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本事來我嘴裏搶啊
時景蘇感覺頭頂的目光似乎更涼了,仿佛能夠化成兩柄利刃刺穿他的脖頸。
他不敢擡頭,腦袋埋得極深。
望着眼前已經被拽的有點松動,險些脫離楚硯冬兩腿的西褲,時景蘇認為有必要“物歸原主”,他慌慌張張幫忙将他的西褲重新整理好,尴尬笑着:“幸好幸好,虛驚一場。”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楚硯冬的名節算是被保住了。
顯然除了時景蘇以外,其他人也都被吓出一身冷汗。
時父時母心裏發虛,讓兒子代替女兒出嫁這種事,說出去沒有幾個人敢信,誰能想到一個男人穿上女裝也能這麽合适呢?
而一旦揭穿,那就是天大的笑話,等于當着衆人的面,把楚硯冬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那麽時家就不是背負巨額債務那麽簡單了。
剛剛時景蘇險些露出馬腳,他頭上的假發戴着一些點綴用的發飾,不多,但沉。
頭紗搖搖晃晃的時候,險些将他的假發也一并甩出去。
好在他及時穩住。
時媽深呼吸一口氣,險些從口中驚出一聲“小心!”
現場氣氛一度陷入緊張和沉默中。
楚硯冬靜默看着他低垂的腦袋。
細致修長的天鵝頸露在外,皮膚白得近乎能生光,沒有一點點的瑕疵。偶有幾根微卷的烏黑發絲點綴在上面,顯得他的脖頸更加弱質纖美。
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初見第一眼令人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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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眼天生含情,溫柔妩媚中,還有一些懵懵懂懂的迷糊可愛。
然而……
楚硯冬唇角輕勾,無聲淡笑。
時景蘇扶了扶插有發飾的假發,并不知道楚硯冬已經将他打量了好幾個來回。
他在暗自慶幸,暫時用女聲發音,楚硯冬沒能看出問題。
加上他的外形條件,和時景心兩人相差無幾,一米七三的身高,身材修長略清瘦,婚紗穿在他的身上,不但不顯得違和,竟然還意外的美麗端莊。
他深深埋着頭,在思考接下來該用什麽樣的精神面貌面對楚硯冬,畢竟這個将來很可能讓他去流浪街頭的男人,到現在可是一句話都沒說呢!
他是石膏嗎?
站着不動,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居高臨下盯着他的樣子,光是想象一下,就……真的很恐怖啊!
時景蘇心裏直打鼓,手指都快摳進肉裏,悄悄擡起眼,準備以求救的目光看向身邊的伴娘傅莎。
企圖讓傅莎說兩句話,緩解一下現場尴尬的氣氛。
沒想到傅莎比他還緊張。
時景蘇:……
看來楚硯冬不是石膏,而是美杜莎,擁有能夠讓所有人石化的能力。
就在大家全體沉默之際,突然,耳畔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聲。
那笑聲的主人笑得前仰後合,時景蘇都怕他會不會就此笑暈過去。
他順勢擡起頭朝向笑聲的主人看去,順便也小心觀察一下楚硯冬。
沒想到這麽一看,與仍在觀察他的楚硯冬四目相對。
時景蘇:真的很可怕啊!!
他要和這個眼神陰鸷的男人朝夕相處一段時間嗎?
