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懷寶寶症狀

徐放隔三差五找太子玩,每回都帶許多好吃的,宛如一個流動小吃攤。他打定主意要叫趙游挨個嘗過,自個兒挑出最合口味的。

趙游怎舍得辜負他的拳拳熱心,含笑看着他從兜兜裏掏出這樣那樣,然後配合地一一品鑒,最終獨鐘甜滋滋的蜜餞。

趙游幼受庭訓,為帝者應當不偏不倚,喜歡的菜都不能多夾一筷子,亦怕有心人摸出規律,專門投毒。但徐放投喂他自然量大管飽,愛吃甜的?那就杏酪蜜棗甜酒輪流上。

趙游每次約會前都大快朵頤一番,又被拽上床享盡人間極樂。以至于他想起徐放時,不僅習慣性地腰酸腿軟,更增添了甜蜜蜜的牙痛症狀。

徐放卻有近一個月沒能幽會太子了。

原來徐大俠接了急信,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镖局被劫了九皇子給皇帝祝壽用的寶綱,馬上便要滿門抄斬,故而向他千裏求援,只盼徐放查明真相。

存亡一線,徐放義不容辭,直下南州,追尋蛛絲馬跡,總算查獲賊子老巢,但主事者已服毒自盡,未曾透露只言片語。這般狠絕,不像一團散沙的亡命之徒,更似誰家死士,事敗之後唯恐牽連幕後指使,這才永遠封口。

查案月餘,他與總镖頭的女兒風塵奔波,小女兒愛慕他的機變,感念他的恩情,甘願侍奉枕席,往日徐放必定笑納,成就這一場露水姻緣。但此時一個激靈道:太子只有我一個,我怎麽好意思左擁右抱?再說将心比心,我難道希望小游與其他人厮混麽?

可徐放惆悵啊,趙游現下雖然肯陪他過家家,一口一個相公叫得歡,到底不是他真過門的老婆……

反觀自己,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則鬼鬼祟祟,去則委委屈屈,褲子一脫再一提,幹的是見不得人的勾當,別說夫妻了,連偷情都算不上,更像只外賣夜宵鴨子。

萬一太子吃膩了怎麽辦?

萬一太子想換口味了怎麽辦?!

再說等趙游有朝一日成為皇帝,明目張膽采納天下佳麗,自有男子趨之若鹜,豈不聞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到時候徐放只能靠邊站了……

他原是最信奉好聚好散的,這樣患得患失,妄想着長廂厮守,分明動情已深,不由認栽苦笑。

勉強開解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能與趙游多好一會是一會,管得明日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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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總有種時日無多的凄惶之意,便失了昔日灑脫,不等镖局盤點財貨,已星夜兼程地快馬回京。

入宮時夜已深沉,按照老規矩,他本該等到明天傍晚再預約的,但徐放想他想得發瘋,一刻也不願多耽擱,小心翼翼地避開值夜侍衛,好是出了幾滴冷汗,太子身邊确實高手如雲。

他為此欣慰,趙游畢竟沒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當作兒戲;又難免小心眼的傷心,原來他自恃武功甚高,但在這一幹能人異士烘托下,倒算不得多新鮮。

殿內燈火通明,公務繁雜,太子勤政,子時方歇,平旦上朝,一天睡不到兩三個時辰,加之心思憂重,常常挂懷,連睡也睡不踏實,有時索性通宵達旦地批閱奏折,得虧徐放幹他一幹才能酣眠。

徐放湊近了見他人雖在案前,卻枕着手臂困極打盹,偶爾睡眼惺忪地擡起眼,便期冀地望向案角,那是徐放慣放印章的地方。

徐放是很鬧騰的急性,做什麽都要轟轟烈烈。此時卻默默站在案前,就那麽看着趙游。

因他是逆着光站的,一團漆黑的影子像只大鳥罩在趙游身上,怕驚醒他一般,一動都不敢動。只在心裏一遍遍默念:小游原來那麽想念我的。

每念一遍便如吃了蜜的甜。

趙游不是貪睡之人,加之心緒不寧,眯也只眯一會,解解乏而已,慢慢坐直身。

徐放雀躍地等着趙游看見自己。

趙游生性內斂,過去見了他斷斷不會飛撲飛吻,只是放下手頭案卷,定定看着他,似要把過去日子都補上,然後抿嘴笑起來。笑得徐放好高興,恨不得原地蹦跶幾下。

趙游這些日子讀了徐放帶給他的市井豔情小說,因而見慣了癡男怨女,習得了相思愁緒,反而不似初時那般天生一段放浪,卻多了羞雲怯雨的新婦之态,更叫徐放心熱如火百般呵護。

徐放還等着趙游對自己笑上那麽一笑,不料這回趙游見到他,先疲憊地揉了揉眼,仿佛堅信自己睡迷瞪了,看到的不過又是幻象,随即睜大了眼,猛地站起身,竟因心潮起伏而眼前一黑,搖搖晃晃地要跌倒。

徐放健步如飛地沖去接住,趙游便如溺水般緊摟住他的脖子,埋首急喘,喘得很是可憐,倒像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可是過了好一會擡起頭時,又分明沒有掉眼淚的。趙游也不興師問罪,只是淡聲道:“你那麽久不來,我以為你……”他的眼眶發澀,抿了抿嘴,“不要我了。”

徐放聞言心中一痛,萬萬沒料到他竟會這樣誤會,仔細一想,确實像極了騙財騙色後卷鋪蓋跑路的渣男行徑,忙道:“我怎麽舍得離開你,只是被其他事耽擱了。”

徐放嫌自己說得太公事公辦,連編借口也不該這樣硬梆梆的,趙游卻已信了他,不管他說什麽趙游都照單全收,聲音不知何時已啞了,真正浮起了水汽,垂眸道:“我這些日子總在想,寧可是你厭棄我了,也好過你遇到危險。”

徐放想他這段日子必定為自己擔驚受怕,更是憐愛無極,但頭一回被這樣挂念,實在幸福得讓人害怕,于是用慣常的口花花語氣掩蓋羞澀,“放心放心,你放哥我神功蓋世,誰能傷我。”

趙游聽他這種時候還要嬉皮笑臉,終于忍不住,氣惱哽咽道:“你騙人!你身上有那麽多傷,過去一定遇到過許多驚險……我怎麽放得下心!”

