下還真沒人能……嗚嗚……”

寇仲和徐子陵被紅拂女這般疾言厲色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看着李靖的面子上,都不好和她計較,只得一味的退讓。安餘此刻說的話,不免讓他們生出幾分寬慰,自寇仲起事以來,他們認得的那些人,從李秀寧到宋玉致,從師妃暄到單婉晶,包括眼前的紅拂女,沒有一個不說他們的不是,似乎他們不投靠李世民,便是大逆不道,便是罪該萬死,便被天下唾棄一般!

二人正心中喟嘆,不想一不注意,安餘越說越過分起來,醒悟過來的徐子陵忙一把捂住那張生事的小嘴,寇仲則慌忙攔在紅拂女身前,賠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嫂子你……唉喲!”

卻是又被雖然嘴巴被捂住、腿腳卻還利索的安餘一腳踹在了屁股上。

徐子陵忙将人再拖遠一些,低聲安撫。

紅拂女只當二人怕她一言不合對這小孩動手,不由冷哼一聲,她是什麽人?還不至于對一個孩子下手!卻不知他們怕的卻是紅拂女一個氣不過動起手來,又被安餘“正當防衛”時“一不小心”給宰掉了,這樣他們就當真沒有臉面去見李靖了。

卻也難怪紅拂女會誤會,她怎麽會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乖巧幹淨,其實牙尖嘴利,此刻還在徐子陵手裏掙紮的小家夥,就是江湖上盛傳的那個動則殺人的小魔頭安餘?

紅拂女不再理會他,看向寇仲,冷聲道:“你們何時見到的李靖?”

寇仲連連對徐子陵使眼色,徐子陵松開安餘的嘴,拉了他的手,道:“眼看便要過年了,現在外面街上熱鬧的很,不如我們去逛逛……”

突利目瞪口呆的看着徐子陵将人強行拉了出去,轉向寇仲:“這真的就是那個、嗯……”愛殺人的小魔王?開什麽玩笑,這分明就是一個壞脾氣的破小孩嘛!

寇仲忙使眼色讓他閉嘴,對紅拂女道:“嫂子請坐,我們慢慢說。”

突利起身道:“我去外面探查消息。”亦退了出去。

******

雖然年關将近,但是此刻時近黃昏,外面又開始下起了大雪,一團團一簇簇,漫卷天地,大多數商家已經收攤回家,剩下的看着越來越大的雪,也都開始收拾東西。

徐子陵內疚的看了安餘一眼,這種天氣把他強拉上街,實在有些不地道。

安餘卻興致勃勃,他有限的幾次逛街經歷都是和徐子陵在一起的,而這樣純為逛街而逛街,更是頭一次,也不在乎外面有沒有下雪,街上是不是冷清。

他對徐子陵将他強行拖出來的事一點也沒放在心上,和女人吵架好光彩麽?他不過是對那個自以為是的女人實在看不過眼,想找個理由教訓下而已,但是眼看着寇仲擋在他們之間,顯然是打不起來的,難道還能學那些長舌婦人罵街不成?徐子陵帶他出來,正好落個眼不見心不煩。

拉着徐子陵,趕在一家小攤收起之前奔了過去,那攤主見來了客人,便停下手,開始大力介紹攤上的貨物。黃歷、桃符、炮竹、春聯、荷包等物,都是過年必備的物什,可惜安餘和徐子陵都是居無定所的人,等過年的時候連自己會在哪兒都不知道,是以對這些也就是看看罷了。

那小販原還以為生意來了,不想安餘只翻翻撿撿,興趣倒是濃厚,卻全然沒有要買的意思,一轉眼看見徐子陵拿了穿着紅繩的平安扣若有所思,大喜道:“大爺好眼力,一眼便撿到小人攤上最上等的貨色,這羅漢眼是上好的和田玉所制,大師開過光的,帶上它,最能消災解難,保出入平安……”

徐子陵看一眼安餘,卻見他正将一個白臉的大頭娃娃面具帶上臉,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笑的沒心沒肺,似乎和街上任何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沒什麽區別。心中暗嘆一聲,這孩子的處境之險,不在他和寇仲之下,畢竟他和寇仲聯手之下,連祝玉妍都要退避三舍,而安餘幾乎和他們一樣舉目皆敵,卻比他們更加人單力薄……若這平安扣真能護人平安倒好了。

也不還價,直接掏銀子買了下來,那小販倒不好意思起來,見安餘拿着面具把玩,索性大方的将各式的面具都送了他一個。

自覺占了便宜的安餘心滿意足的捧着一大疊面具,正一個一個試戴,卻忽然被徐子陵将臉上的惡鬼面具摘了下來,一個東西便套上了脖子。

安餘一時傻楞住,半晌才懂得開口:“……給我的?”

徐子陵含笑點頭。

安餘将平安扣捏在手心裏摩挲,低聲道:“我以為是給寇仲買的呢!”

徐子陵摸摸他的頭,道:“我和寇仲不信這個。”

“不信還買這個送人,真沒誠意。”安餘不滿的咕哝一聲,卻将東西塞到頸子裏去,貼肉藏好。

“別,涼。”

安餘渾不在意的搖頭:“不涼。”若無其事的又換了個伥鬼的面具戴上,朝前面另一個尚未收起的小攤走去。

這樣的天氣,在外面凍了整日的玉石,溫度比堅冰高不了多少,一下子貼在胸口上,不涼才怪。想到這孩子一身內力只略遜于自己,徐子陵也就沒再多說,只聽小販感嘆道:“大爺對弟弟真好。”

徐子陵一愣,微笑不答,追着安餘的腳步去了。

那小販不想臨到收攤居然還等來了大生意,索性将本已收好的東西又擺了出來……說不定還能再等來幾個愛在雪天逛街的豪客呢?

安餘去的攤點卻是一個賣小孩子玩意的地方,陀螺、沙包、空竹、九連環等等應有盡有,徐子陵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将面具掀在頭頂上,拿着一把一尺來長的桃木劍把玩,徐子陵笑道:“有了真劍,還喜歡假劍?”

安餘轉頭一笑,道:“我依稀記得我小時候似乎有這麽一……”

他話音突然頓住,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淡下去,原本靈動歡快的目光漸漸變冷,如霜似雪,唇角卻勾起一絲絲毫不見笑意的微笑……那個在成都散花樓大開殺戒的安餘,似乎在這一瞬間回到了這個世界。

徐子陵微微皺眉,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風雪彌漫的天津橋上,一個無限優美的身影俏立橋頭,身周的一切因為她的出現,仿佛變做了如夢似幻的仙境……

徐子陵想起安餘方才言笑晏晏的樣子,第一次覺得這位仙子的出現有些不合時宜。

“子陵可願陪妃暄走走?”天籁般的仙音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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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看原着的時候,最讨厭的不是靜齋的女人,而是紅拂女,從頭到尾一副只有我是正确的樣子,對着寇仲徐子陵他們非打即罵,動不動訓的跟孫子似的!寇仲徐子陵看着李靖份上對她百般容忍,她還蹬鼻子上臉!反正對她一萬個看不順眼!上面紅拂女的話不是我杜撰的,節選至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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