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出門約會去

徐放本以為趙游被他抱着飛岩走壁,總該吓得花容失色才對,不料趙游王者氣度,處之泰然,反叫徐放大感沒勁。

徐放有意吓吓他,假裝一腳打滑,在琉璃瓦上逼真地奮力連蹬,仍然搖搖晃晃地從牆頭栽下去。

趙游畢竟全無武功,驚懼不已地死死摟住徐放,雙眼緊閉,只等着被摔成粉身碎骨,卻聽見隆隆一聲,整個人陷進了蓬松厚實的雪被裏,四仰八叉地平躺,呆滞仰望湛藍天空,半天回不過神。

他就這樣出宮了,原來宮牆內外也沒什麽不同。大概是因為徐放始終陪在他身邊,所以無論哪裏都感到安心。

徐放被他這副望天傻勁逗得狂笑,把他挖出來,忙着幫他弄出領口碎雪,否則化了脖子可要受罪了。“好玩麽?我們小時候總比誰敢跳得更高。”并且拿手指了指,“也比誰砸出的坑最标致哈哈哈。”

眼見雪坑裏有個五體投地的模範人形,不愧是趙游,樣樣都比人強。

趙游挑眉,飛快往後一仰,徐放尚且不解,就被傾盆而下的暴雪砸成了一座小山。原來趙游看得分明,剛才那番折騰,徐放身後老松上的雪蓋早已蠢蠢欲動。

趙游輕笑着去拔雪裏埋的徐大蘿蔔,卻被迎面而來的雪球砸了個正着,懵了一下後依樣畫葫蘆地掄圓了打回去。

他們你來我往地打了好一會雪仗,趙游遠不及徐放眼疾手快,卻極善謀算設伏,以徐放的身手,冷不丁也挨實了好幾下。

不過更多時候徐放有意放水,只為了一睹趙游時得勝時熠熠生輝的笑眸。

最後還是趙游嫌累,撲進徐放懷裏,用冰涼的臉頰貼着徐放溫熱的頸窩蹭了兩下,徐放立即倒抽一口冷氣,趙游悶笑,“不玩了不玩了,手冷。”

徐放捂着他的手,鉚足了勁大力搓揉,很快生起熱辣辣的刺痛感,趙游吃痛地往回縮,徐放卻不讓:“躲什麽,等回去生凍瘡了更麻煩。”

趙游乖乖地不動了,過會也有樣學樣地幫徐放搓手手,像只認真洗臉的松鼠。

徐放把他拉起來,笑眯眯道:“走得動麽?”趙游不解,徐放低聲道:“那裏還痛不痛……”

不問還好,一問确實感到那裏之前被插得腫痛,走起路來磨得很有幾分酸澀。

趙游雖不答,但皮薄得很,耳朵紅了起來。徐放索性又把他攔腰抱起,趙游急道:“胡鬧,萬一被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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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放灑脫道:“等到人多的地方自會放下你,怕什麽,再說若有人問起,我便說你在冰面上摔折了腿,怎麽樣?”

趙游用額頭撞了撞他的胸口聊表抗議,又安安耽耽地窩好了。自己本就眷戀着徐放的懷抱,何必扭捏作态,縱有閑言碎語,又與他和放哥何幹?在宮外他不再是萬衆矚目的太子,更該珍惜難得的随意。

趙游平日是能乘辇絕不多走一步的懶骨頭,但這回眼瞧種種新鮮事物,格外興奮好動,被抱了會後又跳下來自己走了。見慣了門庭冷落的偌大宮闱,到了集市方覺這世間原來竟有這麽多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街道兩側俱是吆喝生意的攤販,托賣烤雞生炒的支起了攤棚,偶爾有女子隔着轎簾選買頭面冠梳。

趙游迷惑道:“放哥,今天有什麽節日嗎,為何這樣熱鬧?”

徐放道:“你真是沒見過世面,便是鄉下也有十天半月趕集的,更何況京城腳下,今天大約是放了晴,出來玩的人多些,卻遠不及過節時,若是元宵端午再來逛,你可得牽好我的手,否則能被擠散了。”

趙游點點頭,雖不說話,手已經摸索着要來牽徐放,徐放啧了一聲,“肉麻。”然後一把反握住,緊緊不放。

趙游笑得眼睛彎彎,再往他身邊倚了倚,粘人得很。徐放低頭親了親他的臉頰,心裏高興得不得了,巴不得全天下都來看看他夫人有多可愛。

迎面而來的微風寒洌,但随着日頭越爬越高,脖頸被曬得暖和,趙游的一點碎發在陽光下泛着絲光,随着輕快步履而搖晃,讓徐放心也酸酸軟軟的,只想陪他這樣一直逛下去。

徐放擡手,幫他把碎發挽到耳後,趙游對他的親昵習以為常,竟全無察覺,他正興致勃勃地打量招展的酒旗和招牌,小兒認字般專挑好玩的讀出來。

“醜婆婆肉餅、宣大鷹店、大小抹肉淘、張戴花洗面藥……什麽叫洗面藥啊。”說完先笑了,“一聽就是女子用的,你也不知道罷。”

