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6章
他的聲音不高,一片死寂中也足以讓人聽清。
慌亂中跪倒在地的徐涵:“怎麽可能!”
不少人跟他一樣顏面盡失,此時已是漲紅了臉,反駁他:“怎麽可能是假的,那分明是一條真龍!若不是它,我等又怎會如此失态。”
是了,最後一句才是重點。他們人前哪個不是風光無限的一品大員,如今被一條龍吓得狼狽不堪,丢盡臉面,尤其當周寄書指出,這條龍是假的之後,愈加讓人顏面無存。
所以他們一力反駁:“分明就是真的,臣看得清清楚楚,那龍雙目有神,鱗片湛然,臣敢發誓,那就是一條真龍!”
言之鑿鑿的大臣并沒發現,上座的天子臉色陰沉,真龍?倘若是真龍,那他又該如何自處?
口口聲聲說着華夏乃是一彈丸小國,蠻夷之地,如今竟然出現真龍,這不是活生生地往他臉上扇巴掌。
“胡鬧!”
天子一怒,群臣跪伏。
不等他說什麽,頭頂傳來小學生的驚呼聲:“哇~這條龍好像真的一樣!”
“是裸眼3D技術,這條龍是科技合成,你看——”
穩重些的小學生在桌位上站起來,像是恰好一樣,游弋的金龍擺尾,正正好好撞上他的手指,閃着金光的粗尾巴将要纏上之時,竟然穿透指尖。
果果捂住嘴巴,驚嘆地看着小夥伴。
“好厲害!”
穩重的小西服男生卻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重新坐了回去:“下一次,我們一起摸尾巴。”
Advertisement
他輕輕松松地說出來,卻不知道有人因為這句話,徹底破防了。
嘉朝衆人,信誓旦旦的官員剛站起,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穿過指尖的龍尾和重新凝固在畫壁上的圖像,一切都在提醒他們,就是假的,就是他們一直鄙夷不屑的華夏做出來的東西。
什麽裸眼3D他們記不住,一群人哭喪着臉,只知道自己要倒黴了,欺君之罪,可是要砍頭的!
叫嚣得最厲害的徐涵此時哆嗦着趴在地上,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可惜以他肥碩的身體,怕是怎麽也不行了。
廣場一片靜寂,只剩下頭頂上空傳來源源不斷的聲響,華夏詩詞大會,開始了!
隋宴骁冷笑着看向頭頂,屏幕正好落在李妩臉上,女人盈盈淺笑,神采飛揚,她扭了扭頭,正和身側男人耳語,姿态親昵異常。
不知為何,隋宴骁心頭一痛,仿佛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徹底沒了。
比賽席上,興奮過頭的果果正拉着小夥伴和她打招呼,李妩當然要拉上自己的小夥伴——現成的沈明瑾。
本來只想抓衣袖,偏偏抓到了男人腕骨,李妩愣了下,沈明瑾順勢握住她的手,坦然自若地打招呼。
果果撇了撇嘴,拉着小夥伴都沒剛才興奮啦。
小夥伴不解:“怎麽了?”
“壞舅舅!他故意的!”
果果要給氣死了,故意拉仙女姐姐的手,“狡猾!大大地狡猾!”
果果爺爺最喜歡看些抗戰劇,愛人老了也不想動腦子,尤其喜歡看一些手撕鬼子,褲)裆藏雷,子彈拐歪的爽劇,裏面無能狂怒的櫻花國軍官總會氣急敗壞地說上一句:“狡猾!大大地狡猾!”
他也就跟着學會了。
就這麽一小會兒,交握的手徹底松開,李妩不知道為什麽,身體有點繃緊,明明以前都沒那麽緊張,好像一剎那,什麽都不一樣了。
思緒紛亂,她就把注意力全放在詩詞大會上。
因為是少兒版的詩詞大會,難度比之前要降低不少,大部分選題範圍在教科書裏,也有一部分課外,總的來說,有難有易。
李妩很快就被帶入到這種環境裏,并沒發現,一本正經的沈明瑾,此時已經望了過來,那雙深暗的眼眸,像是融化的堅冰,浮出柔和的水波。
與此同時,嘉朝。
隋宴骁低下頭,臉色奇差無比,一連吃了幾次虧,賀清雪就算再蠢也該知道,這時候上去就是明明白白地找打!
可這不代表,他就沒有發洩口,陰鸷目光掃過跪伏的群臣,語氣森然道:“真龍?”
