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受虐
◎“穿白裙子的,也可以是黑馬。”◎
元旦晚會定在周六, 連雲中學不少家長也在邀請之列,包括林舒亦和沈岩。
兩人平日忙于工作,去年的彙演也沒有參加, 今年本不打算來,但聽說盛筱有上臺, 立馬打扮出席。
沈溪珩:???
“去年的舞美也是我做的,怎麽不見你們積極?”
林舒亦:“你那是吃力不讨好, 為他人做嫁衣,我才不去呢, 不過今年不同, 你這嫁衣是給筱筱做的。”
沈溪珩:“……”
天還沒黑, 廣場的嘉賓席上已經有人陸續到場。
而後臺的候場室裏人聲混亂, 好在盛筱有準備,在宿舍就把禮服換上, 外面再套一件羽絨服,就不用在後臺跟別人擠了,而且來了就能直接上妝。
此時夏明秋正忙得腳不着地,見盛筱冒了影兒,立馬拉着她到化妝師那等着,走開前看了眼她披在外面的羽絨服, 表情有些痛苦:“你哪收藏來的熒光綠, 真是一眼就把我醜到了。”
一旁的化妝師擡了下盛筱的下巴, 笑道:“時尚的完成度靠臉, 要不是衣服夠醜你都發現不了她。”
夏明秋笑了聲:“還真是, 把臉擋住, 這衣服真是吓死我。”
盛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外套, 雖然沒有很好看, 但也不至于……醜吧,而且她一到過冬就穿,因為是媽媽給她買的。
“筱筱這長相是淡系顏啊,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再好的粉底都比不上少女的肌膚,我給你上個眼妝和口紅就足夠了。”
化妝師這句話落在盛筱耳朵裏就是:簡單化一下。她頓時松了口氣,就怕化濃妝,到時候洗都麻煩,她就是一個還沒做就想着後面怎麽收尾的人。
考慮足夠長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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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師給盛筱勾了眉眼,她的眉毛天生細長又恰到好處地微起眉峰,像晉鄉入春後籠着霧氣的山水。
“笑一下。”
化妝師說着,用筆刷輕劃過她的眼睑,“卧蠶很漂亮啊。”
最後,在盛筱的嘴唇上染了粉色唇釉。
這時不知道誰把門打開了,日暮一下,冷風就裹了進來,這時化妝師把盛筱的頭發全撥了上去,一瞬間冷上加冷。
盛筱打了個哆嗦。
但很快,房門關上了。
“老師,第一個節目就要上了,節目組那邊出了點狀況,麻煩您過去看看。”
校園文藝彙演的女生居多,有的自己就能搞定妝造,有的是女班主任上,其他的就得靠化妝師,盛筱臨時被她晾在了一邊,頭發重又披散了下來,紮也不是,不紮也不是。
此刻背靠在桌邊,先踩着高跟鞋适應一下,為了省力雙手撐在身後桌沿,忽然,身側傳來腳步聲,盛筱驀地擡眸,“老師……”
話音未落,看到眼前落來一道少年長影,眉眼攜着冬日的冷意,眼睛看也沒看她,眉頭蹙起,盛筱覺得沈溪珩好像對這個世界挺不滿的,尤其今天還穿了黑色的羽絨服,給她遞了杯水:“林女士讓我給你的。”
盛筱脖子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接過來的保溫杯上還帶着熱度,是他掌心的餘溫。
“準備好了?”
他問。
盛筱指尖撥了下頭發,喝水時微側了下頭仰起脖頸,纖細白皙的線條随之微微起伏,她喝水的動作很輕,像小貓在喝水。
“還有頭發沒弄。”
盛筱不敢喝太多水,就潤潤嗓子,怕一會想上洗手間。
沈溪珩接過水,眉梢輕提,“這醜衣服又是你的收藏?”
盛筱本來正緊張着,被他一說,眸光朝他瞪了眼,“誰醜?”
