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何以慰君心(上)

林海和徒行之本是騎馬來的,因着要安頓好趙姨娘和賈環,如此深更半夜的也不好送到城裏,便只有先讓華棠院那裏派出一輛車來接人,再跟着一起回華棠院,待到天明送回城裏去。這一番折騰用了些時辰,正在回去的路上,錦衣府的王統領親自找了來,見了林海和徒行之,他翻身下馬,先向平王跪拜行禮之後,又對林海道:“林大人,請速去行宮。”

林海見是王金利親自來找他,知道必是徒景之那裏有要緊事,便讓徒行之帶着趙姨娘等自回華棠院,他和王統領轉往行宮。

自從景德三十七年的深秋,景德帝司徒偃來到西山行宮起居,終其一生,他再沒踏入過大內禁宮半步。

皇帝到了行宮,整個朝廷自然也要跟着過去,原本景德帝夏秋之時都會在西山行宮居住,朝中行事早就習慣了半年大內禁宮半年西山行宮,如此在朝政上,也不過是都搬到西山而已。

從秋狩回京之後,除了內閣重臣,就只有蘭臺寺大夫能夠随時面聖。大夏內閣本無定員,少則三兩人,多則六七人,在皇權日盛之時也不過是高級秘書而已。目下內閣,自首輔齊大學士以下,共有五位大人,平日裏看着似乎有一個太子黨一個秦王黨,不過廢太子之後,這兩個人都迅速表示了對陛下的忠心,滿朝方知五位大人都是陛下的純臣。而蘭臺寺本就有風聞糾察之責,在此非常時期,皇帝要用到蘭臺寺的地方自然很多,林海在禦前守候,也不算出奇。

林海手下的禦史們都是科舉清流出身,本就看不慣太子和秦王對那些世家的親近,此番太子倒臺,便有不少出頭揭發太子門下的不法之事的。更有些人心思活絡,知道林海既然是平王的人仍然能當上蘭臺寺大夫,必然是景德帝那裏對平王有所重視的緣故,便在太子之外,更要去尋秦王門下的龌龊之事。林海對于手下的這些舉動并不阻攔,徒景之那裏時時都需要他在身邊,對禦史們要找司徒遙或者司徒迪的麻煩,即使有些欲加之罪,只要不是往誅九族的事情上扯,他也不去處置。只有一日,對着個要徹底打壓義忠親王但又自覺分量不夠,找上門來想讓他連署的禦史疾言厲色了一番,讓蘭臺寺衆人往義忠親王身上潑髒水的行徑稍稍收斂了些。

而更從這一夜西山大火之後,轉過天來,內閣諸人面聖時,見到蘭臺寺大夫和平王都在禦前,秦王司徒迪也老老實實地跪在那裏。景德帝道劉貴妃突發疾病在宮中去世,雖然劉貴妃有些不妥的往事,但仍命禮部谥個嘉號。秦王為報母喪才不得以從王府出來,深夜出城到西山面聖,念在其出于一片孝心,景德帝并沒有怪罪他明明沒有奉诏卻出府的行為,只讓秦王以後不可再犯就是。

待景德帝命人帶走秦王,又對衆人道,冬至将至,理應祭祀上天,但他最近身體不佳,太醫囑托不可輕動,便要平王代祭。平王一如以往得了嘉禾培育之類的差事一般,鄭重接旨,而內閣諸人卻實在震驚。

齊大學士乃是景德帝的心腹重臣,又是內閣首輔大學士,他是知道錦衣府的調查結果的,這日之前也曾給景德帝上書,表示義忠親王的折子即使全是真話,如今也不好操作,即使陛下要懲治,也需另尋名目,不然大夏最重孝悌之道,要真是四皇子之母害死了七皇子之母,讓秦王與七皇子往後在朝中該如何自處?上書之後,折子留中不發,他往高有道那裏打聽的結果是上邊只有“知道了”三字,實在不知景德帝的心意。