“好的很。”
皇帝發怒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像現在這樣,頭頂傳來爽朗笑聲,似乎只有一個詞能形容。
怒極反笑。
高位上的天子目光森然:“徐涵。”
“臣、臣在。”徐涵說話時,腿肚子都在打哆嗦,一身肥肉顫啊顫。
“從今日起,褫奪官位,貶為庶人。”
他完了。
等徐涵被人拖下去,提心吊膽的衆人才發現,他竟然是最幸運那個,剩下的人沒被褫奪官位,可是,他們被那特制大棒打到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砰砰——砰砰——”
哀嚎遍野,心驚肉跳的捶打聲讓隋宴骁神清氣爽,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那些人敬畏、驚恐的目光讓他萬分得意。
這天下是他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他富有四海,區區華夏算什麽?李妩又算什麽?
宮人小心翼翼地清洗痕跡,宮門前的白玉石階上,也被鮮血染得微微泛粉。
賀清雪把頭壓得更低,幾乎無人顧及天上的屏幕,而宮外,讨論得一片熱火朝天。
什麽裸眼3D老百姓可不明白,但是那真真切切的大龍他們看見了,就算它穿過了男孩的手,可是,那是龍啊!
為什麽天子要自稱真龍天子,為什麽皇帝要龍袍加身?在嘉朝人的骨子裏,他們信奉龍神,敬仰龍神,龍,便是人族圖騰!
現在,華夏竟然有龍,所有人都見過,甚至聽見了龍嘯,他們看向屏幕的眼裏放着光,有人忍不住驚呼:“難道,華夏是被龍神眷顧的國家?有龍神保佑,難怪我們找不到,若是我們找得到,那才怪了呢!”
“剛才的男孩兒是龍之子嗎?只有他,觸碰到了真龍!”
“華夏的守護龍神真漂亮啊,連鱗片都放着光,好像金子一樣。”
“龍?!我竟然見到了龍!”
所有人都在興致勃勃地讨論方才的奇跡,這可是足以說上一輩子的談資!跪伏的民衆眼神晶亮地看着大屏幕,這一刻,他們主動自發地為它加上一層厚厚濾鏡。
一個念頭在他們心裏生根發芽,并且很快成長為參天大樹:華夏擁有一切都是最好的!華夏得天庇護!金龍為證!
再沒有人移開視線,希冀目光望向屏幕,千裏傳音術的加持下,他們将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來自青木大學附屬小學的郭琮雲、周連心、趙慧敏……來自京市一小的孫藝珍……等等等等。”
那些他們小孩子一個個口齒伶俐地介紹自己,落落大方的樣子讓人驚嘆。
“這就是華夏的孩子嗎?都是正上學的年紀呢。”
“當然了,你忘了華夏那什勞子九年義務教育,我只聽說過大學,國子監,從未聽說過小學,初中,華夏真是怪!”
可他口口聲聲說着怪,眼裏又滿是羨慕。
“這些孩子……便是太守家的公子也沒這樣好的姿态,華夏的孩子真聰明,又有教養……”
“你怎麽知道他們聰明呢,這比賽還沒開始呢。”
那人信誓旦旦,張口便道:“怎麽不聰明?我聽李仙長說,吃的好,吃的飽,才有力氣才有腦子,像我等這些地裏刨食的,連每日吃穿都要發愁,提供不了足夠的營養,只能想着吃喝,自然也就變笨了。可你看那些小孩子,他們一個個生得珠圓玉潤,肯定聰明。”
現在都嘉朝,凡事搬出李妩,似乎就成了再正确不過的法旨,反問那人想了想:“真的?”
“當然真的,我還能騙你不成,快別說了,比賽開始了!”
他們粗俗,不懂什麽詩詞,可是,這些高雅的東西是原來的他們連接觸都接觸不到的,看多了也能熏陶一二,況且家裏有孩子的人,總希望自己家孩子長進一些,學到點什麽。
畢竟,那可是華夏。
長公主府。
賀清雪的願望徹底落空了,誰也沒料到,一度垂危的長公主,竟然生生熬了過來,得知消息後的賀清雪沒忍住,一連砸了好幾個瓷盤,氣得在心腹雲竹面前大罵:“果然是老而不死是為賊!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雲竹戰戰兢兢,看了看盛怒中的主子,張了張嘴。
賀清雪此時已經緩和下來,發覺她神情有異:“怎麽了?”
“主子。”
雲竹跪地,呈上一物,乃是碩大東珠纂成的珠釵,她一眼就認了出來,當初因為它,兩人還鬧得很不愉快,最後是周檸雲搬出成端長公主,硬生生從她手底下扣出來。
她竟也能舍得拿出來?
賀清雪:“周檸雲?”
