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賈代善

林海被徒景之拘着在床上躺了兩日,方才允他下地。這兩日間,太醫院的張友仁也不得閑,一邊是秦淑妃在皇宮裏熬日子,一邊是聖上放在心尖上的林公子也着了涼,他也只能皇宮和西山兩頭跑。

作為太醫院的老資格,當年張友仁被派到姑蘇辦事,受安平侯的邀請為他家小公子診病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他本着公侯子弟不好得罪且結個善緣也很好的心理為林海費心診治,果然救回了林海的小命。卻不想兩人緣分不淺,幾年後聖上遇伏中毒暗中在姑蘇休養之時,将張友仁急召到禦前,這位林小公子竟然就在聖駕之旁端坐,更不想這些年過去了,自己再度半夜被急召禦前,竟是為了林公子着了涼!

林海不過是普通着了涼而已,他又年輕,喝了幾服藥,又發了幾回汗,也就好了。司徒偃龍心大悅之下,又想着自己雖不能為了林海去破壞朝堂規矩,但對那些無傷大雅的事情上還是能做些的,于是趕在年前封筆前将張友仁已經當了二十幾年的院判提了上去,封為太醫院的掌令。

世人皆道三皇子司徒逸能在奪嫡之争中笑到最後,除了他自己善于隐忍,從不結黨營私,又對父皇純孝之至,給後來煩于政事想要退位享福的景德帝留下了好印象外,也是景德帝早就屬心于他,才不給兒子犯錯的機會。不見明面上太子和四皇子最受矚目,暗地裏卻是三皇子一脈的人最受重用、最享實缺麽?單看景德二十四年的年底,就能發現為着院判張友仁醫好了秦淑妃的病症,景德帝竟不顧太醫院已經有了兩個掌令,破例封其為掌令麽?

自然馬後炮人人能放,但若有人真在景德二十四年的年底去跟三皇子說這些話的話,司徒逸估計只會苦笑連連,張友仁從來就不是他的人脈,被提拔成掌令更和秦淑妃病症穩定下來沒有什麽關系……

張友仁自己自然知道為什麽能突然升官,好在他能在太醫院待上這許多年還活得好好的,也不是蠢笨之人。他在禁宮也罷,姑蘇也罷,凡事都秉持着不得罪人,廣結善緣的做法,果然當年的善心如今得了福報,從此更加盡心奉聖,更對今日之林公子以後的林大人的身體狀況極為注意不提。

待林海風寒痊愈,又有精神要在情/事上擺弄徒景之的時候,已經是臘月十六了。正好這一日落了雪,西山晴雪本就是天京城的名景,林海又是在床上呆得煩了,就想爬山賞雪。徒景之見他身體雖沒事了,卻怕雪天路滑,倘若摔了一跤再出些事情更不好,便死活不同意,只勉強讓林海在院子裏看看雪景罷了。

這處新建的安平侯府在西山的別院只三重三進,在權貴別院多如牛毛的西山一帶,并不算占地廣,但位置絕佳,地處向陽背風的風水寶地,且又離西山行宮不遠,乃是徒景之精挑細選才定下的地方。于建築上,專仿江南風格,廳堂、走廊、粉牆、洞門等與兩股引入庭院的禦泉水交相輝映,林海漫步其間,雖是冬季,不能得見春華秋實,卻也是移步換景,引人入勝。

林海在庭院裏看着徒景之命人鋪排宴席,又略帶得意和讨好地一一介紹宅院的事物,還道:“如海你看這裏的各處匾額都還空着,我想着,這裏既然是你家的了,自然應該由你來定名才是。”

林海知道大夏天京城的西山就仿佛前世Z國都城的西郊一般,都是權貴雲集的地方,在這裏蓋別院,不是單憑錢財能辦到的。若只憑安平侯府的實力,根本就不可能買下這麽一處地方,又近乎不計工本地用料。他一邊有些感動,一邊又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心知景之這麽做都是為了自己,偏他又是個擁有絕對權力和力量的。自己只是提了句京城老宅要翻修,徒景之就能一邊在城裏老宅修建上百般插手,一邊又在西山為自家置下這處宅院;加上又有張友仁在為自己診治時的謝恩模樣,不禁想着,若自己提些別的要求呢?

