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沈晖的手下們在一旁等着, 随時準備将沈頤棠二人制住,泛着冷光的針頭近在咫尺。

沈頤棠将方淨澄擋在身後,将他冰冷的手攥住, 面上仍是平靜的冰冷:“你當年就是這樣威脅淨澄的母親的?爺爺知道你的作為嗎?”

沈晖現在沒什麽理智可言:“少廢話。”說着眼神示意手下。

四個綁匪一起過來要把沈頤棠控制住, 本也沒把這個病恹恹的青年放在眼裏,其中一個卻被一腳狠狠踢開。

方淨澄手腳的酸麻緩和了些, 這會兒也顧不上其他, 和綁匪纏鬥起來。看着瘦瘦弱弱的,戰鬥力也不弱。

方淨澄瞅準時機将梁晏淮也給松綁了。

沈晖沒想到沈頤棠真能找到這裏, 總共也只帶了四個人,這會兒無法輕易掌控局面。

不過綁匪們到底是練過,沈晖正陰鸷地看着, 等他們三個被打趴下再一一收拾, 就聽外面有警笛聲越來越近。

沈晖面色難看地把注射器收好,匆匆往外面的直升機去,卻被沈頤棠強行攔住。

平日裏弱得一陣風就能吹倒的人,這會兒身手矯健完全不輸訓練有素的保镖。沈晖掄起金屬制的藥箱往沈頤棠砸去,卻只碰到他的衣角。

倉庫外警笛聲越來越近, 似乎下一秒就有警察出現, 綁匪們同樣急于脫身, 有兩個成功跑出了倉庫。

沈晖暗暗罵了聲, 繼續用藥箱砸沈頤棠, 只恨自己太低估這群小崽子了。

沈晖的動作太過瘋狂, 沈頤棠躲閃不及還是被砸中了幾下,嘴角隐隐沁出點血跡, 不過并沒有退讓的心思。一面攔着沈晖, 一面分出心思去看方淨澄的情況。

方淨澄自小沒少經歷過群架, 真和人打起來也不虛,他也聽到警笛聲了,當然更不會慫。這樣一天他等了太久,怎麽會退呢。眼角餘光關注着沈晖,将他的醜态看在眼底。

警笛聲近在耳邊,沈晖又聽着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在遠離,瞬間爆發了極大的力量強行将沈頤棠撞開,跌跌撞撞跑出了倉庫,只是同時閃爍着警示燈的警車橫在了眼前,一輛接着一輛。

沈晖倒是沒想到自己一個經濟犯,值得警方這麽大手筆,挂着青紫的臉上笑容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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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起手來,不許動!”警方的人喊到。

随着持槍的警察靠近,沈晖忽然掏出一把小刀橫在自己脖頸。

方淨澄看着這一幕眼皮一跳,腳步放輕又十分迅速地靠過去在沈晖手上某個穴位用力敲擊下。

沈晖手臂一麻,手裏的折疊刀應聲落地,同時警察們也迅速過來将他控制住。

被按住的沈晖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親生兒子和養子,眼中像淬了毒,他猙獰着面容:“方淨澄,你等着被這個野種吞了家産,等着一無所有吧,賤人。”

随後沈晖被押入警車,沈頤棠走到方淨澄跟前安撫地将他摟入懷中。雖說是有驚無險,可這樣長的時間不知道沈晖都對他做了什麽。

梁晏淮在他倆身後默默看着,一句話也沒有說。

跟着去警局做完筆錄,三人各自離開。

從沈晖被抓後,方淨澄就一直很沉默,做筆錄時話也很少,沈頤棠擔心他的情況便沒有先帶他回沈家,而是在警局附近開了個房間。

沈頤棠讓前臺送來藥箱,又在浴室放好水後将方淨澄抱進浴室,小心翼翼地放到浴缸裏。

溫熱的水将身體包裹住,熱意順着毛孔侵入體內,方淨澄不自主打了個寒顫,才有些醒過神來看向沈頤棠。

沈頤棠好看的眉眼籠在熾烈的白光中,冷白色的臉上一切都看的清晰無比,方淨澄視線探入他潤澤如黑玉的眼底,恍然覺出安心的力量。

伸出被泡濕的手指落在沈頤棠的嘴角,這裏原來是有血的,低聲問:“疼嗎?”病秧子今天被砸了好多下,好多好多下,可他怎樣都沒有把那個壞人放跑。

沈頤棠按住他的手指,被捂了很久還是有點涼,溫聲:“我沒事,我不疼。”