她的眼睛染了粉桃妝,本就烏黑明亮,此刻在燈光下映出幾分秋水色,睫毛平日纖長微垂,看着乖巧,此刻被刷了上去,俏麗明媚,沈溪珩被她瞪得,有一瞬間懷疑自己是有受虐傾向。
“我醜,行了吧。”
他話音一落,盛筱驀地一愣,下一秒抿着嘴唇想笑,偏過頭胡亂說了句:“化妝師再不來我就不盤發了,披着還能擋風。”
沈溪珩順口接了句:“那就不盤了。”
說完,盛筱心湖忽然“咚”似地墜入一枚石子,眸光怔愣地看他。
明明是簡單的一句話,可不知道為什麽,就會有種異樣的感覺冒了出來。
她不想盤發就不盤了,她不想做什麽,他都會說可以嗎?
這時,化妝師走了回來,“筱筱,到你了。”
盛筱眸光朝沈溪珩看了過去。
那一眼,有些小心翼翼的,又因為不确定而帶着幾分詢問,眼神好像在問“可以嗎”?
沈溪珩真想讓她去看看身後的鏡子,記住以後別用這樣的眼神看其他人。
“不盤就不盤,長頭發放下來也行。”
他說完,盛筱登時看向化妝師,“我也這麽覺得。”
化妝師:“那你不盤發,發飾怎麽戴呢?”
盛筱擡手比劃了下頭發:“就兩邊編兩股小辮子,紮到後面,再戴發飾行嗎?”
化妝師想了想,“你把外套脫了,我看看裙子給你搭配發型。”
盛筱身上這身禮服是純白月色,上身收裹得緊,沒有絲毫暴露,但勾勒的線條卻比其他風格的禮裙更曲致,頭發輕撥開,露出的一對鎖骨精致纖細。
就連女化妝師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原來是小姑娘害羞,要拿頭發擋住呢。”
盛筱側眸,見沈溪珩還站在一側,“你回去吧,這裏不需要你了。”
沈溪珩雙手環胸,眸光撇到旁邊的白牆說:“我是你需要才來的?”
盛筱:“……”
這會後臺準備室的過道走來幾道明豔倩影,伴随笑聲,衆人視線不由望了過去。
入目一道靛紅古典舞蹈裙娉婷立于光下,裙身翩跹如流水,襯得那張美目盼兮的眉眼典雅又貴氣。
“溪珩!”
衆星捧月的主舞孟清岚朝沈溪珩喚了聲,舞蹈的妝容色澤濃豔,在燈下看人時亮了亮,說着就提起裙擺朝沈溪珩走了過來:“看,演出服好看嗎?”
她說着,踮起腳尖轉了下,裙擺微不可察地掠過少年褲腳,沈溪珩略微站直身,雙手還是環着,“還行。”
孟清岚笑得明媚,“一會記得給我拍照。”
沈溪珩眸光微歪,語氣帶着吊兒郎當的散漫:“專業的攝影師才能記錄你的美啊。”
孟清岚讓他逗笑了,“一會演出結束我們去吃宵夜,你記得等我啊。”
她話音一落,坐在沈溪珩身後的盛筱眸光微斂下,準備室人來人往,他們倒是自然地在這裏聊着,顯然是熟稔許久的朋友,或者……正如連雲九中傳的那樣,不是在談着,就是有好感……
“不好意思啊,我家教嚴,到點就得回家了。”
少年話音一落,在場的其他同學都想笑了,孟清岚知道他的脾氣,遂毫不在意地一邊補妝一邊說:“我怎麽不知道林阿姨給你立了規矩……”
話未說完,本來在沈溪珩身後的化妝師說了句:“好了,一朵芙蓉出清水,簡直完美。”
準備室裏的人都顧着看沈溪珩和明豔出場的孟清岚,壓根沒注意剛才那位披着醜羽絨服的女生。直到她站起身,提着裙擺朝沈溪珩低聲說了句:“借過。”
少年今日穿了身黑色長羽絨服,和着一襲純白曳地長裙的少女站在一起,她低頭看路,而他垂眸她,匆忙混亂的背景下,年輕的少年少女宛若定格的黑白複古剪影。
衆人眸光中不由自主泛起驚豔之色,随着一道“咔嚓”聲帶起的閃燈,盛筱下意識避開光,沈溪珩下意識擡手擋在她面前,眸光朝閃燈的光源望去。