林海趕忙收束心神,暗道萬萬不能被眼前的事物沖昏了頭腦,自己和徒景之好便好了,若是恃寵而驕,又進而提些過分的要求的話,那可實在對不住這份感情。

他也懶得去想名字,只道:“我又不耐煩這個。”想了想道:“那就還叫華棠院吧,至于那幾處小景,你願意叫什麽就叫什麽。倒是這裏原也不是我家能置辦出來的,到要借你的禦筆壓壓陣勢了。”

徒景之早知林海是個通透人物,如今聽林海這麽說,心下更加慰貼,笑道:“自然,這也不急于一時,且待春闱過後我尋個名目的。”

林海在西山的華棠院又住了幾日,徒景之必得回轉禁宮,林海便也進了城,去尋賈敬。徒景之也知道林海去借住賈府并無不妥,賈代善一向是個有腦子的,賈代化自卸了差事也安生了,雖然有個賈敬二十五年要下場,但畢竟不是什麽大問題,便也不再阻攔林海命人往寧國府遞貼子了。

賈敬親自出城迎接如海弟進京,林海只道自己在金鄉耽擱了幾日,将這幾日的行程含混過去了。賈敬并不在意這些,只道如海果然守信。

Advertisement

因賈代善入冬以來身子也不好,賈代化日日過到榮府探視,賈敬也不見外,直接帶着林海去了榮府,還道:“既來了,一并去榮府見了,省得還得分兩次。”

林海知道借住人家家裏必得拜會長輩,卻沒料到賈敬冷情至此,對自家老爹和叔父全是一派應付的樣子。他行過禮,賈代化與賈代善見他風姿,心中喜愛,又聽說是侯府後人卻要自己下場拼殺,皆是臉上熱絡,待要再說幾句話,賈敬卻硬邦邦地只道離下場的時間并不多了,且今日天色也不早,還要安排林海的住處,便拉着林海跑了。

賈敬帶着林海離去之後,賈代化一臉的郁悶,對着賈代善道:“你看你看,他見了我跟見了賊似的,一時半刻也不願多呆。”

賈代善只笑笑,道:“敬哥兒一向如此,你又何必多說。”

賈代化道:“這不是看着林家的小子是個好的,想多說幾句又把人弄走了……”他眼珠轉轉,笑道:“要我看,要是這場林家小子榜上有名,小敏兒的婚事也算有着落了!”

賈代善倒還真是本着要在二十五年的春闱裏挑女婿的打算,聽了兄長的話,略一盤算,道:“聽敬哥兒從金陵回來說的,這安平侯家的因着母孝倒還真沒成親,若此番金榜高中,倒也還算是敏兒的良配。”

賈代化一拍大腿,笑道:“可不是麽。聖上前年南巡時,還曾在揚州召見過他,既然在聖上那裏有了眼緣,将來必是個人物!”

用過晚飯方送走了賈代化,賈代善更覺疲累,便早早躺下歇息。史夫人陪侍在旁,兩人都存着心事,一時也都睡不着,夫妻二人就說着閑話。

史夫人早聽下人說了寧府老爺看中了個舉子,想要說給咱家大姑娘,心裏便有些不舒坦。賈敏是她連生兩個兒子後方得的女兒,從小愛若掌上明珠,金尊玉貴的,如今到了婚嫁的年紀,她早就看好了自己娘家的子侄。聽得賈代善說林家小子,便道:“那林家有的什麽?安平侯的爵位到他那裏就沒了,就算将來得中狀元,也就是個普通的官兒罷了。我們敏兒憑什麽嫁過去吃苦?”