“對不起淨澄,我失算了,讓你遭遇這種事。”

方淨澄搖搖頭,忽而輕輕印上他的唇角,細致地舔舐掉已不存在的血痕。最後附在他的耳邊:“謝謝你,沈頤棠。”他第一次喊沈頤棠的名字。

沈頤棠自然發現了不同,不過也只以為是今天經歷了太多的事,讓方淨澄受到沖擊了。沒有去思考太多,輕撫着方淨澄微顫的脊背。

在他細致的撫慰下,方淨澄眼皮漸漸沉重,緊繃的心弦松了下來。

察覺到懷中的人沒了動靜,沈頤棠用浴巾将人包住放到外間的床上,用溫軟的指腹蘸了藥膏輕柔塗抹在脖頸和手腕等傷處。

完成這些後,沈頤棠坐在床邊垂眸看着。終于有時間思考今天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口袋裏手機振動幾下,沈頤棠拿出來看,是陸修發過來的消息。

白天他讓陸修去查跟蹤他的人,這會兒有了結果,果然是他二叔派過來的人。上次他讓姑姑轉交的U盤,裏面的東西讓他二叔坐不住了。

沈頤棠看着床上方淨澄安靜的睡顏,他唯一擔心的也只有方淨澄了。

感覺睡了很久很久,頭腦有些沉重,方淨澄才終于睜開眼,是陌生的環境。過了會兒意識才完全清醒,方淨澄掀開被子下床,在空間極大的套房裏轉了一圈沒有看到其他人,正準備換了衣服離開,就聽門卡感應的聲音。

沈頤棠還穿着昨晚的衣服,手裏拎着個白色的保溫盒。

“剛醒嗎?”沈頤棠問。

“嗯,你去買飯了嗎?”方淨澄走到他跟前,神色比昨晚輕松了很多。

沈頤棠解釋:“陸修找我有點事情,這是我讓他帶過來的。”

方淨澄點點頭,兩人在沙發坐下。

沈頤棠将保溫盒放在桌上:“學校那邊幫你請假了,你這幾天在家休息吧。”

方淨澄:“不用了,我下午去學校,我沒什麽事不想耽誤進度。”

沈頤棠沒堅持,打開保溫盒一層層擺在桌上,舀了碗湯遞給方淨澄:“吃完飯我送你過去。”

方淨澄接過來,沉默喝完又吃了點其他的。

到車上時,方淨澄忽然對沈頤棠:“你沒什麽想問我的嗎?”到這個時候,沈頤棠如果有心去猜,不會再有什麽秘密。

沈頤棠沉默片刻後:“你和梁晏淮關系很好嗎?”昨晚,方淨澄一直護着梁晏淮。

方淨澄回答:“他是梁律師的侄子,他們兩個都幫我很多,梁晏淮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的定位讓沈頤棠放下心來,“不用想太多,都過去了。淨澄,開心一點。”

方淨澄認真看着他,眼眸彎起:“好啊。”

能讓沈晖為他的罪惡付出代價,方淨澄已經挺滿足了。沈頤棠這樣好的人,或許還是不該太偏執吧。沈老爺子也已經是風燭殘年,懲治沈晖對他的打擊足夠大了。就這樣吧。

方淨澄揮別沈頤棠,往學校裏面走。清瘦的背影在瑟瑟秋風裏顯得單薄極了。

沈頤棠看着他的身影遠離,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一刻的方淨澄似乎放下了很多。

到了放學的時間,方淨澄沒有讓司機來接他,而是和其他同學一樣去食堂吃飯。

孟覺和梁晏淮知道他今天吃食堂,當機立斷約了一起。

孟覺不知道昨天發生過什麽,興沖沖地和方淨澄分享他參加的戲劇社昨晚的節目,方淨澄和梁晏淮對視一眼都靜靜聽着,偶爾附和下。

吃完往宿舍走時,孟覺才發現不對:“淨澄,你不回家住了啊?”

