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将照片發過去,方淨澄同時發了句語音:哥哥我在這邊挺好的,傷也不太嚴重,你別聽陸棧胡說。
過了幾秒鐘,沈頤棠打來電話,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隔着聽筒說話。
方淨澄小聲:“哥哥,有什麽事嗎?”
聽筒那邊沈頤棠的聲音微微沙啞,應該是剛咳過:“疼嗎?”
“已經不疼啦,我真的沒事。”怕他擔心,方淨澄忙解釋。
沈頤棠站在露臺,背靠着石制護欄,右手肘抵在護欄上,左手拿着手機與方淨澄通話,手機屏幕上赫然是他發來的背部照,大片的青紫斑駁了原本白皙光潔的裸背。
沒有這圖,沈頤棠還能信點。
沈頤棠無意識地冷着臉:“你以為你是木雕的?”
“簡叔和我說,他去的時候你還沒上藥。”不止是沒上藥,是根本看不出上藥的打算。沈頤棠沒點破。
方淨澄辯解:“啊我房間有藥的,辛晨升一早就給我拿了,我想着洗澡了擦的。”
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沈頤棠問他今天的事。
方淨澄:“傍晚我和辛晨升一起泡溫泉,然後他看到我有腹肌就想摸下,我就讓他摸了,沒想到這時候陸棧來了,後面就莫名其妙的。”
聽方淨澄的話他是什麽也不知道,沈頤棠原本要說的話都止住了。
沈頤棠:“沒事,陸棧可能在家待久了情緒不太好,他應該會找你道歉,你看心情接不接受就好。”
方淨澄點頭,意識到對方看不見又開口:“知道了,他剛才有給我送道歉信,态度挺誠懇的,明天他再找我我就不計較了。”
“嗯,早點休息。”沈頤棠像是累了,不欲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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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淨澄對人情緒的感知一向靈敏,方才沈頤棠的态度隐隐有過幾次轉變,至少他已經可以輕易牽動沈頤棠的情緒了。可惜他不能看到沈頤棠現在的模樣。
輾轉到半夜才睡下,精準的生物鐘讓他和往常般早早醒來,稍微收拾了下往一樓餐廳去,那裏有自助早餐服務,當然也可以讓人送到房間。
天微微亮,除了上早班的酒店服務人員,沒有幾個客人下來活動。
方淨澄從樓梯下去,刻意放慢了速度。直到聽到後方傳來高跟鞋跟撞擊木質階梯的聲音。
“啊!”穿着淺黃色碎花長裙的女人忽然腳下一空,即将跌落地面時被一股力道拉住。
是個清瘦好看的少年,面露關切。
方淨澄扶着女人站穩:“還好嗎?”
女人面色發白,稍微平複下驚慌:“沒,沒事,謝謝你啊。”說話的同時将手從方淨澄手中抽離。
因為劇烈的動作,女人原本遮蓋住裸露胳膊的針織衫往上滑,露出一大截手臂。方淨澄眼尖地看到女人腕上一圈圈紅紫色痕跡,深的地方甚至破皮,像是被繩子勒出來的。
而方淨澄的手恰好抓在女人腕上傷處,怪不得女人要把手抽回去。
女人和方淨澄的視線一起落在那些傷上,女人有些難堪地扯了扯衣服,解釋:“昨晚磕到了,看着吓人其實不疼。”
說着從随身的手提包掏出張名片遞給面前的小少年,柔聲:“這個你收下吧,有什麽需要的可以聯系我,今天我還有點事情,下次請你吃飯啊。”
方淨澄接過那張名片捏在手裏,确認了面前女人的身份。女人名為趙筱晴,是個模特,在某次酒宴上被沈晖看中。她和上次方淨澄與陸棧一起撞見的女人不是同一個,短短兩周時間沈晖就有了新人。
趙筱晴不止名字像方晴,長相和性格也像了七成。書裏,直到那個方淨澄死了,趙筱晴還待在沈晖身邊。
方淨澄彎唇,笑容幹淨:“好呀姐姐,希望能再見到你。”
等到趙筱晴的身影消失在視野,方淨澄才若無其事地往餐廳去,随便吃了點東西又回房間。
辛晨升他們大概得将近中午起來,淩晨群裏還是他們在喊人排位。
剛從電梯出來,方淨澄就看見房間門口陸棧在那徘徊,時不時擡手薅自己頭發。
數到第十下的時候,方淨澄才往那邊走,以免陸棧把他自己薅禿了。
可能是太專注了,直到方淨澄刷房卡陸棧才注意到他,神色一下子緊張起來。
本來想了很多話要說,這會腦子短路陸棧竟然說不出話,尴尬地看着方淨澄。
