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安餘落腳的地方是一處外表普通的民宅,裏面卻修的很是舒适,還有兩個下人服侍,倒不比徐子陵他們的借住的王世充的院子差。

“你……”

安餘含笑擡頭:“什麽事,徐大哥?”

徐子陵默然片刻:“……早點休息。”

安餘點頭:“好,謝謝徐大哥關心。”

徐子陵笑一笑,點頭,轉身離去。

安餘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漸漸斂去,不知是否是錯覺,他總覺得那人離去的背影,在灑脫不群中,帶了幾分孤寂。

安餘自嘲一笑,這世上,誰不孤單呢?誰又顧得了誰?

第二天一早,便被一個小兵将大門敲響,讓他去東城門會合。

安餘揉着眼登上城樓,便看見那三個遣走了士兵,并肩站在城頭,看着遠處李元吉的大營說着什麽,興致很高。

安餘來到跋鋒寒右側,趴在牆上,道:“這麽早又有架可打嗎?”

跋鋒寒解釋道:“昨晚子陵潛出城,發現李元吉的部隊在悄然撤退,所以我們一早來觀察他的營寨,看能否從炊煙等細節地方看出端倪。不過目前來看,營寨中旗幟宛然,人影綽綽,看不出和之前有什麽區別。”

昨晚徐子陵送他回去後又出城了嗎?安餘微微一愣,微微側頭,卻只看見跋鋒寒和寇仲比他足足高了一個多頭的高大身影。

寇仲接口道:“最怕他用空城計将我們困在此地,卻偷偷調集人馬去陳留對付宣永他們率領的少帥軍。”

安餘道:“仲少放心,李元吉回長安了。”

寇仲訝然道:“你怎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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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餘淡淡道:“昨天我入城之前,先去找他喝了杯茶,勸他收兵回長安。”

寇仲失聲道:“他聽了?”

安餘淡淡道:“我講的那麽有道理,他為什麽不聽?”

寇仲狐疑的看着他,道:“用劍講的道理?”

安餘斜着眼睛看過來,徐子陵道:“仲少莫要亂說,小魚和李元吉有交情,他怎會對朋友拔劍?”

寇仲呵呵道:“還是陵少了解小魚,哈,是我錯了,小魚可否告訴我,你講了什麽大道理,讓李元吉乖乖滾回長安去呢?”

安餘若無其事道:“我和他說,他爹好像死了,他就回去守孝去了!”

寇仲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難以置信道:“你說什麽?”

跋鋒寒道:“我也很好奇,小魚你拿什麽來說服李元吉,讓他相信李淵死了?”

徐子陵皺眉道:“小魚你找了石之軒出手?”

安餘嗯了一聲。他雖對石之軒沒有任何好感,更沒有去求石之軒,但卻不能對石之軒為他涉險的事,假裝不知。

徐子陵默然不語,若不是為給他們解圍,以安餘的性格,只怕此生都不會求到石之軒頭上。

寇仲道:“石之軒的确厲害,但是只有他恐怕不夠,要知道李淵不僅本身武藝高超,而且身邊高手如雲……”

安餘道:“再高的武藝也耐不住酒色的腐蝕,李淵安逸太久了呢!而且他總不能在寵幸妃子時,還帶一群人跟着。”

徐子陵道:“但是他身邊有一個韋公公,武功深不可測,向來是寸步不離。他們聯手或者仍舊不是石之軒的敵手,但是撐到侍衛趕來卻不成問題……”

安餘接口道:“韋公公是我的人。”

“啊?”

三人面面相觑,第一次覺得這個武功高強,但是似乎沒什麽城府的少年深不可測起來。

“韋公公是陰癸派中除師尊以外的第一高手,而且一同去長安的除了石師,還有婠婠師姐。另外尹德妃的父親尹祖文,是魔門滅情道的傳人,向來對石師言聽計從。”安餘笑着起身拱手道:“在下不才,忝為陰癸派新任門主,三位大俠要不要來斬妖除魔一次?”

寇仲哈哈笑道:“小魚你又來耍我們!”

又沉吟道:“韋公公向來深得李淵信任,在衆人眼中,他說的話就代表李淵的意思,有他的安排,石之軒和婠婠可以潛入皇宮的任何一個角落,三人聯手夾擊下……李淵這次真的死定了!小魚你真厲害!”

安餘漫不經心道:“我魔門中人行事,向來直來直去,只喜歡用最簡單的方式解決問題。我一沒有大軍可以帶來拼殺,二下不了手殺李元吉,所以只能釜底抽薪,宰了李淵了。”

寇仲嘆道:“小魚你可知道你這無奈的一手,正是最高明的一手,讓這天下立刻就變了一個局面!李淵三子,個個都野心勃勃,李淵一死,李閥立刻就要四分五裂。最解恨的是,李世民小子再也沒有機會名正言順的登基為帝,便是名義上的也不行,日後便是他得了天下,也永遠都帶着謀朝篡位的帽子!”

跋鋒寒笑道:“恭喜少帥,從今天開始,最有資格問鼎天下的人,再不是李世民,而是你少帥寇仲呢!小魚這一手真厲害,可惜其他人便是想到,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只因再沒有人能同時使喚得了石之軒和婠婠幾人。”

安餘聳聳肩道:“我可沒這麽聰明,我只是向師仙子學習罷了……她不是做過很多次了麽?只是寇仲命大,到至今仍未給她弄死罷了。”

寇仲摸頭道:“是啊,我都差點忘了,我也算是一方霸主呢,呵呵……”

摩拳擦掌道:“既然我們提前知道此事,不好生布置一般怎麽成?”