“最近有些冷,早上起不來。”方淨澄解釋。

對此孟覺深表認同:“等冬天了更難,住宿舍挺好。咱學校的住宿條件,隔壁美院的羨慕哭了。”

聽他提到美院,方淨澄眼眸閃了閃,沒有多說什麽。

沈晖出了這麽大的事,在沈氏集團內部也引起不小的轟動,沈頤棠在集團住了好幾天處理相關的事,故而對方淨澄提出住校也沒什麽意見。暫時不想待在沈家也不是什麽大事。

幾天裏,方淨澄除了在學校就是去警局做筆錄,沈晖涉事的案件不斷深挖,已經從綁架案出現的一箱毒.品深入到二十年前方家三口人斃命的懸案,以及沈氏集團是否涉嫌運輸販賣毒.品。僅憑沈晖一人,從哪裏得到的超大量的毒.品,又是誰在他犯案後替他掩飾。

裏面藏着太多謎團,警方花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調查,當年的命案卷宗重啓,以及當年負責案件的警官也加入進來,梁逢安作為訴訟代理人全程跟進。不過這些都是秘密進行,外界無從得知。

沒有了沈家的權勢財富充當保護傘,很多事情不再沉在海底,随着歲月流逝真相從未消失。

周天時方淨澄又去了趟警局,和梁逢安一起從警局出來時,忽然看到門口停着輛熟悉的黑色卡宴,一道黑色的瘦削身影立在車前。

幾天不見沈頤棠似乎銳利了些,可當他走過來時那雙眼眸依舊溫潤。

沈頤棠看着他倆:“梁律師,淨澄,一起吃個飯吧。”

梁逢安看看沈頤棠,又看方淨澄,說起來現在兩方是對立方。剛從警方處了解的消息,沈氏集團确實有個子公司,當年由沈晖一手創立,交給他的狐朋狗友們運營,有條産業線就被用來販賣毒.品。對此,沈家的其他人一點也不知情嗎?

“好。”方淨澄答應下來,又對梁逢安說:“梁叔叔,沈晖能被捕,頤棠哥幫了我很多。”

本來沒什麽表情的臉因為方淨澄的稱呼微冷了點,沈頤棠一言不發轉身往駕駛座走。

梁逢安自己開了車過來,自然不用坐沈頤棠的車,他問方淨澄:“上我的車還是他的?”

方淨澄笑:“有點事情和他說,叔叔我去他車上吧。”說完上前一步,拉開副駕駛的門鑽進去。

方淨澄看着他沉默的側臉:“不高興啦?”

梁逢安去停車場取車,他們也不急着走,沈頤棠忽然從方向盤收回手一把把方淨澄扯進懷裏,薄唇碾上方淨澄的唇瓣,有點懲罰的意味。

方淨澄也不反抗,任由他發洩。

這幾天裏兩人的聯系還不如朋友多,見了面一方又裝的冷淡,換成誰也會有些不開心。

方淨澄伸手在他頭上撫摸幾下,手感真不錯。

“有沒有想我?”沈頤棠停頓在方淨澄的耳垂,逼問他。

方淨澄又在他頭上摸了幾下,眼睛看向窗外,那句“想了”在嘴邊有些說不出口,他還要騙沈頤棠嗎?還有什麽必要?

“有沒有?”沈頤棠再問。

方淨澄小小聲:“可以說沒有嗎?”