方淨澄沒招呼他,推開門自顧自往裏走,房門沒有帶上。
遲疑了下,陸棧跟上他。
方淨澄随手從書架上取了本書,坐在沙發上翻了起來。
陸棧站着沉默半晌,憋出來句:“你想不想騎馬?”說完,視線望向別處。
大概過了一分鐘,方淨澄把書放在桌上,站了起來。
“走吧。”
“啊,好!”愣了下陸棧才反應過來,邊往外走邊迅速地掏出手機聯系人安排。
鹿山溫泉度假村這邊就有馬場,像陸棧這種時不時來一趟的,早讓人養了幾匹馬在這。
今天的天氣格外舒适,太陽不太烈,暖暖地照着人。
換好馬術服戴好護具後,馬場的工作人員帶着他倆去馬廄看馬,邊向他們介紹。
這間馬廄不太大,大概有五六匹馬,看着都毛色鮮亮,健壯精神。
“先生,您可以試着摸摸它們,看看喜歡哪個。”工作人員說到。
“淨澄,要是沒看中的那邊還有。”陸棧打量着方淨澄的神色,生怕他有一點不開心。
倒是也沒必要,方淨澄伸手在一匹栗色的馬脖頸處撫摸:“就它吧。”
工作人員将馬牽出來,與陸棧的馬站在一起。陸棧的馬要高一些,純黑色的看着很威風。
“它叫幻影,高一那年我哥送的,陪我很多年了。你要不要試試它,它脾氣很好。”陸棧見方淨澄盯着幻影看,以為是更喜歡幻影。
“不了,教練呢?”工作人員已經先走了,方淨澄牽着馬問。
陸棧遲疑着:“那個,本來是打算我教你,你想要教練的話。”
話沒說完,就聽方淨澄:“那就你來吧。”
陸棧打量他的表情,發現他是真的這麽想,沒控制住露了笑。
陸棧:“先牽着馬走幾圈,熟悉下。”語氣也松快了些。
趁着氛圍還好,陸棧當面致歉:“昨天對不起啊,我應該是昏了頭了,你別介意。”
“沒事。”方淨澄語氣淡淡。
“我也不知道什麽原因,看你和辛晨升那樣,就控制不住火氣。”陸棧到現在也想不明白。
見他情緒又低落,方淨澄寬慰他:“哥哥說了,你可能是悶太久了。說起來也是為了我,我沒真生你氣。”
陸棧聽他這麽說,一想也是,可不就是被關禁閉後才這麽莫名其妙嗎,下次可得好好找他家老頭講講理!
陸棧:“還是棠哥懂我。”
方淨澄默了默,附和:“是啊,哥哥很厲害。”
繞着草場走了兩圈,陸棧開始教方淨澄上馬。
“踩着腳蹬,對,就是這樣,缰繩拉着。”
“好,背挺直一點。”
“腿別夾太緊,松點,慢慢的。”
耳邊全是陸棧的聲音,方淨澄按着他的說法騎在馬背上讓馬小步小步地跑起來。
很新奇的感覺,在馬上必須全神貫注才能掌控好力度方向,身體被颠得上上下下,思緒漸漸放空。
耳邊人聲漸漸消失,替代的是呼呼風聲,像在說:“快一點,再快一點。”
方淨澄已經聽不到陸棧的聲音了,不由自主地拉緊缰繩,腿上的力量也增加了。馬兒被操控得飛奔起來,馬蹄下帶起大片飛塵。
其實馬兒是不太聽話的,你要它往左它偏往右,力道大了它會反抗,會想把你甩下來,踩在腳底。
可怎麽能放縱它叛逆呢,要想方設法馴服它。
“淨澄你慢點,危險!”陸棧不妨他突然提速,連忙騎着馬追上去,可他卻越跑越快,兩人一直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陸棧急得額頭汗都出來了,怎麽喊也沒用。
不知道過去多久,陸棧快崩潰時方淨澄慢了下來。
陸棧剛要松口氣,卻看前面栗色的馬兒一個劇烈起伏,失控般将背上那抹清瘦的正紅色身影甩下。
陸棧忙下馬飛奔過去,不待他伸手去扶,方淨澄自己撐着地面起來,拽着缰繩踩上腳蹬又要騰身上馬。
這回陸棧趕得及将他拉住,因為着急聲音也大了些:“淨澄,學騎馬不是你這樣的,真的很危險!”
方淨澄白淨的臉上還有擦痕,隐隐滲出血絲,可他的眼睛比璀璨繁星還要亮,他甚至是彎着眼眸在笑的。像是純粹的開心,可又給人奇異的感覺。
陸棧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也沒心思去想,他只知道他又讓方淨澄負傷了。
陸棧圍着方淨澄想要察看他傷的嚴不嚴重。
方淨澄不看他,眼眸望向那匹仍在失控的栗色的馬,神色柔和:“陸棧,謝謝你教我騎馬。”
“別,祖宗我求你了,別再把自己弄傷。”陸棧皺着眉,感覺自己真是想了個糟糕的道歉方式,“這下怎麽給棠哥交待。”
陸棧在想什麽方淨澄毫不關心,他是真的很開心,這種無所顧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