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胭脂
栖鳳樓,和天塵酒樓一樣是祿縣有名的去出,不同的是,天塵酒樓是酒樓,而栖鳳樓則是青樓。
傍晚時分,整個栖鳳樓眩暈在胭脂的妩媚之中。
茉莉的清香,玉蘭的幽香,脂粉的清香和羅裳的沉香。
柔婉的歌喉,輕慢的樂板,顫岔的筝弦和婉約的箜篌,一切勾魂攝魄。
站在栖鳳樓門前的兩人對視了一眼,便一同走了進去。
南宮封依舊是一襲紅衣,烏黑的發絲随意束在腦後,斜長的桃花眼似醉非醉,泛着迷人的色澤,細薄的嘴角上染上了一層邪魅。
而睿宇身着白色錦緞長袍,淡麒麟絲繡褂子,外罩青綢插牙背心,若美玉雕成的俊臉上帶着一抹雍容而閑适的淺笑。
這兩人本就英俊非凡,站在一起便更加奪目了,所有栖鳳樓的姑娘在看到這麽兩個出色的男子走了進來,便全部聚了過來。
“喲,這兩位面生的很,是第一次來吧。”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年紀微大的女子走了過來,南宮封和睿宇知道這個就該是栖鳳樓的老鸨玉娘了。
“是的啊,我們兄弟倆一直聽說祿縣的栖鳳樓裏美女如雲,忍不住便過來一睹風采,果然個個出色啊。”将手中的紫竹簫打了個轉,挑起了眼前一個穿着粉色衣服的女子的下巴,南宮封啧啧贊嘆,斜長的桃花眼微微上翹,邪魅至極。
他的話讓睿宇一陣莫名的不舒服,不由得瞥了他一眼。這家夥,看他這熟練的樣子,鐵定經常流連這種風月場所。
而這句話在玉娘和所有姑娘耳裏都十分的受用,那個被南宮封用紫竹簫挑起下巴的女子則已經紅着一張臉,一臉嬌羞的樣子。
玉娘一臉笑意的說道:“兩位公子算是來對地方了,我們這栖鳳樓可是祿縣出了名的,什麽女子都有,保證讓兩位公子快活似神仙~”
她的話讓睿宇一陣惡寒,特別是最後一句讓睿宇直起雞皮疙瘩,但南宮封卻貌似很習慣的樣子,只見他笑了笑,然後将拴在腰際的銀帶子扔給了玉娘,繼而笑道:“那好,那就把這裏所有的姑娘都叫過來給我們兄弟倆看看,若有滿意的,大爺我還有賞賜。”
颠了颠手中的銀帶子,感覺到的重量讓玉娘的嘴大大地咧開,之咧到了耳邊,只聽她大叫了一聲“姑娘們,快出來接客了~”然後一大片的女子便都湧了過來,紅橙黃綠青靛紫,燕環肥瘦,什麽都有,看的兩人整個是眼花缭亂。
睿宇不由得揉了揉太陽穴,看向南宮封——兄弟,一切就都交給你了。
南宮封白了他一眼,暗自伸出了一根手指——一壇女兒紅。
睿宇嘴角抽搐,回頭看了一下眼前的那群女的,個個如狼似虎,無奈點頭——得,一壇就一壇。
南宮封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滿是笑意的将這群姑娘都假意看了一遍,然後佯裝為難的樣子道:“栖鳳樓就是栖鳳樓,果然是名不虛傳,靓女如雲啊,我都挑花眼了。這樣吧,我們昨個聽錢巡撫說伺候他的那個姑娘讓他很滿意,那我就要她好了。玉娘,你把她叫出來吧。”
然而聽到這句話後,原本滿是笑意的玉娘臉頓時沉了下來,眼瞳中竟有一絲莫名的恐慌,而其餘的那些姑娘聽到南宮封這麽說也是面面相觑,臉上的表情皆是複雜重重。
南宮封和睿宇沒有料到會是這樣子的結果,不由得互看了一眼。
将兩人帶到了屋裏,玉娘的臉色依舊十分的沉重。
“玉娘,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睿宇忍不住地問道。
“是那個姑娘出什麽事情了?”南宮封緊接着把問題更加的明了化。
“這個……“玉娘有些猶豫,吞吞吐吐的,顯然是不願意多說。
“玉娘,有個消息你還不知道吧。“見她不肯說,南宮封眯了眯雙眸,一臉嚴肅的道,”昨天錢巡撫回到住處的時候中毒死了。“
“什麽?!“玉娘大駭。
“而且經我們調查得知,錢巡撫很有可能是在你的栖鳳樓被人下的毒。若你還不從實招來,到時候惹禍上身,可別怪我們沒提醒你!“南宮封沉下臉,很是嚴重的說道。
“你們、你們是……“此刻的玉娘已經被吓得六神無主了,她用手扶着桌角這才不至于倒下去,手顫巍巍的指着南宮封和睿宇,她的話已經開始不連貫了。
這時,南宮封從懷裏将一塊令牌拿了出來,道:“我們是上級派來調查此案件的欽差。玉娘,你快從實招來,不然別怪本官不客氣!”