賀清雪說着不禁冷笑:“她賄賂你?用這只簪子。”
雲竹搖了搖頭:“這只簪子,是奴婢撿來的。”
她斟酌着,将自己所見所聞和盤托出,賀清雪缺只覺得手腳冰涼,緩過神來,無聲地笑了起來。
原來,雲竹之前聽見禦前宮女讨論,那夜暴風雨夜,有人看見禦前侍衛拖着一黑色麻袋離開陛下寝宮,在亂紅殘泥之處,雲竹撿到了這只簪子。
而在此之前,周檸雲悄無聲息地消失,也有人聽到風聲,不過,所有人都以為,那是陛下将要封妃的前兆。
現在看來——
賀清雪叫來侍從,染着鮮紅蔻丹的手把玩珠釵:“本宮記得今天是長公主家宴的好日子。”
她說着将珠釵放進特質的檀木盒:“來人,将這只盒子送到長公主府,切記,只有長公主在場,才能打開盒子。”
侍從小心翼翼地退下。
長公主府,一派花團錦簇,也怨不得他們高興,畢竟,長公主活着,也就代表他們身上的榮譽和權勢又能延續一段時間。
這樣的事,即使在現代亦是屢見不鮮,曾經有個新聞,家人為了老人高額的退休金,不顧一切為她續命,哪怕老人已經痛苦不堪。
和以往不同的是,一家人坐着石凳,抻着脖子,像是一只只引頸受戮的雞鴨,望向天空中的大屏幕。
“華夏詩詞?這華夏不過區區蠻夷,竟能想出如此方式,可惜一界小國,再別出心裁,又能如何?”
“這些孩子才五六歲吧?看起來比之聰兒又如何?聰兒可是江南有名的神童,三歲便會習文斷字,如今不過七歲,便可手寫千字文章了。”
說話的是長公主二兒子,自小頑劣不堪,能力薄弱,後來因得罪李妩,被隋宴骁調往江南,不過在得知李妩去世之後,他又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說是要在母親膝下,讓她感受天倫之樂。
長公主府今日真可算得上熱鬧,作為主人的成端難得有些精神,又是許久未見的小兒子,她最寵愛他了,否則,對方也不至于三十多歲的人,仍舊不着四六。
成端長公主便笑道:“當然不如聰兒,聰兒是什麽身份?天潢貴胄,那些華夏平民的孩子,怎可與宗室子弟相提并論!”
說是家宴,其實也不請自來了許多官員,都知道以長公主如今的身份,入了她老人家的法眼,無異于一步登天!
聽她這麽說,衆人趕忙又是幾句熱烈吹捧,氣氛登時熱烈起來,大概也只有七歲的聰哥兒,一臉茫然不知所以。
地球。
答題第一輪,也是最簡單的一輪,主持人報出上句或下句,紅藍兩隊互相搶答。
果果是第一個,他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反而笑着對觀衆席打招呼,落落大方。
方才一踩一捧的男人便有些臉色不好:“這孩子可真不怕生,不過華夏詩詞,也就那樣,有什麽好看的?要我說,便是聰哥兒所作詩集,都比他們口中的先賢大儒厲害!”
“是極是極!一彈丸之地,也就會些奇技淫巧罷了。”
“華夏詩詞,不行!”
“眼界狹窄之徒,見到一點好東西就大肆炫耀,哪像我們嘉朝,內斂謙和,什麽詩詞大會淨是噱頭!”
地球。
答題真正開始。
主持人:“我輩豈是蓬蒿人上一句?”
果果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按下搶答鍵,稚聲稚氣道:“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場上瞬間響起熱烈掌聲,紅隊拿了個開門紅,另一處地方,嘉朝,則是一片靜寂。
便是再無知也該聽出來,這樣精煉豁達的詩詞,遠超他們口中的所謂大家。
長公主府,熱烈的氛圍霎時一靜,好似一盆冰水,還是升級版冰塊混合冷水,劈頭蓋臉潑下。
“華、華夏詩詞也就那樣吧。”說出這話的官員一雙眼睛格外明亮,真切表演了一回,什麽是睜眼說瞎話,什麽是口是心非!
此時,比賽還在繼續。
果果是個話痨,不等評委點評,他嘴巴張張,已經将整首詩背誦出來——
“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1,起舞落日争光輝。
游說萬乘苦不早,着鞭跨馬涉遠道。
會稽愚婦輕買臣,餘亦辭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死一般的寂靜。
有人下意識拿出紙筆,開始抄錄,寫字時手都在顫抖,這樣一首、這樣一首跌宕多姿的詩,仿佛讓人看見名為李白的詩人,如何意氣風發,如何躊躇滿志!
下一題,果果又拿到搶答權。
童言稚語和淩雲壯志的詩形成一種鮮明對比:
“男兒何不帶吳鈎,收取關山五十州。”
邊疆。
齊理蹭地一下站起來,一雙虎目噌亮:“好詩!”
作者有話說:
1缺的是慰。
這個是詩,請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