不行不行不行,感覺這個男人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螞蟻還要簡單。
時景蘇不知道他這時的表情是什麽樣,有沒有哪裏不夠自然,是不是和女人還有一定區別。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有面鏡子能夠長在身上。
楚硯冬身後的男人一邊笑得抽氣,一邊調侃:“楚硯冬,沒想到你這新娘子出場的方式還挺別具一格啊。哪有人結婚現場一見面就伸手要握手,還說什麽‘你好,請多指教’,這是要搞什麽商業會談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僅如此……
他擦擦眼尾快要笑出的眼淚:“她還差點扒掉你的褲子。”
這麽丢臉的事情能被他說得如此自然,時景蘇臉上一熱,藏在裙擺下的腳趾都能尴尬得摳出一座城堡。
楚硯冬才收回審視的目光,看向已經走到他身側的男人。
男人眼睛狹長迷人,左眼角下面綴着一顆美人痣。
他單手插着兜,姿勢很随意悠閑,穿着一身精致筆挺的西裝,不笑的時候也像是在笑,好像天生嘴角自然上翹,一副很是會招桃花的長相,與時時刻刻冷着一張臉的楚硯冬形成鮮明對比。
時景蘇原本的緊張慌亂,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起,被那惹眼的桃花痣沖散了。
路容,又被讀者親切的稱之為“鹿茸”,配角欄裏的名字排在“他”的後面,但卻是男主身邊真真正正的好兄弟,好跟班。
可惡,既然他是一個炮灰,為什麽要比重要角色的排名還要靠前。
“仇富”的心理讓時景蘇一時哀傷過度,看着路容時的表情一不小心用力過猛。
“哇哦。”
路容摸摸自己的下巴,嘴裏沒個正經,只以為他的玩笑話可能有點過火了。
“新娘子好像發火了,她居然在瞪我耶。不過就算是瞪我的樣子,也很好看。這就是美女的優勢嗎?”
楚硯冬眉梢輕揚,冷嗤一聲,說出今天照面以來第一句話:“不會是你的哪個前女友吧?”
作為今天主角身邊的伴郎先生,路容覺得這個笑話可一點不好笑,他是花花公子了一點沒錯,但楚硯冬的女人,他哪裏敢碰。
楚硯冬卻笑:“可我看她的表情,好像認識你。”
時景蘇面上一窘,趕緊收回目光。
認識,必須認識。
原文裏路容每次出場,作者就要花筆墨反複描寫他的桃花痣,只要那顆痣不被點掉,化成灰他都能認識。
但是他怎麽敢說自己其實是個穿越的人。
首先時爸時媽就要掐着他的脖子,讓他把原來的時景蘇還回來。
畢竟奪舍之仇,不共戴天。
時景蘇心裏冤啊。
如果可以讓他直接穿回去,他能立即直播一個一口氣吃十斤飯來。
現場的耽誤時間有點久了,傅莎才想起攝影攝像怼着他們拍了半天,只拍到楚硯冬靜默站立冷眼看着時景蘇的畫面。
這要是放在婚禮現場大屏幕上,現場的人都可以作證,絕對不是靜止畫面。
她小聲提醒:“要接新娘子走可沒那麽簡單,我們還有游戲沒做呢。”
“對對對,”時媽也附和,“還有小游戲沒玩呢。”
“不用了。”楚硯冬懶得配合那些無聊的互動。
他捂着唇,沒來由的一陣心悸讓他忍不住重重咳嗽一聲。
楚硯冬眸色漸沉,本就蒼白的臉容更顯蒼白,他神色不耐地看了一眼身後,“抓緊時間,直接帶走。”
一聽要走,坐得腿都麻了的時景蘇,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愁苦。
其實,就這麽麻到天荒地老,也挺好的。
他一點都不介意保持姿勢做一個望夫石。
時景蘇很想體貼地告訴楚硯冬一聲,他工作這麽忙,平時還要顧着調養好身體,真的不用管他,讓他自生自滅也挺好。
下一秒,從楚硯冬的身後突然竄出四道人高馬大的身影,一個個穿着黑色西裝戴着黑色墨鏡。
時景蘇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被其中兩道前來的影子,直接架着手臂,毫無美感可言的從床上擡起。
時景蘇:???
說抓緊時間帶走,還真是夠抓緊時間。
難道楚硯冬不明白什麽叫憐香惜玉嗎?
他現在可是一個可愛的嬌弱的“女孩紙”啊!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硯冬。
現場新娘團的人無一例外都很震驚。
有人試圖提出異議,被楚硯冬一個眼神殺滅了下去。
大家安靜得如同一只只小鹌鹑,全都低着頭不敢發言。
時景蘇瞪大了雙眼:“我要這麽走嗎?”
