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怕癢
◎“我的手就是尺哦。”◎
這個禮物, 确實不超過十八塊錢。
盛筱心裏估摸了下:“你給我看看你平時用的枕頭多大,我照着做一個。”
沈溪珩擰開房門領她進去,“你等等, 我找一下卷尺。”
盛筱還是第二次進沈溪珩的房間,第一次的經歷是送情書, 她直接壓着他摔到了地毯上,算了, 往事不提也罷。
空氣裏是淡淡的青草香,白牆上挂了幾副藝術畫, 她雙手背在身後欣賞, 色彩帶了點灰調的冷色, 跟整個黑白灰的房間風格相致, 顯得格調且幹淨。
此時沈溪珩拉開胡桃木書櫃,從抽屜裏拿出卷尺, 擡眸,見盛筱在安靜地看他的作品,手腕悄無聲息地往裏收了下,将卷尺藏在掌心。
“找到了嗎?”
盛筱等了一會,回頭問他,卻見他低着頭在抽屜裏翻找。
“應該就放在這兩個抽屜裏。”
盛筱想問要不要幫忙, 但別人的房間都是私密物品, 她覺得還是不碰了。
于是走到沈溪珩的床頭邊, 張開手掌用拇指和中指丈量尺寸, 忽然, 視線一角出現一小塊粉色布料, 色調跟整個房間格格不入, 明晃顯眼, 于是盛筱忍不住定睛看——
“筱筱!”
忽然,沈溪珩身影橫在眼前,擋住她的視線,盛筱被他吓了跳,“啊?”
沈溪珩轉過身去把枕頭往裏推,盛筱愣了愣:“我沒碰……就是用手量了一下……”
就那麽不喜歡她碰他的東西嗎……
沈溪珩側回身,長睫低斂地看她,掌心攤開,上面放着一枚卷尺。
盛筱伸出手指,說:“用手也可以量,我剛才大概測了一下。”
沈溪珩看着她抻直的拇指和中指,笑了下,掩飾剛才眼裏的慌亂:“這能準?”
盛筱點頭:“這一邁,就是十八厘米。”
沈溪珩:“……”
盛筱:“我習慣了用手量。”
沈溪珩:“……”
盛筱:“我的手就是尺哦。”
沈溪珩笑着擡了下頭,盛筱皺眉:“你心裏是不是在笑我。”
沈溪珩把尺子收進抽屜,“那倒沒有,用手量……也行。”
後面的話盛筱沒聽清,心裏記着他枕頭的尺寸,得趕緊記下來,這麽一想,剛才瞥見的粉色手帕也就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沈溪珩的生日是7月23日,大暑時節,燥熱難耐。
盛筱用藍色亞麻布給他做了一個草藥枕,夏天用起來确實清涼,被他收拾進了行李箱,帶着一起去美院參加集訓。
“你的國賽好像是過兩天?”
沈溪珩把行李搬進後備箱時,無意問了盛筱一句。
“不是過兩天。”
她嚴謹地數了日子,張開手掌:“過五天。”
沈溪珩故意提了句,“一般未成年登機,都得有成年人陪同。”
盛筱讓他一說,忽然有些緊張,一是因為參加國賽的原因,二是她對飛上天這種事有未知的恐懼,她從小生活在晉鄉,來連雲前看過的最高風景是三樓,以致于到了九中後,她從來不敢站在六樓的課室走廊往外面看。
沈溪珩見她一臉茫然地皺眉頭,擡手阖上後備箱,這會林舒亦出來,給沈溪珩塞了一個水壺:“生活費管一個月,別跟家裏要了啊。”
沈溪珩接過水壺,視線落在盛筱臉上,沒來由說了句:“二十八號是周末,我們集訓也有休息日。”
林舒亦一聽,看了眼盛筱,忽然想起什麽,“二十八號筱筱飛申城,要不要舒姨陪你過去啊。”
沈溪珩:???
盛筱忙搖頭,“不用舒姨。”
沈溪珩輕咳了聲,“給兒子的生活費都克扣了,您還不加油掙錢。”
林舒亦看到這兒子就不耐煩,“你趕緊上車,司機都等中暑了快。”
沈溪珩瞟了眼盛筱,這小貓也不看他一眼,不過他剛才說那麽明顯,應該……知道他什麽意思吧。
作為準高三生,暑假只有十天,盛筱還要準備去申城的全國作文競賽,一點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而沈溪珩在美院的功課量以倍數增長,光是速寫一周就要交二三十張,美其名曰讓大家迅速找回手感,于是兩人的微信聊天躺屍一樣沒動過。
美院的畫室是二十四小時亮燈,根本不在乎你晝夜颠倒不利于身心健康,只要畫不死就往死裏畫。
而沈溪珩往往是最後一個走的,跟他租在上下樓的向思遠都被他卷怕了,“兄弟,你給條生路行嗎,周末不上課,補任務也來得及。”
沈溪珩手裏的細畫筆勾起顏料,腕上力道細膩,點染的線條穩且流暢,手指頻率快速又精準,這就是他畫得快還質量極高的原因。
手法天賦。
“周末我有事。”
向思遠眉頭一凝,“才開訓,你周末就想溜出去?小心老付找你麻煩。”
沈溪珩看了他一眼,“你幫我擋擋,回頭請你吃飯。”
向思遠:“連坐責任制啊大哥,而且咱們畫室有個傳統,冬訓會開清美班,看聯考成績,選上的直接免學費,那可是五位數的福利,多少人虎視眈眈,這個節骨眼我勸你別惹老付生氣。”
沈溪珩撕下畫布貼,抽了張新畫紙貼到畫板上,“如果周一回不來,你就跟老付說我得流感了,不能傳染給同學們,耽誤大家考清美。”
向思遠:“……”
見說不動他,向思遠決定放棄,擡手看了眼腕表,指針指向淩晨一點,伸了個懶腰,揉着肩膀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別畫那麽晚,身體要緊啊。”
說着剛轉身,就看到角落裏坐了個人影,戴着黑帽子,頓時吓了一跳!