這話不僅讓玉娘吓了一跳,也讓一旁的睿宇驚住了,什麽時候他兩成了欽差了啊,偷偷地去看了一眼那令牌,嘿,貌似還是真的,這家夥……
“冤枉啊,兩位大人,錢巡撫雖說是我們這裏的常客,但是我們只是謀財怎麽可能害命啊!大人,大人你一定要明察啊!”玉娘吓得雙膝一軟,撲通跪在了南宮封面前,一個勁的喊冤枉。
南宮封趕忙向睿宇努了努嘴,睿宇會意,便上前扶起了玉娘,柔聲道:“玉娘,我們只是來了解事情真相的,并不是來抓你的,我們也相信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你只需将你知道的告訴我們即可,我們是不會為難你的。”
“是,是,大人。“玉娘站了起來,身子剛才的驚吓依舊有些顫抖,她順了一會氣,感覺好多了才繼續開口說道,”兩位大人,妙雲她、她失蹤了!”
二人知道這玉娘口中的妙雲便是那個昨天接待錢巡撫的姑娘,可是好端端的為什麽會失蹤,難道是和錢巡撫的死有關?
兩人猛地一驚。
“她是什麽時候失蹤的?”睿宇趕忙問道。
“昨天伺候完錢巡撫沒過多久就失蹤了。”玉娘的臉上滿是恐慌和擔憂,她繼續道,“當時錢巡撫走了沒多久,便聽到了妙雲的房間裏傳來了一聲尖叫聲,我們趕忙進去一看,便發現妙雲的屋子裏一片淩亂,窗戶開着,人卻不見了。“
“那你們有派人去找過?“南宮封問。
“有啊,我們派人找了好久,可到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說到這,玉娘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那能否帶我們去妙雲的房間看看?”睿宇問。
“可以啊。”于是玉娘便帶着兩人去了二樓的妙雲的房間。
打開門,裏面十分的整潔,并沒有像玉娘所說的淩亂,玉娘解釋說已經叫人來打掃過了,兩人點了點頭,便走了進去,将屋子裏的所有事物檢查了一遍,但并未發現任何不妥之處,不由得有些失望。
“對了,玉娘,你們在整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麽不妥之處啊,也就是說找到一些本不該是妙雲該有的東西?”南宮封将衣櫃關上,然後回頭問玉娘。
玉娘想了想,似乎是想到什麽了,她伸出一只手指舉在臉龐道:“昨天有人送了兩盒胭脂給妙雲。“
“是什麽樣的胭脂?“睿宇皺眉問。
“那是用上好的紅藍花擰出汁來的,淘成淨了,配上花露蒸成的,塗在唇上鮮豔異常。“玉娘回憶道,”當時好多姑娘都十分羨慕呢。“
“那現在這胭脂在哪?“也許這和案件有很大的關聯,南宮封趕忙問道。
“就在那櫃子上。“說着,玉娘便上前找了找,可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不由得皺緊了眉頭,”怎麽不見了,明明就放在這裏的啊。“
南宮封和睿宇相視看了一眼,都很明白,應該是将妙雲劫走的賊人帶走的。
“那那個送妙雲胭脂的人玉娘你可曾有映像?”南宮封繼續問道。
可玉娘卻搖了搖頭:“這胭脂是差一品居的小厮送過來的。”
“一品居?”睿宇好奇地問道。
“就是祿縣最有名的銷售胭脂水粉的地方。”玉娘笑着說道。
睿宇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南宮封——看來有必要再走一趟了。
南宮封很是無奈的聳了聳肩——得,今晚上又沒得睡了。
從栖鳳樓出來,兩人則像一品居走去,一路上聊起了案件。
“這件事情你怎麽看?“把玩着手中的紫竹簫,南宮封轉頭問睿宇。
“很顯然這個妙雲身上有着一些重要的線索。“将長劍搭在肩膀上,睿宇凝眸思索着,忽的想到了什麽,又補充說道,”還有那盒胭脂,兇手為什麽要帶走胭脂,這是一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
“這不難猜。“将街道邊的一顆石子踢開,南宮封道。
“嗯,這毒很可能就下在這胭脂裏,當晚錢巡撫去栖鳳樓叫了一直伺候他的妙雲,妙雲定會盛裝打扮,于是便在嘴上和臉上均塗上了這摻有蝕心毒的胭脂,然後在與錢巡撫行周公之禮的時候,這毒便很自然地進入了錢巡撫的口中……“
“啧啧。“睿宇還沒說完便被南宮封的贊嘆聲給打斷了,不由得好奇看向他,就見南宮封一雙桃花眼斜斜上翹,手摸着下巴,笑着看着自己,只聽得南宮封說道:”不錯嘛,睿宇,就連周公之禮都一清二楚,看來是沒少去這種風月場所啊。“