賈代善情知這位夫人無論管家瑣事還是對自己的衣食照料,什麽都好,就是在兒女的事情上偏看不開,苦笑道:“你道林家沒有爵位了是壞事,在我看來卻是好事。沒了爵位,又是憑自家本事考上來的,聖上不會将人視為世家子弟是其一,與那些清流也好來往是其二。”他見史夫人還要說話,擡手阻止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是想說你史家的保齡侯未曾降爵,新近又得了忠靖侯的封诰,與我賈家若再能聯姻必然是好事,對不對?”

史夫人連連點頭,道:“正是。如今我看赦兒已然不中用了,政兒讀書雖然好,你又不讓他去科舉,還不知将來是怎麽分辨呢?寧府那邊,敬哥兒雖然中了舉,是個好的,可終究隔了一層……”她看賈代善臉色不善,卻想着為了女兒好,還是說了下去:“史家如今既有爵位,我那兄弟和侄子又是有能為的。且史煦的小兒子與敏兒年紀相當,他們小時也是一起玩過的。如此兩家門當戶對,又知根知底,親上加親的,敏兒必不會受氣,與我們家也是助益……”

賈代善臉色一變,忽的坐起來,冷笑道:“果然無知婦人!”

史夫人忙給他披衣順氣,道:“老爺莫急,我若說錯了什麽,還得老爺分解啊。”

賈代善看夫人對自己殷勤的樣子,那氣也散了,心想自己這副身子骨只怕熬不了幾年,若自己去了,夫人若還看不明白,只怕會給家族惹禍。便耐下心來,道:“你說說看,我為什麽拘着政兒,不讓他科舉?”

史夫人一直也想不明白,看東府賈敬從秀才到舉人,如今又要下場去考進士,輕松得很,自家大兒子沒用,但二兒子卻讀書讀得挺好,卻是老爺一直不讓賈政下場一試。她眼見賈代善起了火,終究不敢太過挑撥,只道:“我哪裏知道這個?況這個和敏兒的婚事又有什麽關系?”

賈代善道:“我們賈家一門兩公,從太祖時候算起,如今怕是有上千的人口了。你看着公侯之家安享尊榮便罷,若是要入朝做事的,哪個不是靠的真才實幹,又有哪個是純憑祖蔭?史煦和史鼎都是好的不假,可難道聖上給史鼎賜爵是因為他姓史麽?還不是因為他治河有功!你再看當日的四王八公,如今還有幾個能在朝堂上說得上話的?還不是聖上對這些世家心存忌憚,我們家原本兄長就是京營節度使,在武職裏雖不頂尖,卻是最得聖心的,若我再讓政兒下場,倘若得中,你說聖上是封他個什麽官兒才算合适?你看着東府敬哥兒一路科舉順遂,且待今科春闱過後他能得個什麽官兒吧。已經是武勳之家,卻又把手伸到文官之道裏,任誰在上邊都不能忍的……”

他本就身子弱,又看史夫人仍舊懵懂的樣子,也知自己平日過于隐忍,沒有好好開導,才讓夫人的心思不好轉圜。他說了這許多也有些累了,便就着史夫人的手喝了幾口水,才道:“敏兒若嫁入史家,不過是錦上添花,若是嫁給新科進士,才是真正助益,将來……将來興許便是雪中送炭也不一定。”

史夫人侯府出身,嫁入公府多年,身遭從未有人與她說自家娘家和夫家可能有勢敗的事情,她見賈代善說得鄭重,終究關心夫君的心勝過了賈史兩家聯姻使兩家更盛的幻想,只道:“老爺說的自然有理,我一個婦道人家終歸目光短淺。”

賈代善明知自家夫人是安慰自己,也無法可想,只得日後慢慢分說罷了。

==================================

作者有話要說:不出意外的話,今晚還會更一章~~~

話說,都木有人理那個虐梗麽?我寫的果然是冷文…………(畫圈ing)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