不是應該由女方家裏的男性同胞來背着出門嗎?
比如哥哥或者弟弟什麽的。
哦,對了,時景蘇想起來了,身為弟弟的他,如今已經搖身一變變成了新娘。
根本沒有人可以來背他。
時景蘇:……
累了這個詞,他已經不想再說。
時景蘇總算意識到,從剛才開始,到底哪裏不太對勁。
他記得接親的流程裏,有一項是新郎和他的接親團們被困在門外,需要用紅包打點門裏的新娘團的成員們,才被允許放行進入。
但是由于他睡暈過去,根本沒見到楚硯冬他們怎麽進來的。
現在想想,立即就明白為什麽之前會沒有動靜了。
哪怕結婚,楚硯冬也将他的四名體格彪悍的保镖帶在身邊,新娘團的人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立馬和看到“陰兵過路”一樣讓道,一個紅包的子兒都不敢要。
時媽還想作勢阻攔一下,被楚硯冬其中一名保镖盯着,她馬上“繳械投降”:“心心啊,既然硯冬說要接你走,那你就跟着他一起走吧。”
時景蘇雙腳離地兩公分,被兩個人舉着,完全沒有招架的餘地,望着時媽的臉滿是凄風苦雨。
——認真的嗎?我要這樣出門?
你們有誰見過新娘子是被人這麽舉着出門的嗎?
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說出去肯定都不會有人敢相信!
他媽的!楚硯冬還是個人嗎,完全不給人留一點臉面!
這是什麽陰間劇情?
時景蘇被架着經過楚硯冬身邊時,咬牙切齒得真想踹他兩腳。
但在看到楚硯冬冷睨在他身上的目光時,時景蘇即刻把眼神偏向其他方向,立即溫順得如同一頭沒有攻擊性的小羊。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時景蘇暗暗咬牙。
新娘子被這麽聳人聽聞的對待,卻沒有人敢再出面阻止,聽說楚硯冬的脾氣不好,得罪他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
倒是路容眼底充滿了遺憾和可惜,好好一個漂亮的美人,就要嫁給冷面無聊、不知什麽叫情趣的楚硯冬接受暴風雨般的洗禮了。
……
衆人都在猜測楚硯冬對本次的婚事也十分不滿。
畢竟接完新娘,楚硯冬直接省去在戶外拍攝VCR的環節,叫司機開着婚車,準備沿着這個美麗的海濱城市繞一圈,然後回到楚家大宅裏給楚父楚母敬茶。
望着戶外高照的豔陽,時景蘇也樂得如此。
開玩笑,穿着收腹又束腰的婚紗,在戶外頂着日頭做各種拍攝姿勢,根本是困難模式好不好。
他這還是沒有穿着高跟鞋的情況下……
如果穿着高跟鞋,時景蘇在考慮,自己會不會連路都不會走,扭得比水蛇還要妖嬈。
不是人的楚硯冬終于做了回人事。
時景蘇也不想在外面逗留太久,免得他哪個小動作暴露了他是男人的事實。
他正襟危坐在車內,半點不敢大意,兩條腿并攏得緊緊的,身體發僵發直。
時刻提醒着自己,千萬不要沒事睡着。
楚硯冬則坐在他的身邊,與他保持至少一人寬的距離。
即使坐在車內,楚硯冬也時時刻刻在觀察他,害得肚子有點餓,本想從蕾絲袖套裏摸出一包偷偷帶來的小餅幹的時景蘇,只能又偷偷把餅幹往裏面塞了塞。
顯然,楚硯冬也看到他偷塞到袖子裏鼓鼓囊囊的小餅幹了。
他眼睛微微一眯,那感覺就像是看到了一只偷藏食物的小倉鼠,被尾随在後的獵手發現他食物一樣,開始豎起警覺的防線。
可憐的,柔弱的,讓人忍不住想要親手破壞這樣柔軟的和諧。
時景蘇本想無視他的眼神,奈何他的目光似乎能在他的臉上盯穿出兩個洞。
時景蘇只能在心裏罵罵咧咧的把小餅幹掏出,對着他“友善”溫柔的一笑:“你也要吃嗎?”