聞言,沈頤棠在他耳垂輕輕咬了下:“怎麽不可以呢,謝謝還記得我。”

“噗,好啦好啦,梁叔叔該過來了。”方淨澄笑着推開他,難得看沈頤棠這麽幼稚。

沈頤棠倒也不是真生氣,此時眼底還鋪了層淡淡的笑意,又故意問他:“你梁叔叔比我重要?”

方淨澄裝作認真思考的樣子,正要點頭就被沈頤棠一把掐住了臉。

“回去再收拾你。”說着這樣威脅的話,沈頤棠的聲音仍是溫和。

方淨澄也不怕:“好啊,梁叔叔真過來了,走吧走吧。”催着他開車。

包間裏。

梁逢安開門見山:“沈總,我就直接問了,你對沈晖手裏的産業有了解嗎?”

沈頤棠:“以前沒有,現在有了,警方那邊不少線索是我提供的。”從打算對付沈晖,沈頤棠就沒有再給他留餘地。

梁逢安愣了下,警方是不會告訴他消息來源的。

梁逢安松了口氣:“那就好,謝謝你一直幫着淨澄。淨澄他一直過得不容易,你可能并不知道。”

梁逢安正要再說點什麽,方淨澄止住了他:“叔叔,我記得您愛吃魚,快嘗嘗這個。”說着将公筷遞給梁逢安,梁逢安面前剛好是一道清蒸鲈魚。

梁逢安意會:“好我嘗嘗,看着真不錯。”

沈頤棠看着方淨澄突然防備的樣子,眉頭皺了下,不過也沒說什麽,只是給方淨澄倒了杯果汁靜靜看着。

請梁逢安一起吃飯本也是為了了結沈晖案件的走向,三人就這個方向讨論了下各自放下心來。現有的證據足夠将沈晖定罪了,只等檢察院那邊審核通過提起公訴。

“有生之年能把這件事了了,我也有臉下去見小晴了。”梁逢安眼眶有些濕潤。

方淨澄:“很快了。”沈晖背後再也沒有任何倚仗。

送走梁逢安後,方淨澄和沈頤棠牽着手走在路上。十月下的海城熱鬧如昔,道路兩旁飄落的梧桐踩在腳底嘎吱作響。兩人沒有過這樣完全放松的時候。

方淨澄:“最近你有遇到其他的麻煩嗎?”

“公司裏有些,問題不大。”

方淨澄繼續說:“那就好,我以後都準備住校了,方便一些。”

“只是為了方便,還是有其他原因。”沈頤棠問。

方淨澄沉默了會兒,看着他道:“我不太知道怎麽面對你,你應該也能想到,從我到沈家開始就騙了你,利用你的同情心。我還利用了陸棧,我知道你和陸棧關系也很好。”

沈頤棠停住腳步:“淨澄,你沒有做錯,沈家不是什麽單純的地方,你不過是為了自保。陸棧他沒有怪你。”

方淨澄低聲:“我知道他不怪我,可我心裏過意不去。哥哥,給我點時間吧。”

沈頤棠:“好,等下我們回去拿點東西。你想的話,可以去看下爺爺。”

方淨澄點點頭,他确實需要去沈家一趟,很多證件還留在了沈家。

兩人順着馬路又走了一段,才去停車場取車往沈家去。

占地廣闊的沈家大宅随着秋意漸深,似乎也蕭條了許多。平日裏精心打理的綠植沒有了往日的光彩,花園裏也光禿了許多。

剛路過主樓,陳管家就匆匆過來請沈頤棠過去看沈老爺子。

方淨澄不想去看,就自己回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裏,衣帽間滿滿當當的,方淨澄從衣櫃裏找出自己來時破爛的黑色書包,裏面裝的他以前的東西。又随意取了幾件衣服塞進袋子裏,其他的沒有再動。

從血緣和倫理上說,沈家是他的家,可方淨澄從來不把這裏當成是家。做完了想做的,他也不想再留在這裏。

來時想好了,要把沈家徹底毀掉。可走到今天,方淨澄走不下去了,如果沈頤棠能稍微壞一點點,更像沈家人一點,他都能堅持下去。可他已經傷害了真心對他的陸棧,怎麽再狠下心去傷害真心對他的沈頤棠呢。

