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尋仇
夜,清涼如水,漆黑似墨。
月,澄澈如明鏡,溫柔似水。
南宮封靜靜地走在樹林裏,擡首,看着那一輪明月,如同水墨畫般清俊的眉目間有種說不出的寂寥。
貌似有一年沒回來了吧……
風吹過,掀起血紅色長袍,獵獵作響。
他的瞳仁慢慢地冷下來,冷下來,然後卻勾起了嘴角。
靜靜地倚靠在樹幹上,南宮封将紫竹簫放于唇邊,清冽的樂曲随之散逸開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目光一凜,樂曲戛然而止,看着慢慢向這邊靠攏的衆人,嘴角再一次的揚起。
那是一群穿着各色服飾的人,或矮或高,或胖或瘦,有持長劍的,也有拿長刀的,更有背着鐵錘的,五花八門,看的南宮封忍不住地嗤笑了一聲。
“南宮封,你笑什麽?!”一個長得很是矮小的人啐了一口,大聲道,眼角的那個刀疤因為他瞪大的雙瞳變得猙獰可怖起來。
“我笑我的,與你何幹?“并沒有看他,反而是細細地觀察着手中的紫竹簫,南宮封的唇畔叼起一抹冷笑。
“你!“那矮小的人氣急,想要沖上去,跟他大幹一場的,卻被旁邊那個稍微高大一點,卻也不改豐腴的中年男子給攔住了。
只見他用劍擋在了那個矮小男子的前邊,示意他不要沖動。那矮小的男子見此人是嵩山派掌門的二弟子陸晨,也不再多說什麽,便悻悻地退下了。而陸晨見他不再說話,便側頭,看着南宮封,雙眸眯起,冷道:“南宮封,我們嵩山派前來是為了替我們橫死的師弟陸明讨回公道的!“
“還有我們,我們也是!“一旁的各大門派聽了那中年男子的話,也紛紛應和起來。
“要來就一起來吧,廢話這麽多幹嘛。“拿紫竹簫的右手将紫竹簫橫過來,有規律的敲打着左手的手心,南宮封擡頭看向衆人,略微挑眉,道。
然而他的這句話卻讓衆人都不敢上前了,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這個推搡那個先出手,那個又退後着承讓,時間之長,都讓南宮封有種想睡覺的沖動了。
“一群孬種!“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一聲戲谑的笑聲。衆人一驚,環顧四周都沒有找出是誰說的這句話。
南宮封笑了笑,擡頭。只見上方的一棵翠竹柔軟是竹莖上,站着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
其中幾個眼尖的人認出了這個白衣少年正是睿莊七少,睿宇!
他來做什麽?!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麽辦,有些本就是仗着別人才敢來找南宮封麻煩的人此刻的手被吓得開始微微顫抖起來,腿也不急覺得往後退去。
南宮封的嘴角勾起,然後退到了一邊,雙手環胸,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有睿宇在,應該就不需要他親自動手了吧。
對于他的舉動,睿宇挑了挑眉,對他伸出了兩個手指——想讓我幫你擺平,事後奉上兩壇女兒紅。
南宮封皺了皺眉,伸出一根手指——你這小子也太黑心了,就一壇。
睿宇從上面躍了下來,白了他一眼,但還是掠足站在了南宮封的面前——小氣鬼,算了,本少爺也不跟你計較,一壇就一壇。
南宮封不再說話,只是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然後便繼續靠在了樹幹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睿宇,這是我們跟南宮封的恩怨,跟你無關,快快讓開,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少年沖了出來,趾氣高昂的說道。
“甠澤,閉嘴!”一旁甠澤的師兄甠龍怒斥道。這小子也太過魯莽了,血諜南宮封和七少睿宇是江湖中的少年翹楚,又豈是他這種高踏足江湖的小輩惹得起的,就連他這個長他們好幾歲的也都不敢如此大呼小叫的,這個甠澤真是不知好歹。
甠澤一臉不服氣,這兩個人的年紀明明就比他大不了幾歲,就算比他早幾年入江湖,也沒什麽了不起的,更何況兩人文文弱弱的,哪像是厲害的主啊,還血諜、七少呢,還不知道是不是他們自己虛捧出來的名號呢,有什麽好怕的。但在師兄的怒喝聲下他也不好發作,只得退下了。
“七少,甠澤才剛剛入江湖不久,若有得罪之處,請多多見諒。”甠龍拱手,道。雖說這睿宇的脾性比南宮封好得多了,但是也是個經不起挑事的主,若甠澤因此結下了這個仇家,以後的路可真會很難走。
“不客氣?”睿宇沒有開口,身後的南宮封卻先開口了,他把玩着手中的紫竹簫,斜長的桃花眼因為嘴角的笑意而微微挑起,“睿宇,人家都撂話了,你不動手證明證明,你這七少的威名可就沒了啊。”
不客氣?你也不看看是因為誰甠澤才會說這句話的,竟然還在這裏煽風點火,你真閑我沒事幹,喜歡到處樹敵啊。睿宇很是無語地白了他一眼。
南宮封很是無辜的看向他——我還真以為你喜歡這一口。