神色黑沉。
那位拿着攝影機的學弟忙解釋道:“學長,舞美組那邊麻煩您過去看看。”
沈溪珩點了下頭,餘光落在少女身上,長發披在光潔的後背,若隐若現的蝴蝶骨在黑發下起伏,低頭時,圓潤的後腦勺上纏着一枝橄榄枝狀的銀白皇冠,将她長直的頭發半紮在後固定。
沈溪珩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會回身往後走,與她錯開不過一息,只短暫的瞬間,似乎連那銀飾上有幾枚橄榄枝都要數清楚。
“學長,這兒……”
“知道。”
沈溪珩有些不耐煩,順手拿走了剛才盛筱放在桌上的保溫杯,出于掩飾地說了句:“拿水。”
“哦……”
這邊三班的角落突然冒出的三人修羅場,讓在場衆人不由在孟清岚和盛筱之間做了個比較。
一個是從來都知道該如何打扮才能最大發揮自己美商的校花,一個是每天都穿着土醜衣服不在乎形象的轉校生,這次竟然罕見同臺出場了。
誰都沒想到,但不得不說:
“穿着白裙子的,也可以是黑馬。”
“有沒有一種可能,有的人白開水的妝容都能美得人挪不開眼?”
“是非常意外的程度!”
“剛學生會不是拍照了嗎,趕緊要照片啊!”
“今晚我就看孟清岚和那個羽絨服學姐了。”
“對了,看她坐在三班的位置上,叫啥名?”
“盛筱。”
模特組的表演提前近二十分鐘候場,夏明秋最後一次給他們捋完了出場順序,“筱筱,你倒數第二個出場,記住了嗎?”
盛筱點頭,因為穿高跟鞋有些累了,她靠在長桌邊,雙手撐在身側,耳邊是熱鬧的音樂響起,她的思緒像一道浮動的白霧,強迫自己摒棄掉剛才候場室裏孟清岚跟沈溪珩聊天的畫面。
“盛筱,準備。”
導播室裏,一道修長的指腹輕推控制臺上的導軌。
舞臺音樂一切,燈光随之流動,這是一組關于森林與環保的設計展。
夜色裏,唯一的光落在精靈少女身上,纖塵不染,幹淨自然,無需任何雕飾的美,依然直擊人心。
直到最後一步,邁下臺階,盛筱心頭跳動的緊張才終于喘了出來。
而導播室裏,少年靠在椅背上,長手穿過藍色碎發,眸光中,屏幕裏重播着剛才的舞臺畫面。
“人間仙子,仙子啊!太美了!你說擋着這張臉誰會覺得這裙子好看,全場最普通的就是這套禮服了,其他人都自己去租,就這個師姐實在人,學校給啥她就穿啥。”
“而且你們發現沒,所有走臺步的人裏面,盛師姐的身材真的絕……”
突然,屏幕讓人一熄。
衆人噤聲,一臉疑惑地朝沈溪珩看過去:“學長……”
沈溪珩聲音冷沉:“知道是師姐就要有自知之明,不是你們能追上的。”
“溪珩,我們也沒說要追,人家好看還不能誇了啊。”
在場的也有高二的學生,聞言第一個反駁沈溪珩。
其他師弟瞬間感動淚目,竟然有人膽敢跟沈校草駁嘴。
沈溪珩靠在椅背上,情緒有些浮躁地拿過桌上的保溫杯擰開,“腦子放幹淨點。”
說着,眸光微垂,手裏的保溫杯無意識送到唇邊,就在距離一寸的時候,沈溪珩動作驀地一頓,視線裏出現的黑色杯沿內,染了一道緋色唇紋。
腦子裏忽然浮現少女側頭喝水的模樣,白皙的天鵝頸仰起,吞咽,滑動,水珠自粉唇邊滑落,經過下颚沒入肌膚,不敢想象的……滑膩。
沈溪珩的眸光停在這抹唇印上。
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地——喉結滾動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