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秋狩驚/變

待到秋高氣爽之時,景德帝從西山行宮回到禁宮不久,便帶領衆皇子和群臣前往熱河進行秋狩。景德三十七年的秋狩,是林海第一次以蘭臺寺大夫的身份随駕,這次不同以往,他不用再跟在禦駕之後遠遠的地方,而是在幾個近支宗室之後,就是他的車馬。雖是文官,但大夏以武起家,林海也是能騎馬射箭的,只是騎術不佳,射出的箭沒有準頭就是了。至于徒景之以往借着要鍛煉如海騎射的名義,也不知揩了多少油去,林海到底也沒練成個騎射高手之事也不用提。

此番秋狩,不光要演練騎射,另有西北東北的外藩入貢,景德帝還帶着重臣和太子、平王、秦王,以及那些使臣一起觀看了大夏的馬上火槍隊伍演練,以及雖速度緩慢及其厚重、威力極強的鐵火龍射擊表演,當日在場的,除了平王和蘭臺寺大夫,餘者皆是震驚不已。馬上火槍隊所組成的神機營也就罷了,大夏火藥技術本就古老,這次不過是将以往固定射擊改成移動射擊,且增加了子彈數目,那鐵火龍卻着實吓人,一發動起來聲音震耳,所發炮彈遠而威力大,實在可怕。不光外藩使者立時跪伏在地,對着景德帝叩頭不止,便是太子,也在震驚之後,帶着各皇子和諸大臣對景德帝拜伏稱頌。林海一邊跪伏,一邊想着徒景之其實很不會起名字,竟然将坦克叫成鐵火龍,實在太俗。

卻是轉過眼來,太子的營帳裏燈火通明,竟徹夜不息。

第二日,因景德帝早有訓示,命各家除了幾處禦用圍場外,皆可自便。秋狩的圍場其實劃分成禦用和官用兩種,依着山頭和草甸不同,大大小小的圍場有六七十處之多。随駕的各家便各自行動起來,都道這樣放松的好機會三年才一次,一定要好好玩玩。

徒景之自己卻和林海一起,只帶了十幾個随從,從行轅出發,随意走些小道游逛。等到徒景之為了追一只梅花鹿打馬前行,林海在後邊慢悠悠跟着的時候,時已過午,倒是林中樹葉遮擋了陽光,也不嫌炎熱。林海知道徒景之弓馬娴熟,見愛人童心大起要去追趕梅花鹿,也不在意,騎着馬緩緩而行,自顧欣賞塞上樹林風景,可待到他忽然聽到一陣射箭破空之聲并不似從前方傳來的時候,心頭一緊,忙拉緊缰繩,打馬向前。

林海騎術不精,又是在樹林裏,他一時要躲樹枝,一時又發現地上有兩股血跡蜿蜒前行,心中警鈴大作,竟不顧自己東倒西歪,奮力前行。身周護衛也越過他開路而行,待到一處樹木少些的開闊處,眼看着一只梅花鹿遠遠地拖走一股血跡不見蹤影。而徒景之在錦衣府王統領和護衛的護持下,靠着一棵大樹坐着,他看着徒景之身上髒亂,右臂還在發顫,眉頭緊鎖,竟似是從馬上摔下的樣子,左手捂住右手小臂,竟還在流血,心頭大急。林海匆忙下馬,卻被馬镫絆住,林海發了狠,立時抽出腰間佩劍,竟将馬镫上的繩子砍斷方才脫身。他踉踉跄跄地奔到徒景之身邊,一邊和王統領一起為徒景之按住傷口止血,又尋了固定之物夾好繃住,一邊問道:“怎麽回事?剛才我聽到兩次射箭的聲音,第二次是誰?”

徒景之坐在那裏任林海動作,卻是看着後一次箭矢射來的方向,面上陰沉,半晌方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如海,你帶着朕的手令,将那幾個不省心的都找來。”

林海手上一頓,他看了看徒景之,又看了看王統領,道:“好。只是先到個安穩的地方的。”徒景之點了點頭,林海便和王統領一起扶着徒景之上馬,十幾騎會合在一起,出了林子,最近的一處行宮倒是正在不願的地方。途中,一騎一騎陸續有人離開這個小隊伍,四散而去。待到了行宮,發現這裏所謂行宮,不過是一處大戶人家的別院改建的,很是狹小,只有三間正房,景德帝也不去卧房,讓人将卧榻搬到正廳的屏風後。

林海奉着景德帝在卧榻上躺好,先是随侍內監和太醫以及近衛營的兵馬率先趕到,将這裏護得鐵桶一般。後有秦王、平王,另有內閣諸臣陸續趕到,衆人本來各自游玩,先是被錦衣府的人拿了聖上手谕要他們到一處行宮見駕,又在來的路上與近衛營的兵士讓路,皆有了些不妙的猜想。