睿宇差點絆腳摔倒,他嘴角抽搐,狠狠地白了一眼:“你胡說些什麽啊,我就從來沒去過那種地方,今天是第一次去,還只是為了查案。倒是你一定經常出入這種風月場所吧,面對那群莺莺燕燕,熟絡的很吶。“
“怎麽,吃醋了啊。“南宮封笑着微微站定身子,湊到睿宇面前,饒有興味地看着他。
“去,你發什麽神經,我吃哪門子醋啊!“狠狠地将他推開,睿宇怒道。
南宮封看着他笑而不語。睿宇被他看的發毛,輕咳了一聲,然後趕忙轉移話題:“對了,你那塊令牌那裏來的?”
“哦,你說這個啊。”将拴在腰際的令牌拿了出來,遞給了睿宇,南宮封笑了笑,“我是從錢巡撫那邊拿來的。”
原本在研究手中令牌是真是假的睿宇聽到南宮封這句話不由驚訝地看向他:“你什麽時候拿的啊?”
“來之前啊,我怕會派上用場,就順手牽羊拿過來了而已。”南宮封很是無所謂的說道。
“你不是吧,死人的遺物你怎麽可以随意亂動的啊。”睿宇一臉的不贊同,把令牌還給了南宮封,道,“待會回去,把東西放回去。再怎麽說死者為大……”
“好了,知道了,收起你那些大道理。”南宮封還真有些受不了睿宇的碎碎念,便趕忙舉手投降,将令牌栓回腰際。兩人則不再多說,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去。
不遠處就是一品居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已經灰暗的天空中竟然通紅一片,火光沖天!
兩人相視一眼,心知不妙,趕忙掠足向前。
火舌從一品居中直竄起來,映紅了夜空!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黑影閃過,南宮封目光一凜,一個箭步,攔在了那人的面前。只見那人黑衣蒙面,手中還有未曾丢掉的火把,看來此人就是縱火的賊人了,有可能還是這場兇殺案的兇手!
南宮封的嘴角叼起,轉動手腕,以蕭為劍,直指黑衣人的咽喉!
那黑衣人一驚,扔掉手中的火把,随機抽出腰間的軟劍,一擱,便将南宮封的紫玉蕭閣至一旁。南宮封整個人躍起,順着錯開的方向掠去,那黑衣人不明其意只得連連後退,但他的身形動作根本不及南宮封,只是一會,南宮封已經來到了黑衣人的面前,他的嘴角揚得更高,伸出左手,欲揭掉那覆在黑衣人臉上的黑布!
黑衣人總算是明白了他的意圖,眼睛因為驚懼而瞪大如銅鈴,想也沒想,他整個人就這麽側了過來,以肩擋住了南宮封襲過來的手,然而就這麽一轉,竟将右肩白白送了過去,南宮封左掌使勁,将所有內力及于此,然後狠戾打向黑衣人的右肩,黑衣人根本無法閃躲,便那麽硬生生的受了這一掌,他只覺得體內氣息翻騰,紊亂不堪,喉頭一甜,似有血要湧出來,他趕忙用內力憋住,轉動手腕,軟劍吞吐光芒,從後面直直劈向南宮封的左肩,這擊力道十分的重,而且距離又近,若真被砍到,南宮封的左膀怕是會廢掉。
然而讓黑衣人沒想到的是,南宮封仿佛後面也張了一張眼睛似的,只見他微眯雙眸,蘊氣提力,整個人便如有東西托着一般飛起,竟貼着那把軟劍,整個人在空中與地面平行,然後雙腳使力,狠狠地踢向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根本就沒反應和喘息的時間,就這麽再一次硬生生的承受了這一腳,整個人便這麽彈飛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南宮封趕忙上前想要擒住他,卻沒想到黑衣人的手探入了懷中,待伸出來的時候,一陣白粉襲向南宮封,南宮封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心知不妙,同時便已經閉氣,待白粉襲向他時,他一個鹞子翻身,很輕易地躲開了,然而等他站定的時候,那個黑衣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他暗自罵了一聲,回過身去找睿宇的時候,卻發現睿宇早已不見了蹤影。
睿宇,你這混蛋,你別告訴我,你冒充大英雄沖進火場救人了啊。
不過事實就是這樣子的,當南宮封看到那個黑衣人掠身卻截的時候,睿宇看到這火勢,皺了皺眉,似乎還聽到了屋內有微弱的呼救聲,便想也不想的沖了進去。
火勢巨大。整個屋子就如浸泡在沸騰的溫泉裏!