人最怕的就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遇到真心吧。內心微弱的良知在譴責着。

另一邊,沈頤棠跟着陳管家到了沈老爺子房間。

沈老爺子沒有一點神采地躺在床上,頭發已經完全花白,他費力地擡手拍拍床沿示意沈頤棠過去坐。

沈頤棠只是走近了,沒有坐下的意思。“爺爺。”

沈老爺子沒力氣再繞彎子:“你要走嗎?”

沈頤棠:“會,但不是現在。”看出他的擔憂,沈頤棠繼續道:“沈家也是我的責任,我會安排好。”

沈老爺子面色舒緩些,虛弱的交待:“別讓你沈叔吃太多苦,是我沒教好他。”

沈頤棠沒理會,而是問:“爺爺,當年淨澄母親的事,也有您的手筆吧?”

沈老爺子眼眸更灰暗了些,時至今日他哪裏看不清楚,可他也做不了什麽了:“沈晖畢竟,畢竟是我的兒子,是那個女人毀了他。”

沈頤棠看着這個蒼老虛弱的老人,忽然慶幸方淨澄沒有和他一起來。法律可以讓罪人伏法,可無法令他們知錯認錯;歲月可以蒼老面容,可無法将心間的惡磨平。于方淨澄,沈老爺子也是他的仇人。

“是您毀了他,也毀了您竭盡全力守護的沈家。我會把沈家交到淨澄手上,任憑他怎樣處理。”

留下這句話,沈頤棠轉身離開,沒有再理會沈老爺子。

守在門外的陳管家聽沈老爺子的聲音不對,連忙跑進去察看情況,顧不上替沈老爺子挽留沈頤棠。

方淨澄沒有在房間裏等多久,沈頤棠就過來了。

“他和你說什麽了?”方淨澄問。

沈頤棠沒有隐瞞,除了自己身世的事:“讓我守好沈家,也讓沈晖少吃點苦頭。”

“你答應了?”

“沒有,我說我會把沈家交到你手上。”

“給我?”方淨澄有些意外,他只想過等他畢業了,沈頤棠可能會把沈家的産業分一部分給他經營,不過他不會接受。

沈頤棠溫聲:“嗯,你該得的。”

方淨澄愣了下然後笑出聲:“哥哥你真夠損的,這樣子他聽了該氣死了。”沈老爺子決計信不過他的能力,也沒想過把沈家完全交到他手上,最多也就想過讓他将來幫沈頤棠分擔。

沈頤棠勾唇:“沒想那麽多,實話而已。他應該也有心理準備。”

方淨澄認同地點點頭。

“我收拾好了,我們走吧。”

沈頤棠看了看方淨澄手裏的黑包和方形塑料袋子:“好。”

沈家離A大的距離有些遠,剛開始一段路上根本沒有其他車輛,方淨澄有些無聊故意吓起沈頤棠:“哥哥,我最近看了一部外國的鬼片,我給你講講啊。”

沈頤棠嘴角翹了翹,配合的:“還是別了吧,這荒郊野外的,成真了可不好。”

方淨澄對他指指點點:“封建迷信。”

“聽好了啊。”

“從前海邊的小屋裏,住着一對中年夫妻,妻子有個習慣在月亮出來的時候,對着鏡子點根蠟燭,用祖傳的銀梳子通頭發……”