這時他見景德帝的意思分明是不再去追究王嫔之死了,而秦王經此一事,只怕也沒什麽遠大前程可言,能不能保住如今的王位都是兩說。景德帝自從繼位,雖則年紀小,可一應祭祀事務從不假手他人,今年的祭天儀式竟然讓平王代祭,這其中的意味實在太過明顯,讓齊大學士和內閣的幾個人不顧禦前,竟都往平王那裏看了好幾眼。

景德帝也不去管他們的失儀,待平王退出後,與內閣又商議了幾件朝政方才讓他們散去。只是林海随着衆人退出後,與各位大臣寒暄了幾句,看着他們四散回值房處理事務後,轉個身又回到禦前。而內閣諸人出了景德帝處理政務的行宮治平殿,各自身邊都多了幾個随從,從這日起,他們白日裏還是如往常一般處理事務,夜間卻都被送往景德帝賜予他們的行宮中的院落休息,一絲內外消息也不通。

林海自從那夜被王統領帶到徒景之那裏,只在第二日回了趟華棠院,知道徒行之一早派人将趙姨娘和賈環送回榮國府,他也不在意為何賈政竟然把小妾和庶子丢下不管。只是自從錦衣府開始調查王嫔之死,徒景之就聽從了徒行之的建議,讓人将徒七送到林海這裏,免得這個孩子再受傷害。這時林海也知沒法把徒七送回他自己家,便讓人将徒七和黛玉都送回城內林府,又對方管事叮囑了幾句,竟就此歇在了行宮徒景之那裏。好在當此關鍵之時,內閣諸臣也都宿在行宮,蘭臺寺大夫被陛下留在行宮也不奇怪,只是本來賜予蘭臺寺大夫的院落總也沒人去住過就是了。

秋狩之行,徒景之對太子的行事早就有所準備,只是他原本以為這個兒子在朝中經營多年,怎麽也得有些兵馬拿得出來,誰知竟是些烏合之衆,雖然差點得手,事後檢讨卻是因為徒景之自己不小心偏離了道路所致。可雖然早有準備,但他也沒想到這種準備竟然真有用上的時候,處理得雖然迅速,但心裏已經有了些抑郁。

待回到天京城後,司徒遙究竟不曾安分,吳貴妃轉呈給徒景之的那封折子,裏邊所言在錦衣府日後的調查中竟一一成真。自己的後宮竟然如此行事,自己的兒子竟然如此龌龊,更讓徒景之心中深感挫敗。他從登基以來,雖然早幾年有權臣跋扈,可自從鏟除權臣之後,無論前朝後宮,在他眼裏都該是符合大夏規矩禮法的地方。可誰知後宮諸女不安分,就是幾個兒子也劣跡斑斑,他就算是父子親情淡漠,可那身為人君和人父的挫敗感實在是很難消除的。

這諸般挫敗之中,唯有司徒逸的表現讓他心中有些安慰,更兼此事之後,林海一直陪在他的身邊,讓他更覺自己并不孤單。

林海歷經諸事,以往那些顧慮自己名聲的心思淡了不少,如今徒景之的事情才是第一位的。便是被徒行之問起林叔最近都直接待在父親身邊,倘若走露了風聲該如何自處時,林海也一臉平靜地回道:“那我也不過就是個佞幸吧。”轉過身仍舊陪在景之的身旁。

景德三十七年的冬至祭天,平王司徒逸代景德帝司徒偃行祭。而景德三十八年的新年,可說是整個景德朝最為平淡的一個年了。不光正旦朝拜移到了西山行宮,規模小了不少,便是天京城裏的各項過年游樂,也冷清了不少。朝中各家都在觀望,不知景德帝到底怎麽想的,不光城中林府,便是幾個內閣大臣的家裏,這個大年也都沒等來自家的主人。

待到景德三十八年的開年,第一封诏書,就是将平王立為皇太子。

這一旨意,在大夏官場倒沒怎麽引起太多震動。實在是如今皇長子從太子成了義忠親王,按着長幼之序也該由平王上位。秦王雖然曾經有些威勢,但一來他母親犯了事,連他自己也有些不法的事端被人告發,如今還被軟禁的王府裏,二來又比不過平王的排序,景德帝此番再立太子,竟是一點反對之聲都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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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太困了,明天再繼續後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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