睿宇嘴角一陣抽搐,決定不再理他,旋即轉頭,看向甠龍,輕輕一笑:“素聞恒山派弟子個個少年豪傑,睿某佩服之至。不過睿某倒是好心奉勸甠師兄一句,好好管好你們的門下弟子,可別讓一顆老鼠是壞了一鍋粥吶。”
睿宇說這句話的時候,大有深意的看向甠澤,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南宮封忍俊不禁,扯了扯嘴角,硬是沒笑出來。
而甠龍一臉的尴尬,身後的甠澤則是鐵青着一張臉,要不是身旁有幾個師兄弟拉着,他恐怕早就沖上去跟睿宇拼命了。
然而就在這時,只覺得耳邊閃過一絲風聲,青絲也因此亂飛起來,南宮封的眼眸一凜,凝神蘊氣,食指與中指成剪刀狀,将那一枚暗镖夾在了手裏。
月光下,那暗镖一片漆黑,顯是淬滿了毒。
睿宇的雙眸眯起,眼眸中閃過一絲銳利,他看向南宮封,低聲問道:“沒事吧。”
南宮封笑道:“沒事。“然後他回頭看向那群面帶着複雜表情的衆人,嘴角的笑意慢慢地染上了一層冰冷,”我還真沒想到,堂堂的名門正派,竟會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招數,今天南宮封倒是領略到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南宮封你又何嘗不是下流之輩?“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驚住了,循聲望去,只見暗處,一個年紀差不多在三十歲到三十五歲左右的男子冷嗤着說道。大家都認出來了,他是禦劍山莊的莊主,刑克塵。
“哦,晚輩不怎麽明白刑老前輩的意思,還請明示。“看着刑克塵,南宮封挑了挑嘴角,問道,眼底卻有冰在慢慢凝結。
“別在這邊給我裝傻。三天前,老夫的二弟刑克風不就是被你害死的!“刑克塵氣得沖冠眦裂,一副要吃了南宮封的樣子。禦劍山莊莊主刑克塵與其二弟是同胞兄弟,兩人一同打江山,感情甚篤,如今被殺,其間仇恨可想而知。
“刑莊主,說話可要将真憑實據啊,據晚輩所知,南宮封與二莊主素不相識,更別提有仇,敢問刑莊主為何要如此斷定。“睿宇皺緊雙眉,道。
“他敢說他與我二弟素不相識?!“顯然是不滿意睿宇的話,刑克塵指着南宮封,大聲道。
睿宇不由得看向南宮封。
只見南宮封用手捋了捋下巴,思忖了一會,這才恍然大悟的說道:“哦,你是說上次那個在酒樓毆打店小二的公子哥啊,怎麽原來是刑莊主的二弟啊,我見他對那個店小二拳打腳踢的,全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還以為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呢,竟是禦劍山莊的二莊主啊,早知道我就忍忍不出手了。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刑莊主見諒啊。”
南宮封再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悔恨之意,漆黑的眼瞳中倒是帶着濃濃的諷刺意味,這讓睿宇很是無奈,更氣的刑克塵差點與他兵刃相見。
“刑莊主切勿沖動,敢問二莊主是什麽時候過世的?”睿宇見他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趕忙出聲制止道。
“就是事發當天的晚上,要不是被南宮封這麽一頓毒打,我二弟又怎麽會死!”回想起當日的情景,刑克塵的眼眶不由得紅了起來。
“那只能怪他經不起打,堂堂禦劍山莊二莊主,竟是個這麽沒用的東西,怪得了誰!”南宮封冷哼了一聲,道。
“你!”刑克塵氣得渾身發抖起來,雖然南宮封這話沒錯,他就這麽一個胞弟,從小父母雙亡,所以作為兄長的他一直很寵他,以至于刑克風變得不學無術,總喜歡出入風月場所,沾染了一身惡習,武功卻一點也沒得到他的真傳,但他再怎麽沒用,也是他的胞弟,還是他唯一的胞弟,而且禦劍山莊的建立還有他的一半功勞,現在就這麽死了,他又豈會不心疼。
“刑莊主息怒。”睿宇見勢不妙,趕忙勸道,回頭白了南宮封一眼——你就不能不火上澆油嗎?
南宮封挑了挑眉,雙眸中有了一抹促狹的笑——可以,不過這女兒紅得你請我喝。
睿宇瞪了他一眼——不行,都已經從兩壇變成了一壇了,怎麽可以讓我請!
那……南宮封笑了笑,動了動嘴皮子,準備繼續往下說。
睿宇只得舉手投降——得,我請就我請!
于是南宮封心滿意足的閉嘴了,整個人斜斜的靠在那裏,看着衆人,不再說話。
“刑莊主,江湖中人誰都知道,血諜南宮封殺人向來,幹淨利落,從不拖泥帶水,若他真的要殺二莊主又何必大動幹戈呢,畢竟他是個不怕惹禍上身的主。更何況二莊主刑克風是人們所稱的魇絕俠,又哪是這麽容易被人打死的。”睿宇眯眸道,他的話成功地讓刑克塵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疑慮,便趕忙再接下去說,“刑莊主可別因喪弟太過悲痛,被仇恨迷住了眼,若因此找錯了兇手,那二莊主豈不不能瞑目?”