趙游畢竟不是倚門望夫的無助妻子,很快擦幹眼淚,沉聲道:“放哥若是久不能歸,便叫人去找西直門執戟中郎将,轉交給我一封加蓋印章的密信,告知我原委。”

趙游心道:你的字醜得獨樹一幟,其實不用蓋印我也認得出……

複嘆一聲,“放哥,我不是好招惹的人,你明白麽?”接着自言自語道:“你要是這次棄我而去,大約是唯一機會了,我們從此落得幹淨。再回來……”趙游笑了笑,輕聲道,“就別想逃跑了。”

趙游時常慶幸,那日他被下藥後多虧徐放橫插一杠,讓他體會到被人疼愛的滋味,事後徐放沒有借此要挾糾纏,反倒是自己依依不舍,主動邀他再續歡愛。

一來二去趙游情根深種,徐放待他亦一心一意,他如在美夢中,盼望與徐放天長地久。他畢竟心性狠辣,雖能做小伏低,卻絕不肯撒手,漠然道:現在兩情相悅蜜裏調油再好不過了,日後放哥若是變心,我也要一廂情願勉強的。

徐放聞言後背發涼,失聲道:“你要把我關起來?”

趙游又笑了笑,竟有凄楚之意,“這倒是個好主意,”又搖頭道,“可是你會不快活的,我舍不得……若再有一次音信全無,你仍可自由出入,但我會命十個影衛貼身保護你,免得你孤身犯險。”

徐放啞然:十個……好大的手筆,好足的排場,這既是保護也是羁管了。

徐放一時沒吱聲,趙游猶豫道:“放哥,不要怕我,我只是……”

趙游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愛,也不知道徐放是否屬于自己;他沒被愛過,從未擁有過愛人,他只會把想要的都緊握在手裏,然後像君父澤被蒼生般高高在上地庇佑他;同時又像最貪心的情人般卑微地需索他、祈求他。

趙游素來明敏堅定,做慣了不動聲色的弈棋者,于幕後操縱人心和局勢;可自從與徐放相好的這些時日,他總是柔腸百結,輕易落淚。

他厭惡如此敏感軟弱的自己,但仍然渴飲着徐放的熱烈愛意。

徐放和他碰了碰額頭,“你想要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怕你?”說着攔腰抱起他,一同滾上床。

徐放氣血方剛,月餘沒開葷簡直要憋炸了,一路上惡狠狠地幻想,怎麽翻來覆去地肏太子方能盡興,但見太子滿臉疲态強打精神,又着實不忍,于是言簡意赅道:“先睡覺。”

趙游确實困極,來不及多想,迷朦叮囑道:“放哥,明早你一定要留下,我們再……千萬不要走……”聽得徐放精神百倍,好是狼狽,一發手活後才悻然睡去。

次日仍是徐放先醒,初冬夜長,按理說天色仍該黑沉沉的,卻映射進異樣的冷浸浸光線。

原來是落了初雪,怪不得昨夜風聲格外峻烈。

帝都在北地,初雪便是銀裝素裹的隆重,厚厚地覆壓在檐牆宮道之上,天地俱白,杳無人聲。

太子畏寒,東宮早早升起地龍,暖香融融,烘得徐放心情慵懶,不肯出門練劍兼喝西北風,索性抱着太子繼續賴床。

趙游蜷在徐放懷裏,一點不占地方,更不打呼嚕,安安靜靜的,無比乖巧。

最有意思的是,只要徐放挪開一點,他就像只冬眠幼崽般慢騰騰地挪過來,再往徐放胸膛軟綿綿地搭上一只爪子,大約是循着體溫,準頭好極了。

徐放掂出他多長了點肉,連最後一點硌人的棱角都沒了。雖說溫香軟玉的手感真是不賴,徐放仍不免酸溜溜道:我天天給他帶好吃的,他一點肉都不長;我不在他身邊,他非但沒有茶飯不思為我憔悴,反而胃口大開地貼起了膘……太不給我面子。

就要低頭看看這只小豬的模樣。太子不像徐放那樣愛蹬被子,裹得好好的一個卷,規規矩矩地露出腦袋,頭發還像小孩兒似黑黑軟軟的。徐放不懂什麽美玉的比喻 ,只覺他的肌膚在雪天裏像新剝殼的雞蛋,光潔白淨。

趙游嘴角是微翹着的,有笑的餘韻,看得徐放也心情好極了,接着突然意識到這是自己第一次在大白天看清太子,又生出見不得光的偷情自覺,大是不痛快。

過了會見趙游仍閉着眼,眉頭卻皺起來,臉上泛起血色,含糊低喚:“放哥……”

原來是做了春夢。

徐放湊到趙游耳邊輕喚,小游。趙游不醒,徐放便起了玩心,弓起腰,鑽進了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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