他偎在徐放懷裏,嘆道:“想來這些都是老字號了。承平已久,方有此生聚之盛景。”話裏難免憂患之意,胡虜叩邊,中原饑荒,眼前風物一如絹面上的盛世圖,或将付之一炬,或将四分五裂。

徐放這些年來走南闖北,所見所聞親身經歷,已聽出弦外之音,跟着嘆一聲。随後振作道:“你若想微服私訪,無論城外濟善堂還是權貴私宅,我都奉陪到底。但等吃完午飯再說。”

說着正好拐到吳老六馄饨的攤面,這家頗有名氣,多少年來只賣十文錢一碗,棚下長凳擺開,坐滿了百來人,大多是販夫走卒,個個眼前擺了熱騰騰的海碗,湯面鮮爽濃郁,筷子此起彼伏,叮叮當當叩擊瓷碗。但因着化雪,各人腳底下污水橫流,泥濘不堪,再細看桌面上膩着經年油光,碗上多有磕口,實在是……衛生狀況堪憂的路邊攤。

徐放自個吃慣了,從來不以為意,這回陪着貴人,突然不好意思起來,撓撓頭,“還是去酒樓吧,名氣大的有好幾家,聽說是禦廚……”

趙游聞言忍俊不禁,壓低聲道:“禦廚我吃得還少麽?我看這家就很好。”說着已從容撩袍落座,等着小厮來遞食單,不想徐放仍然杵着,然後中氣十足地大喝:“兩碗蝦仁餡!”

竈臺旁探出一顆腦袋,是位紮着頭巾的幹練姑娘,随意掃了一眼,顯是記下座位,接着也吼道:“知道了!”

大鍋裏水早就滾了,湯碗很快便端了上來,豬骨頭濃湯撒了紫菜蝦皮,還有些金黃雞蛋絲,卧着皮薄餡大的蝦仁馄饨,個個晶瑩剔透,咬一口湯汁鮮濃、餡肉滑嫩,确實開胃極了。

趙游自幼被教導用餐禮儀,再好吃也得細嚼慢咽,一個大馄饨分三口吃完,徐放已一口一個三個下肚,很快風卷殘雲連湯都不剩了,趙游只當他沒吃飽,忙從自己碗裏撥給他,徐放笑道:“你喂我吃。”

趙游落落大方地舀了一只喂到他嘴邊,他嗷嗚一口吃掉,幹脆利落道:“飽了。”然後撐着下巴笑眯眯看趙游吃,過了會恪盡主人本分地獻殷勤道:“你要不要加點調味的,辣子油?芝麻油?還是醋?”

趙游胃口清淡,什麽都不愛加的,這回不知為何,聽到醋就喉頭生津,竟是格外想吃酸的。

熱騰騰的馄饨和湯水下肚,徹底驅散寒意,趙游捂着肚子往徐放懷裏心滿意足地一攤,來不及消食,老板娘已風風火火地收了碗碟再抹了桌子,只怪生意興隆,急着趕客騰位置。

徐放扶他起來,“還吃得下麽?”

趙游苦惱搖頭,他這頓竟吃了平日兩三頓的分量,吃的時候渾然不覺,歇一下方覺肚子飽脹。

徐放道:“太沒用了。本來還準備帶你多吃幾家的。不過幸好京裏玩的……”他迷之停頓一下,“也不少。”

聲色犬馬,聲色是重頭戲,要說玩的,當然少不了勾欄妓館。徐放并不是常客,可狐朋狗友成群結隊總要拉上他的,他亦識得幾位紅顏知己風塵女俠。

趙游雖對風月之事一竅不通,但官員應酬包妓的龌龊事還是了如指掌的,因此挑眉道:“放哥莫非有什麽好玩去處瞞着我?”

似笑非笑地诘問,讓人不由心驚肉跳。

徐放尴尬道:“以前是有的,自從與你好後,只有你一個。”

趙游淡定道:“你既已說過,我自然信你。”說完咬了咬唇,還是難免少年人懊惱之色,“只怪我認識放哥太晚了。”

徐放嘆道:“我少年時薄情重義,脾氣也沖,是天底下頭一號的大混蛋,你若早遇見我,會多受許多傷。”

趙游低聲道:“我現在為你擔驚受怕得還少麽?”

徐放心肝一顫,唯有默然。過了會才道:“若是早五六年,我定要不管不顧地把你擄回去做我的壓寨夫人。”

趙游黯然道:“現在為何顧慮重重?”

徐放道:“我少年時只顧自己快活,現在卻要想着你是否歡喜。你是做皇帝的料子,是天下人的明君,怎能獨獨做我一介莽夫的小媳婦。”

趙游抓緊了他的手,輕聲道:“有時我倒只想做你的媳婦。”

“.……”得虧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否則徐放能把他就地辦了。徐放兇惡又狼狽道:“不要勾引我,否則有你好受的。”

趙游垂下眼睫,眼角泛起惑人媚紅,分明是動情之态,徐放頓時口幹舌燥,正要火急火燎地把人扛走,卻被來人喊住了。

“徐放,你走得好急!我們找了你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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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裏的寶寶:欲言又止,算了……你們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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