修長白皙的手指遞了過去。
楚硯冬也不答話,眉峰微揚,眉眼愈來愈冷。
他本以為時景蘇會迫于他的威力,主動交來小餅幹。
也許他會委屈到想哭的地步,那樣可憐巴巴地看着小餅幹的樣子,反而讓楚硯冬覺得很是快意。
卻想不到下一秒,正要将小餅幹塞到他手裏的時景蘇,臨時拐了一個彎,變戲法似的重新将小餅幹拿回去。
當着他的面,親手撕開包裝紙,囫囵吞棗一般往嘴裏一塞,連一點險些飛出嘴角的餅幹屑也不放過。
那表情好像在說,嘻嘻,想吃嗎?
有本事來我嘴裏搶啊。
活該,餓死你個乖乖。
我有的吃,你沒的吃,是不是很羨慕啊?
羨慕就對了!
時景蘇故意将嘴巴吃得鼓鼓,邊笑邊看着他,得意洋洋往嘴巴裏充氣,鼓得更大了一些。
楚硯冬:……
時景蘇吃完小餅幹,順便看到楚硯冬吃癟的樣子,他更加的心滿意足。
不過楚硯冬一副要殺人的表情真的很恐怖,時景蘇索性偏過頭來,開始望不斷掠過的街景來轉移視線。
窗外吹來輕柔和煦的暖風。
吹得輕軟的假發刮擦在臉上,癢兮兮的,又有點說不出的舒服。
一陣陣困意頃刻間襲來。
時景蘇懶懶洋洋看着窗外,眼皮有一下沒一下的打着架。
本想警告自己千萬千萬不要睡着。
可看着看着,時景蘇終究招架不住睡神爺爺的侵擾,竟然逐漸閉上眼,連什麽時候再度睡着都不知道。
沒一會兒,在婚車頭車經過一個彎道時,他肩膀一晃,身子一滑,徑直滑向楚硯冬的肩膀,頭輕輕靠了上去。
楚硯冬本想第一時間避開他,結果沒避好,時景蘇的腦勺穩穩當當滑向他的雙腿。
楚硯冬身體一僵,正要抱着他的肩膀讓他離開,沒想到時景蘇居然雙手一環,抱住他的腰就是不放。
楚硯冬的臉都白了,想撥開他的雙手。
時景蘇的手指卻越纏越緊,幾乎要将他的手指也要攏緊去。
楚硯冬的臉更是白成一片。
偏偏時景蘇睡着以後,雷聲也打不醒,楚硯冬一連叫了他好幾聲,時景蘇都不應。
嘴裏還一連聲地喊着什麽“honey”。
楚硯冬心裏不由得冷哼。
這女人……還真是很會用計,就這麽迫不及待想找機會靠近他嗎?
不惜裝睡都要躺在他懷裏?
**
時景蘇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着的,也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睡着。
只知道腦袋上枕着一對不能說很軟,卻很舒服的物體。
手裏也抱着一個有些結實的物體,讓他想起他那個世界裏養的金毛“哈尼”。
明明才幾個小時沒見到“哈尼”,感覺像過了幾個世紀。
這個書裏的副本太難了,比他下的任何一個游戲本都要難。
想家,好想家。
睡夢中的時景蘇鼻子有點發酸,忍不住與“哈尼”又貼貼,想盡可能從它的身上尋求熟悉的溫暖感。
直到慢慢蹭來蹭去時,他終于漸漸的察覺到哪裏不對。
“哈尼”的毛不應該是這個感覺。
應該更柔順,更輕軟一些。
不對。
這家夥沒有毛。
作者有話要說:
時景蘇: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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