跋鋒寒道:“我們雖信小魚的話,李元吉卻未必,最怕他假裝退走,實則潛藏暗處,伺機而動。”

徐子陵道:“此事茲事體大,我覺得李元吉便是将信将疑也絕不敢輕忽,畢竟若是信錯了,洛陽城在這裏也不會跑,再打回來就是。若是不信,損失的便可能是皇帝的寶座。”

安餘道:“李元吉的确是将信将疑,所以臨走前又坑了我一把,謊稱被我刺成重傷,必須立刻回長安養傷,一面可迷惑李世民,一面以防李淵未死,他好立刻假傷變真傷。”

又淡淡道:“他說為了取信與人,讓人當真相信他傷在我手上,若我闖營,他會下令截殺,讓我來闖李世民的人馬把守的西門,不想有遇上紅拂,算是我流年不利。”

語聲冷淡,他去找李元吉報喪,原是做好了大戰一場的準備的,誰知道李元吉聞訊,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為父報仇,而是争權奪利,雖然讓他省了不少事,卻也讓他心中不齒。

寇仲哈哈笑道:“我卻是鴻運當頭!哈,這是我這些日子以來聽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且撥雲見日的大好消息……唉,小魚你為什麽昨天不說,害我們又多擔心一晚。”

安餘淡淡道:“忘了。”

寇仲一噎。

跋鋒寒忍俊不禁笑出聲。

寇仲投降道:“好吧,為了防止安公子忘了更多的事,我不得不問一句,敢問安公子還有沒有其他的好消息要便宜我?……咦,難道竟真的還有?”

安餘想了想,道:“之前在成都,遇到一窩山匪,殺了他們百十人,誰知那山匪頭頭知道我的身份,當晚便來找我,希望我能引他們入你的少帥軍。他說他們是楊廣的舊部,天下大亂時,無處容身,就在相對安寧的巴蜀做了山匪,眼看天下形勢已明,怕天下統一之後,被朝廷剿滅,所以想來謀一個出身。他們有四千青壯,在當地聲譽也不壞,我便應了。現在離此大概一日行程,寇仲你随便找個人,帶了你的信物去便能接收了。”

寇仲拍腿道:“幸好我多問了一句,這可是絕不亞于李淵之死的好消息呢!只因現在我們最頭疼的依舊是李世民的大軍,有了這四千奇兵,就可以多做很多事……我現在便去安排!”

轉身就要下樓。

徐子陵喚住他道:“仲少!”

寇仲道:“子陵還有什麽事要交代?”

徐子陵冷然道:“李淵和李元吉的事,仲少切莫洩露出去,現在天下形勢大變,以王世充過河拆橋的小人習性,只怕會立刻反咬一口。他不是早就想投降嗎?仲少何不趁着李淵死訊沒有傳開的時候,完成了他的心願?”

寇仲撫額道:“還是陵少心水冰清,我高興昏頭了呢!哈,小魚立了這麽大的功勞,我可怎麽謝你呢?國師?太師?宰相?”

安餘笑道:“仲少你有登基嗎?還國師呢!只要仲少日後重開科舉的時候,不要加上一條‘魔門中人禁止報名’,我們便心滿意足了,絕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若是有人作奸犯科,仲少不必客氣,盡管去滅了他滿門,我正好有理由收回《天魔訣》。”

寇仲在安餘肩上重重一拍,并未多說什麽。

徐子陵道:“少帥也是時候登基了。”

寇仲點頭:“等我打退李世民,立刻籌備此事。”

轉身離去。

跋鋒寒道:“難得李元吉撤兵,那些虛張聲勢營寨裏恐怕留不下幾個人……終于白天也能出城去透透氣,我出去逛逛。”

徐子陵知道他想再去探查情況,也不點破,道:“老跋小心。”

跋鋒寒點頭,目光落在安餘身上,又道:“小魚似乎很喜歡穿紅衣,不過很好看,我從未見到有人能将紅衣穿出這種氣韻來呢!”

安餘淡淡道:“紅衣沾血,總比其他顏色顯得幹淨一些。”

跋鋒寒先是一愣,又哈哈一笑,下樓去了。

少了兩個人,城樓上仿佛瞬間變得空空蕩蕩。

安餘望着徐子陵眺望遠山的清俊側臉,道:“早上寇仲喚的急,家人做好了早飯我都還沒來得及吃……徐大哥要不要一起?”

徐子陵笑笑,道:“不必,我用過了。”

“哦。”

安餘又站了片刻,道:“那我先走了。”

徐子陵道:“小魚。”

“嗯?”

徐子陵沉吟片刻,走道他身邊,附耳輕輕說了幾句,安餘皺眉道:“徐大哥這一招雖好,可是似乎遲了些,我飛鴿傳書回長安安排妥當,總要一兩日的時候,但是現在李淵只怕已死,還來得及嗎?”

徐子陵道:“你放心,李淵死了,李建成會把消息牢牢捂住。”

安餘點頭,道:“那我現在就去安排。”轉身離去。

腳剛落下臺階,便聽到身後傳來破空聲,一回頭,只見城樓上空空如也,徐子陵呢?

心中一驚,快速沖到牆邊,便看見青色的人影仿佛巨石一般從高逾三十丈的城牆上墜落,頓時心跳和呼吸一起停止,張開嘴,卻發現自己連說話的能力都失去了。死死盯着下方,只見那人臨落地時,一拳擊向地面,墜勢立緩,飄然落地,然後負手向遠處慢慢走去。

安餘腳下一軟,差點栽倒在地,勉力扶牆站起,緩緩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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