睿宇捂住鼻子,不住地尋找,終于在角落中找到了正彎着腰蜷縮在地上的一品居葉老板,他不住地喊着救命,但似乎是吸入了太多的濃煙正在不住地咳嗽,聲音嘶啞幹澀,睿宇心一緊,趕忙上前扶住他。
“你沒事吧?別怕,我馬上帶你出去!”睿宇拼勁全力想要将他扶起,但無奈此刻的葉老板快不行了,整個身子軟的就像是爛泥一般,根本就動彈不得。
正在睿宇着急的時候,聽見耳邊傳來葉老板低啞不清的聲音。他反複重複着“yan”這個音,睿宇以為他要告訴自己那盒胭脂是誰買的,不由欣喜地問了幾聲,可葉老板的嘴巴上下翕和着,就只發出這麽一個音,當睿宇還想再問些什麽的時候,只覺得手上一沉,他趕忙查看,此刻的葉老板已經氣絕身亡了。睿宇掩眸嘆息。
火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濃煙就像烏雲一般越壓越低!
只聽得“巴拉巴拉”的聲音,梁上木頭不斷地燃燒中斷裂!就在這個時候一根橫木,帶着火狠狠地砸下!睿宇一驚,趕忙跳開,回頭再看了一眼死去的葉老板,嘆了口氣,便趕忙沖了出去。
就在他出去的時候與剛想沖進去找他的南宮封撞了個滿懷。
揉了揉被撞疼的腦袋,睿宇白了他一眼,然後同樣揉着腦袋的南宮封趕忙回贈了他一個更大的。
一品居已經被燒了個精光,所有的人包括老板都無一幸免,一切的線索就這麽斷了,兩人不由有些失落,但也沒想太多,摸了摸肚子,發現自己還沒有吃東西,又閑禦劍山莊遠,便在天塵酒樓叫了一桌酒菜吃了起來。
“這件事情還真夠奇怪的。”南宮封夾了一顆青菜放進了嘴裏,然後看着面前正在嚼豬耳朵的睿宇,道。
“是啊,總感覺兇手知道我們的舉動,總是能快我們一步銷毀證據。”嘴中的豬耳朵在睿宇的咀嚼中咯吱咯吱的響,他将嚼爛的豬耳朵咽下去之後,不由得嘆了口氣。
“我和那兇手交過手,他武功底子并不差,但是遮遮掩掩的,根本就是怕我察覺到他的武功路數。”将一個獅子頭塞進了嘴裏,南宮封道,“而且他即便知道會受傷也要護住蒙在臉上的黑布不讓我看見,顯然這個人是我們認識的。”
“嗯,這個可能性很大。”睿宇用勺子舀了一勺豆腐,道,“還有一品居的葉老板一直重複着‘胭’這個詞,看來他是認識那個賣胭脂的人,想要告訴我們的時候卻被兇手早了一步滅口。”
“哎,棋差一招啊。”南宮封嘆氣歸嘆氣,手可不停,一下子便将面前的醬排骨一掃而空了。
“喂,我還沒吃呢!”睿宇很是不滿地喊道。
“誰叫你自己不吃的,這叫先下手為強。”南宮封笑着拿起筷子,瞄準了另外一盤東坡肉。
剛想下筷子,睿宇雙眸一眯,快他一步夾了塊東坡肉塞進了嘴裏,然後很得意的看着他。南宮封氣急,沒說話,而是加快了手下動作,睿宇也不甘示弱,看他往哪夾就快他一步夾哪邊,這樣子打打鬧鬧的,一頓很是豐富的晚宴就被兩人席卷而空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