方淨澄記性好,每個畫面都描繪得活靈活現,有時候還模仿音效。

“哎我怎麽聞着真有股什麽燒起來的味道。”方淨澄正講到丈夫燒掉衣櫃裏多出的人皮那段,窗外順着風飄進來股煙味。

話音剛落,方淨澄身子一個前沖,又重重落回座椅靠背。

“怎麽了哥哥!”方淨澄擡手抓着車窗框穩固住身體,就看駕駛座上沈頤棠面色凝重。

沈頤棠回答:“有人襲擊。”當即更用力踩下油門。

這段路是山路,通往私家住宅區,到了深夜基本不會有什麽車,連攝像頭也沒幾個,而且視野不好,選在這裏襲擊再合适不過。

沈頤棠沒想到才隔了幾天,他的好二叔就等不及要除掉他了。這樣只能說明一點,國外他爺爺的身體是真的撐不住了。

不過現在沒辦法和方淨澄解釋太多,只能趕緊把車開到熱鬧的公路上,讓他們有所忌憚。

“淨澄,報警,然後用我的手機給陸修打電話。”沈頤棠的手機就放在兩人中間的小桌上。

方淨澄照做。眼角餘光從後視鏡掃到好幾輛車跟在他們的車身後。

方淨澄:“怎麽會有人襲擊我們?”

沈頤棠言簡意赅:“我二叔的人,盯了我很久。”

“後備箱裏有防彈服,你去拿過來穿上。”

方淨澄迅速往後爬,拿過來兩件,正要繼續往駕駛座過去。

沈頤棠從後視鏡看到阻止:“你穿上,留在後座,別管我。”

頓了下,方淨澄快速把防彈服套上,拿着另一件看着駕駛座的沈頤棠。

道路的燈光不算亮,車身颠簸得厲害,方淨澄可以清晰看到車窗外車身摩擦起的火光,看到子彈撞擊在車窗玻璃上的沖擊。

方淨澄意識到,沈頤棠身上還有秘密,他所知道的劇情并不完整。但具體是怎樣的秘密,現在也不重要。

方淨澄知道,作為主角的沈頤棠并不會有生命危險,可還是忍不住擔心他。

緊張地看看窗外又看看沈頤棠,蜿蜒的山路防護欄被擠得向外擴張,那幾輛車不顧危險要将他們逼停。而在國內被明令禁止的槍械,不斷地對着他們的車輛攻擊,如冰雹般密集的子彈沖擊而來,車身震顫着。

“別怕淨澄,有我。”注意到他的不安,沈頤棠分出心神安慰,堅毅的目光裏僅有一點對他的擔憂。

方淨澄深吸一口氣:“沒事,你專心開車。”這裏的位置實在偏僻,最近的警局過來也要将近一個小時,不知道陸修多久可以趕到。

此時此刻的處境颠覆了方淨澄的認知,在這個和平的年代,槍林彈雨從來只出現在電視電影裏。

車子剛險險過了一個彎,劇烈的轟鳴聲從上方傳來,隔着厚厚的車身仍然震的頭暈目眩。

方淨澄還未反應過來時,淡淡的薄荷味将他覆蓋在身下,随後是天旋地轉,巨大的火團在車外爆開。

車子失控地撞上護欄,一半車身懸在外。

車內的高溫讓呼吸都變得困難,方淨澄努力晃晃腦袋想讓自己清醒點,可耳邊聽不到一點聲音,鮮紅的熱熱的液體流淌到脖頸間。

“沈頤棠,沈頤棠!”方淨澄用力拍他卻得不到一點回應,手上、身上都是血,火藥味混着血腥味讓人驚恐。

車身凹陷着、燃燒着,像一場噩夢。

方淨澄将沈頤棠緊緊抱住,其他的一切都被忽略。

“沈頤棠,你幹嘛幫我擋,我才穿了防彈衣啊!”