原本聽到他說自己的行事作風的時候,南宮封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但在聽到那句‘不怕惹禍上身’之後,他的嘴角挑了起來,原本上挑的眼角多了一絲笑意,這家夥,是越來越大膽了啊,竟敢如此說他,待會不再坑他一壇女兒紅,豈不太虧了。
這時的刑克塵擰緊雙眉,沒再說話,冷靜下來之後的他也舉得此事疑點甚多。血諜在江湖上的雖不算是個完全正派的人物,但也不會做出出格之事,若因刑克風毆打店小二這件小事便殺了他,似乎還真不是血諜的一貫作風,那麽會是誰呢,會是誰和刑克風或者說和他有如此大的仇恨,竟如此殘忍!
“刑莊主,睿家與禦劍山莊是世交,在此事上定不會坐視不理,一定幫莊主你找出殺害二莊主的兇手,以慰二莊主的在天之靈。“睿宇道,那刑克塵聽此雖沒什麽異議,但是睿宇還是捕捉到了他眼眸中的懷疑之色,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江湖中人都知道自己與南宮封交好之事,但是這家夥還真是個惹禍精,睿宇不由得腹诽了南宮封好一陣,然後繼續說道,”刑莊主,若到時候查出來南宮封真的是兇手,晚輩也絕不姑息養奸,到時若晚輩有任何一絲想要阻止之意,莊主盡管向晚輩動手,晚輩保證絕不還手!“
南宮封挑了挑眉,沒有說什麽,也便算是默認了。
再怎麽說南宮封和睿宇都是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當着這麽多江湖豪傑面前定不會信口雌黃,刑克塵倒也安心下來,他拱手道:“既然睿賢侄敢如此保證,老夫再糾纏下去便有些頑固不化了,便就此告辭!“說完,刑克塵看了一眼南宮封,便帶着衆弟子離開了。
等刑克塵離開後,另一邊的華山派的弟子白俊——也便是第一個開口說‘南宮封,你笑什麽’的矮小的刀疤男子執劍直指南宮封,道:“禦劍山莊二莊主并沒有當場死亡,你們可以用任何的借口否認是南宮封殺的,但是我師兄白英确實是死在南宮封你的劍下,好多人都見到了,你休得抵賴!“
“我也沒說過要抵賴啊,不錯,你家師兄白……白英就是我殺的。“說這話的時候南宮封是忍着沒笑出來的,他們這兩個師兄弟長得又矮又胖又難看,竟還恬不知恥的叫什麽白英和白俊,英俊,呸,還真是侮辱了這個詞啊。
“好,敢作敢當,算你是個大丈夫,今天我就為我師兄報仇!“說完,凝神蘊氣,手腕一轉,手中劍尖直直向南宮封刺去!
睿宇的雙眸一凜,趕忙将手一橫,暗自将內力及于手中長劍上,然後一閣,白俊只覺得手一陣酸麻,就連劍都差點拿不住了,他趕忙撤勢,踉跄着後退,然後滿是怒火的看向睿宇,道:“睿宇,你堂堂睿家七少,可別助纣為虐!“
“助纣為虐,是你還是我?“收劍,睿宇看向白俊,冷笑道,”據睿某調查所知,你的師兄白英勾結盜匪打家劫舍,更有甚□婦女,這種人實屬武林敗類,人人得而誅之,南宮封此舉只是為江湖除害而已。但若你執意因此想要找南宮封報仇,那是否承認你和白英是一夥的江湖敗類?!”
睿宇的話正中白俊的要害,每個江湖人士都将自身的聲譽看的比性命還要重要,有時甚至可以為了守住名聲自戕,白俊又豈會因此而壞了自己的名聲,更何況睿宇所說千真萬确,白英是罪不容誅,所有武林同道都應殺之而後快,這樣的話他根本就沒有立場找南宮封報仇,本想打着報仇的旗號将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血諜打敗,從而揚名立萬的,不過現在想來,還是別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好,于是便撤了劍,轉身離開了。
就這樣,衆人一個個的發難,睿宇或是用理明人,或是以武化解,就在南宮封打哈欠快睡着的時候,眼前原本黑壓壓的一片此刻都已消失了,所有人都離開了,睿宇累得直接趴在了樹上。
“睿宇厲害嘛,只不過不見數日,你的嘴皮子練得如此爐火純青了啊。“南宮封很是佩服的拍了拍手。
睿宇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這不還是被你害的。“
“那你可得好好謝我,答謝的禮物不用多,就一壇女兒紅吧,加上前面的那壇,一共兩壇,好好記着啊,過幾天我來取。“邪魅的桃花眼中閃過了一絲促狹,說完這句話,還不等睿宇辯白,便足尖點地離開了。
“喂,你這混蛋,得了便宜還賣乖!你給我回來!“睿宇怒吼,可偌大的院子裏哪還有其它的人影啊,直把睿宇氣得吹胡子瞪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