除了随侍內監和太醫一到就被迎到屏風後邊,其餘諸人,便是平王和秦王早早飛奔而來,也都被景德帝呵斥,竟是當着內閣諸臣的面跪在正廳。由是內閣諸臣,即使是齊大學士年紀老邁,得了景德帝的恩準也不敢就坐,只是垂手肅立而已。聽着景德帝在屏風後厲聲問太子何在,齊大學士見衆人無言,只得出頭道:“臣等不知。”

景德帝冷哼一聲,道:“來人。”

錦衣府的王統領立時跪下,“臣在。”

只聽景德帝淡淡道:“你持朕的手谕,再去行轅,太子不來,你就提頭來見吧。”高有道從屏風後轉出來,将寫有手谕的紙箋捧出,王統領嘴角動了動,終究叩頭接旨。

一直到晚膳時分,行宮裏點起了燈燭,王統領方才帶着一隊人馬将太子“請”到了行宮。

司徒遙一身平民打扮,竟被雙手反綁着由人推到廳裏,灰頭土臉的樣子讓平王和秦王都差點沒認出來這是往昔金尊玉貴的皇太子。卻是到了禦前了,司徒遙起先眼神狠厲,他環視兩個弟弟和幾個內閣重臣,還死扛着不肯跪,王統領毫不客氣地命人将太子按到地上,又親自上前按住着司徒遙的頭叩到地上。等叩完了頭,司徒遙再擡起頭來的時候,額頭已經滲出了血,地上的磚石也帶了血跡,卻是眼中的狠厲已經不見,代之以茫然無措。他對着屏風方向,嘴角哆哆嗦嗦,半晌擠出一句話:“父皇,都是你逼我的……”可聲音小得他自己都聽不見,遑論他人。

廳中諸人驚懼不已,景德帝卻在太子被按住叩了頭以後,只在屏風後淡淡道,這人目無君父,大逆不道,已經不是皇太子了。

平王和秦王本來就跪着,幾個大臣聞言也不由自主跪倒在地,齊大學士連連叩頭,道:“陛下,陛下,這,這……皇太子,不,不,皇長子,做了什麽……”他委實太過驚訝,連話都說不利落,卻是宦海沉浮多年,即使年老體衰,也能聽出景德帝心意已決,便不敢再對司徒遙稱皇太子,只稱其排序。

景德帝并不理會老臣,又道:“王金利,好好看管這個逆子。”王統領立時領命,兩個錦衣府的差官便将司徒遙左右架起,拖了出去。

半晌景德帝又道:“今日之事,回朝自會有诏書。你們且散了吧。”

衆人跪拜起身要走的時候,蘭臺寺大夫林海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道:“平王留步。”

衆人都不知道林海原來一直就在屏風後邊,連司徒逸見到林海也是一臉驚訝,聽了林海的話,他站住不動。餘者見林海并沒有旁的話,也只好魚貫退出,司徒迪走在最後,他不敢在父皇面前顯出什麽,可看向平王和蘭臺寺大夫的眼神也着實不善,司徒逸和林海只作不見。

這一年的秋狩便如此草草結束,回京之後的第二日,景德帝便發诏書,以司徒遙性情狂悖,行事乖戾為名,廢了他的皇太子之位,另封義忠親王,并指了天京城內城裏離禁宮不遠的一處宅子作為義忠親王府,這處王府周圍都由近衛軍護衛安全,司徒遙名為休養,實在和圈禁無二。

诏書裏并沒有再提那天景德帝說的“大逆不道”,于是景德帝出獵時遇襲的真相,始終沒有公布過。他積威甚重,便是廢太子之舉,也絕不拖泥帶水,不待朝中議論便定了旨。滿朝上下都對這雷霆之舉震懵了,回京的路上,司徒遙到底幹了些什麽,是衆臣僚猜測的重點,可那日除了蘭臺寺大夫林海和錦衣府王統領及十幾個景德帝的心腹外,并無其他人跟随,這些人顯然不能套出話來。于是,景德朝最大的謎案就此誕生。

而司徒遙自從被看管起來,又回複到以往的老實模樣,從皇太子變成了義忠親王,他也沉默領旨,帶着家眷從禁宮裏的東宮搬到了半舊不新一看就是臨時收拾出來的王府,甚至不曾給養母吳貴妃道別。

朝中雖出此大事,可并沒有怎麽混亂,各官員仍舊任事,殷勤奉聖,便是被目為太子黨中堅的幾個人,也在禮部尚書告老還鄉,工部侍郎突發疾病回鄉養疾之後,很快消停下來。身在王府的司徒遙經由幾個人手,還是能知道些外邊的消息的,聽聞朝中竟是沒什麽大事發生,仍舊按部就班之後,唯有苦笑。他早就知道父皇禦宇多年,那些所謂的太子黨,其實哪一個都不是他主動招攬的,也不是他能支使得動的,父皇一個眼神一句話,這些人立刻就不再是太子黨了……苦笑之餘,他思量着自己是沒用了,可也不能就這麽看着老三老四安穩度日不是?于是便寫了三封折子,輾轉送到吳貴妃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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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累死我了,三更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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