“陳、陳勉?”
那人的帽檐略微擡起,露出一雙幽深的眼睛,向思遠拍了拍心口,嘀咕了句:“大晚上的你戴個黑帽子幹嘛……”
沈溪珩活動了下脖子,視線碰巧看見陳勉的目光,目光相觸一秒,那人就收了回去。
“這小子古古怪怪的,剛來咱們畫室,老付可喜歡他了,就跟挖來的金子似的,這男人啊,有你一個還不夠,真貪心啊。”
沈溪珩聽得哪兒不對勁,讓他趕緊滾。
熬完第五場大夜,沈溪珩把畫筆一丢,收拾也來不及,回出租屋的時候經過向思遠的房子,急匆匆地敲了兩下房門,然後跑上樓去收拾了幾件行李,提旅行包下來的時候,那兒剛好開了門。
“思遠……”
話剛出口,沈溪珩眉頭擰起,視線撇到一邊,人就匆匆下了樓。
“珩哥?”
這時向思遠套上T恤出來,視線探出門口,卻見樓道上空空如也,回頭朝身旁的女朋友道:“人呢?”
女朋友穿着他的白襯衫靠在門口,聳了聳肩,“他看到我就跑了。”
“嘟嘟嘟——”
房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向思遠拿起一看,是沈溪珩打來的電話——
“先走了,周末要是老付來查課,記得怎麽說。”
向思遠笑了聲,“放心,我肯定不說你是去幽會未婚妻。”
出租車上,沈溪珩摸出手機給盛筱打了個電話。
嘟聲沉沉落下,接通的瞬間,少女清麗的嗓音響起,是夏季的風吹散了疲倦。
“上車了麽?”
“嗯,沈叔公司的司機送我。”
沈溪珩看了眼腕表,“我這裏過去一個小時左右,一會在安檢口見。”
他話音一落,盛筱愣了愣,又聽他說道:“如果不知道安檢口在哪,你就在下車的地方等我,這個時候從家裏出發是夠時間的。”
盛筱:“你不是在集訓嗎,跑出來可以嗎?”
聽她關心的話,沈溪珩笑道:“嗯,沒事。”
“那你先在車上睡一會。”
沈溪珩靠在沙發上仰頭呼了口氣,在盛筱阖上電話的瞬間,說了句:“我認床。”
盛筱:“……”
車程一個小時後,盛筱提着小行李箱站在機場門口,林舒亦給她配的登機箱,說這樣就不用托運了。
自動門處是來來往往的旅客,盛筱怕擋了道,于是拖着行李箱往邊上走,忽然,拉杆上有道手橫了過來,手背骨節分明,輕巧地幫她把行李箱提過減速帶。
盛筱愣愣地擡眸,對上沈溪珩垂下的一雙桃花眼,“來,說聲’謝謝哥哥’聽聽。”
盛筱唇角抿了道笑,清了下嗓子,歪了下頭唱了起來:“聽我說謝謝你……”
沈溪珩臉色頓時一變:“再唱,小心我親你!”
盛筱嘴唇張了張,吓得視線撇到一邊,“要不要這麽狠。”
沈溪珩喉結動了下,幫她把行李擡上傳送帶:“我們畫室對面有家奶茶店,天天放這首洗腦歌。”
盛筱順着他的話“哦”了聲,兩人一路無言,直到盛筱的手機響了起來,沈溪珩剛要從兜裏拿出機票去換VIP室休息券,就聽盛筱忽然揮了揮手:“爸爸,我在這裏!”
少年擡眸,看見一身白襯衫黑西褲的清瘦身影走了過來,瞳仁微怔,拿機票的手頓了頓。
“爸爸!”
“筱筱!”
盛懷民收了手機,笑意吟吟地拍了拍她的腦袋,正要去尋她的行李箱,就看到站在旁邊的高挑少年,笑意裏帶着一絲驚訝:“阿珩來送的筱筱啊!謝謝,辛苦了。”
說着順手就從少年手裏拉過行李箱。
盛筱回頭,見他長睫微微斂着,單手插進兜裏,唇角略微扯了道笑。
盛懷民看了眼手表,“筱筱,差不多得進航站口了,你要不要去上個洗手間,爸爸在這等你。”
盛筱點了下頭,轉眸朝沈溪珩看了眼,“那個,你要去嗎?”
沈溪珩眸光凝在她臉上,低聲說了句:“我要趕回畫室了。”
盛筱抿了抿唇,“噢,那……”
沈溪珩又說了句:“順路。”
盛筱跟在他身後走,忽然見他停下了步子,下巴朝衛生間指了指,盛筱想到自己進去後,他就要走了,于是擡眸說了句:“今天謝謝你來送我。”
沈溪珩斂眉笑了下,“旗開得勝啊,盛同學。”
盛筱也朝他笑,伸手道:“雲程發轫,沈同學。”
沈溪珩垂眸看着她伸來的手,輕笑了聲,而後擡手撓了下她的手心,在她怕癢地縮回去時,低聲嘆道:“未婚妻,怎麽還沒長大啊。”
作者有話說:
雲程發轫:青雲萬裏的路程,啓車行進,比喻事業的開端,祝人前程遠大的頌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