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會神京
林海那裏自是不知道他跟景之事事坦誠的結果就是徒景之又想多了……他一直秉持着兩人相愛如果不是事關原則的大問題,還是要對對方坦誠的好,比起一個悶嘴葫蘆一個焦急似火來說,既然兩個人選擇了對方,遇到事情總要兩個人共同面對才好。當日他與那一僧一道談及前塵往事,也并不避諱,一并向徒景之坦陳,至于徒景之的皇帝身份對他有所隐瞞,那确乎是大原則上的大問題,林海也知這是兩人的心病,想起來也只能喟嘆。
景德二十四年入冬的時候,母親楊氏的三年孝期過了,林海正式除了服。此後整個侯府都動員起來,忙于自家公子進京會試之事。
如今林家父子算是在揚州定居,朱轼也再不去那觀音山上的禪院,就安心住在清風朗月別院裏。加上林家在江南的鋪子,有了薛家明裏暗裏的幫襯,發展得十分順遂。如此,林謹知但覺人生再無所求,唯一要挂心的就是兒子入京會試的事情了。
因林海如今常住揚州,姑蘇那裏的好友如葉澄觀、蘇錦華等雖也要同年下場,終究各自門庭不同,且各家心思不同,也只能各自上路。
林家在天京城本有老宅,但這老宅的年紀也太老了些,乃是太祖皇帝還在位時第一代安平侯所建,如今三四代人都過去了,林家基本沒人去到天京城的,雖有下人留守,也早已經殘破不堪。林海要入京會試,不出意外的話,恐怕在天京城就不是住上一兩個月便回的事情了。于是自從林海中舉,林家就派人前往天京城,準備對老宅幹脆推翻了重建。中間因為楊氏的喪事停工了一陣子,更兼有個叫徒景之的大老爺,舉凡林家老宅的修葺,從規劃布局到磚瓦采買,事事都要派人插上一腳,如此從京城到揚州兩頭傳信,不停修改圖紙,追加銀兩,弄得進度更慢,直到如今林海都要起意動身了,還沒有建好。
這樣林海到京中住在哪裏就成了頭號難題。
林謹知這個做父親的,對兒子雖不如母親楊氏那般将百樣嬌寵都顯露在面上,但也是個要星星不敢給月亮的,他自不願讓林海如一般舉子似的去住客棧之類的地方,深覺會委屈到兒子。而朱轼則從實際出發,認為林海要參加會試,到時京城裏舉子衆多,再好的客棧也不适合林海溫書,一力建議找個京中有宅子的友人之家借住。林家離朝堂太遠,想借住京城的宅子本應很難,朱轼本待要去找甄應嘉,卻正好林海與賈敬自金陵一會,成了朋友。當日賈敬聽聞林海不日也将入京但自家宅院還沒法住人的事情,便一力邀請林海住到自家去,只道:“我家旁的不提,住的房子還是多的。況你我都要下場,能夠相互督促溫書也是好的。”
林海推卻不過,又不想為了借甄家的房子去為難朱轼,也就答應了進京之後先借住寧國府的宅院。
如此種種也都寫信告訴了景之,不意徒景之知道了,心裏更加難受,一邊深恨如海為何不來找自己,一邊又想着如海果然不是個恃寵而驕的,與自己好是好,卻從不主動要東要西……如此細細腦補一番,更加着人督着林家老宅的修建事宜不提。
早在林海除服之前,徒景之就命人備下了各色鮮亮衣料布匹送往揚州。兩人揚州厮守多時,徒景之自是發覺林海其實對飲食起居上并不講究,就比如那次在鄉村茶寮,自己都有些受不了的粗茶,林海卻能毫不介意地喝下去。只是林海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他所用的都是大夏頂尖的東西,時間長了,并沒發覺自己對穿戴上的講究和浪費,一件衣裳上身頂多兩次必再不穿了,要是有些勾壞灑水之類的,更是毫不吝惜地說扔就扔。徒景之自不會在這上面教導林海,反而自覺不能落後于林家對于林海的關愛,更要拿出最好的給如海。
衣食住行這人生四件大事,食上,徒景之看林海根本不講究,禦膳也吃得,白粥也吃得,且終究相隔遙遠,要送吃食也不方便;住的上面,林家姑蘇與揚州的宅院盡皆精美,他也只于天京城裏的老宅和西山別業上動心思;行上,大夏舉凡各色人等出行所用車馬器物自有定儀,也不好在這上面做派,于是便只剩下了在衣上動腦子。那年他初初回宮,便命高有道從庫中挑出那些不顯眼但精貴的料子,從頭到腳整出一船來送往揚州。卻不意讓薛劭暗中驚魂,竟從此與林家交好,為将來結下一點善緣不提。
林海收到東西也不會去一一過目,身邊自有人為他收拾整理。林海的心思也從不在這上面,以前有連翹,後來有紅菱,他身邊的大丫鬟個個能幹,加上一開始他就把這些大丫鬟定位為母親的代言人,使得她們在他面前的體面甚大,對林海的衣食上說什麽就是什麽,讓林海對于自己所用之物的金貴完全不自知,還老覺得前世自己是個勤儉節約的,一件套頭衫穿好幾年也不舍得扔,今生既不曾在外邊亂花錢,還懂得開源,就是不因守孝,平日穿的衣服也多是素色的,大夏風行的男子所佩的各種飾物挂在他腰間的也是少之又少,渾不知他的一頂頭冠的價值足夠大夏幾十個中等之戶過一年的……于是見了徒景之巴巴地命人送來的東西,他自知皇宮裏出來的必是極品,不過紅菱、紫蘇她們收拾整理時叽叽喳喳議論了一陣,結論是比起自家公子平日裏所用的也就是不相上下罷了。于是對此也只是一笑置之,總算還覺得景之體貼,信中捎帶着提幾句,讓徒景之的心裏稍稍安撫一下而已。