“你快醒醒,他們快追上來了,我們都要死了。”

“沈頤棠,沈頤棠你醒醒,你好重我抱不動你。”

方淨澄腦子裏亂亂的,嘴上胡言亂語着,他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是真的慌了。很可能今天他們兩個真的要死在這裏。有一瞬間他都在想是不是自己連累沈頤棠了,他是該死的炮灰,不配好好活着。

可無論他怎麽想,這樣的困境只憑他沒辦法脫身,他們的車随時會被撞下去摔個粉碎。

忽然沈頤棠動了下,他費力地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陸修,快來了,別怕啊。”

方淨澄根本聽不清他說的話,耳朵還沒從爆.炸聲中緩過來,但他能看到沈頤棠醒了。

“你別睡啊,睡了你就完了。”手間的粘膩不斷提醒方淨澄,沈頤棠現在的狀況很糟糕。

“沈頤棠,你不該護着我,我一直在騙你,連喜歡也是騙你的。你要活着才可以找我算賬,不然我就什麽報應也沒了。”方淨澄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也不管沈頤棠能不能聽見,他感覺沈頤棠的身體越來越涼了。媽媽離開的那天,她的身體很冰涼很僵硬。

懷中沈頤棠的身體在這個時候好像也僵硬了。

方淨澄将他抱得更緊,想分給他一點熱意,明明車子裏面溫度已近夠高了。

陸修帶着人趕到的時候,沈頤棠他們的車傾倒着已經有三分之二懸在了外面,再被撞擊一下就會整個掉下去,看的他心驚膽跳。好在和他一起來的有配槍的特警,還有他自己家的保镖,沒花太多時間就擊斃了一些匪徒,活捉了幾個,沈頤棠他們的車輛也被吊車穩定住。

車身嚴重變形不太好打開,消防人員費了一番功夫才将後座的車門卸下。

“還能動嗎?”消防人員問意識還清醒的方淨澄。

方淨澄抱着沈頤棠有些警惕,直到陸修湊了過來。

陸修也是被這一幕驚得不行,空氣裏血腥味濃重,被摟在懷裏的沈頤棠真像個死人。

“不會來遲了吧。”陸修嘟囔着忙讓消防員将他們兩個轉移出來。

坐在救護車裏,陸修擰開瓶礦泉水遞給方淨澄:“喝點水吧。”

方淨澄愣愣地看着擔架上被簡單止血的沈頤棠,沒什麽反應。

陸修自己喝了一口,也看沈頤棠:“傷得夠嚴重的。”

方淨澄還是不理他,陸修也不再說什麽。

将沈頤棠送進手術室後,方淨澄靠着牆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陸修勸說:“不定要多久,你也讓醫生給你看看吧,別擠壓到內髒什麽的。”

“我沒事,我穿了防彈衣。”方淨澄低着頭,身上黑色的防彈衣被血水浸透,手指摸上去黏黏的。

“他會死嗎?”方淨澄問。

陸修看着他這副模樣,實在是平靜得異常,想肯定地告訴他不會,可又沒辦法做出這種保證。今天發生的事也超出了他的認真,他原本還以為沈頤棠憂心過度了,誰知道情況更糟糕,無法想象還有這種暴烈的手段發生在當代社會。他和沈頤棠不過是生意人,不是什麽高危行業從業者。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方淨澄心裏也有了答案。沈頤棠還是毀在了他手裏對嗎?

走廊裏腳步聲由遠及近,陸棧接到他哥的消息也匆匆趕來,見到方淨澄時有些意外。

“淨澄,你們怎麽了?”陸棧問。

方淨澄擡眸看陸棧,眼底的情緒複雜至極。

陸棧壓抑住抱他的沖動,安慰他:“棠哥不會有事的,那麽多次都熬過來了。”

“嗯。”方淨澄應了聲,貼着牆壁蹲下,臉整個埋進手心裏。

不知過去多久,久到方淨澄感覺自己的雙腿沒有了知覺,才終于聽到護士的聲音:“哪位是病人的家屬?”

方淨澄立馬跑過去,不顧自己踉跄了幾下:“我是他弟弟,他怎麽樣了?”

護士:“你們的家長呢?病人情況不太好需要轉入重症監護室,直系親屬在單子上簽個字。”

“我簽,我是他愛人。”聽完方淨澄一把将護士手裏的單子和筆拿過來,唰唰簽上自己的名字。

“請你們一定要全力救他,拜托了。”方淨澄的眼底有不正常的紅。

陸棧看着這一幕難言低落,陸修在他肩頭拍拍。

護士剛拿着單子進去,走廊裏又匆匆過來個漂亮的中年女人,她踩着尖細的高跟鞋腳步急促,挽起的長發垂落在臉頰兩邊顯得微微淩亂。

“沈頤棠在裏面嗎?”女人問。

陸修上前:“你是?”