因着春闱在二月,又怕深冬之時河道有凍結的路段,在林海除服之後,林家忙碌一陣子,也只得讓林海速速動身。算算時日,到得景德二十五年的正月,林海便要在天京城度過了。
他這一路輕車簡從,座船兩條,換成馬車也只四輛,帶了紫蘇、紅菱并兩個小丫頭,金堂、金立必是要跟着的,另外還有幾個這一兩年金氏兄弟介紹來的小厮而已。
從穿越而來,林海最遠也就是從姑蘇到揚州,從揚州到金陵,一直在江南打轉。小時候他從朱轼那裏聽來的大夏風情,如今總算可以親眼目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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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選擇的道路與景德帝結束南巡返回京城時的一樣,景德帝那時從揚州行船北上,經運河一路到京師郊外禦碼頭,方換成銮駕。林海一行經高郵、淮安、清河,待過了駱馬湖,因着冬季北方河道多有枯水的,便棄舟登岸,改坐馬車。這一路行來,終于讓林海見識到了大夏的種種風貌,再不是那從書本看來和從老師那裏聽來的想象。
在船上時,林海如在家中一般正常作息,起床、用飯、溫書,偶然望向窗外景色也只當換換腦子,還不覺得什麽。待換了馬車,因為不似船上方便,加上官道上客棧分布不均,便時常要一城複一城地趕路。
因着入冬,北方田地多是□在外,偶有一場小雪落下,白茫茫四野寂靜,待到晚飯時分,官道上看遠處農舍炊煙袅袅升起,每當此時,林海就會長長地吸氣然後吐氣,看着寒冷冬日裏呼出的白氣,心裏格外地想念徒景之。
林海穿越而來的時候,原身已經十二歲了,在大夏也算是個半大小子,與父親的關系便是“請安而後訓斥幾句放走”的模式。因此林謹知于林海而言,和朱轼類似,像個前世的和藹可親而又有些權威的老師,自母親楊氏去後,林海但覺和大夏的聯系不似前幾年那麽真實,若非有個徒景之時時讓他安下神來,那麽若是信馬由缰的胡想亂想,抛開世俗的一切,随便找個什麽地方将自己深深隐藏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這也是他和賈敬能說到一起去的原因之一。他原本覺得自己對徒景之的愛意是有的,但并沒有到愛入骨髓的地步。可如今從揚州到天京城,這一個多月的行程,是他第一次在沒有師友的陪伴下,獨自行路。前世裏他經常獨自一人天南地北地出差,但飛機行程甚快,且他身上都帶着任務,便是飛機上的幾個小時也要動用各種儀器,實在很少有這種孤獨的感覺。
待到景德二十四年臘月十三,林海方到了天京城東南方的金鄉,此處距離京師不過半日路程,往來旅客多有在此稍作休整的,林海也不例外。
金鄉地方雖小,但因地理位置重要,也有甕城,林海一行車馬準備入城時已經近日落關城門的時間了。守城的士兵偏又認真盤查,林海行李又多,便在此耽擱了許久,林海自己倒沒什麽,跳下馬車站在一旁等着,金立那裏卻快急了眼似的,一個勁兒地跟在守城士兵的身後催促,弄得車裏的紫蘇與紅菱暗笑不已。
林海的車上既沒有什麽違禁之物,又是進京趕考的舉子,又有女眷在,又有人塞了些碎銀子,守城的士兵終于放他們進了城門,已經到了關門的時間。林海也不上車,只道坐了一天車,還是下來走走的好。
待他走進甕城時,看到有一輛烏木華蓋大車停在對着城門的方向,車身通黑,并無其他裝飾,挂着墨綠的厚簾子,那簾子被一只保養得甚好的手撩開少許,冬天天色暗的早,林海也看不清徒景之盯着自己的眼神到底是什麽樣的。
金立搶過前去,對着車旁的從人急急忙忙不知說些什麽。林海也不去管,他着了魔似的,一步步地挪到車前,只聽厚重城門在身後緩緩關上的聲音,看到徒景之掀開簾子,對着他伸出手臂。他伸出自己的手,與徒景之的握在一起,兩人微一使力,林海便被徒景之拉到車裏。
簾子落下前的那一瞬間,林海看到徒景之那赤紅的眼神,他緊緊抱住對方,恍惚聽到徒景之的聲音:“三天了,我以為你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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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哎呀哎呀,都木有人理我…………(牆角畫圈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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