“我是他姑姑,聽說他出事了。”女人說着從包裏拿出自己的護照,“我從國外趕來找他的。”女人看着和沈頤棠有一點相似。

陸修:“在裏面搶救。”

女人按着額頭緩了緩,在走廊的長椅坐下,看向手術室的目光難掩擔憂:“Eric這個混蛋。”她暗暗指責。

方淨澄隔着段距離打量中年女人,沈頤棠說他的父母已經死了,又說他的二叔要殺他,想來他的原生家庭很不和睦。不知道這個自稱是他姑姑的人會不會有危險。

又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手術室的燈終于轉綠,醫護人員推着沈頤棠出來,沒有停留就往重症監護室去。

方淨澄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病床上無聲無息的沈頤棠,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好。

本來他想好了,等沈晖的判決出來,再過段時間他假裝和沈頤棠冷戰,然後自然而然地和他分開。這樣子不會給沈頤棠太大的傷害,沈頤棠能繼續忙事業,他自己忙學業,他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可現在,他甚至不知道沈頤棠能不能再醒過來,他還有沒有機會把真相告訴沈頤棠。難道要帶着對沈頤棠的愧疚活下去嗎。

“你是頤棠的小男友吧?”女人忽然走到方淨澄身後,“我叫Gloria,華國名羅娅。”

感受到她的靠近,方淨澄推開一步:“羅女士您好,我是方淨澄。”

“頤棠和我說過你,果然是個可愛的小男生。這次聽說頤棠為了護着你,才傷得這麽嚴重吧?”羅娅笑道,笑意不及眼底。

方淨澄看着她沒說話。

“不是指責你的意思,只是告訴你你在頤棠心裏很重要。之後不管發生什麽,好好活着,別讓頤棠失望。”羅娅說完就離開了,沒再在醫院停留。

淩晨醫院的走廊裏還是有些冷,陸棧走過來:“淨澄,幫你開個房間你去休息下吧,在這裏守着也不是事。”

方淨澄搖搖頭:“我不困,今天謝謝你和你哥哥,你們先回去休息吧。”陸修站在不遠處看着這邊。

勸說不動陸棧也不再勸,站在他旁邊陪着他。

陸修看得嘆氣,走過去将自家傻弟弟拉走了。

“你跟在旁邊不是給他壓力嗎,方淨澄那人心裏負擔重得很,你就随他去吧。”邊走陸修邊對陸棧說,“今晚上咱們也盡力了,明天再過來看看。”

陸棧一步三回頭,終究還是跟着他哥走了。

走廊裏只剩下方淨澄,方淨澄靠在玻璃牆上,眼睛一直往裏面看,想看看他什麽時候會醒。沈頤棠不醒過來他沒辦法安心去休息。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方淨澄越發清醒,冰冷的風吹來也仿佛沒有知覺。

忽然他看到病床上沈頤棠的手指動了動,又仔細看,他的手指又動了下。方淨澄精神一振忙去找值班醫生過來看。

方淨澄在外面等着,見醫生出來期待地問:“怎麽樣,他是不是要醒了?”

醫生搖搖頭:“應該是你看錯了,病人的情況非常糟糕,要少打擾他。”

助理醫師:“是啊,先生您還是去休息吧,我們護士會注意着的,一旦病人有蘇醒的征兆一定第一時間通知您。”

方淨澄點點頭并不準備照做,卻忽然一陣暈眩。醫護人員們忙扶着他去做檢查。

眼睛無論如何也睜不開,腦袋昏沉沉的,全身斷裂開般的疼。方淨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冰涼的液體順着手背的血管流入體內,輸液瓶換了一瓶又一瓶,方淨澄極力抗争着才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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