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是斷袖,我喜歡瀚王,嫁給他挺好的
我在護城河邊坐到天黑,上街去買了只雞,回去給青霭做晚飯。
青霭早收拾好了兩只包袱,坐在影壁內側等我。
“哥,咱們溜了吧。”小丫頭片子眼睛紅紅的,腳邊跟着董君白送的那只黃毛小狗。
“咱們晚上吃狗肉?”我把雞扔在院子裏,雞大概知道自己逃過死劫,撲棱翅膀,昂首挺胸走到牆角去啄一盆花。
青霭:“啊?”
“總吃雞肉也膩。”我彎腰,沖小黃毛勾勾手,它吐着舌頭搖着尾巴一扭一扭地就過來了,搖頭晃腦想我摸它。
提住它後頸一路拎進廚房,按在案板上,拔出腰間佩刀,寒光凜凜的刀刃抵在它的狗脖子上。
小黃毛不搖頭晃腦了,尾巴耷拉下去,圓溜溜的黑眼珠子看着我,喉嚨裏發出悲鳴:“嗚嗚嗚——”
“不要!哥!”青霭沖過來,眼淚霎時往下流,“哥你怎麽了!你別殺它!我不吃狗肉!你要不想帶它走,我把它給張聞好嗎……哥?”
罷了,我松開手,黃毛發瘋似的跳了下去,躲到青霭身後,緊挨着她。
小雞炖蘑菇。
吃到一半,青霭忽然看着桌上刀問:“哥,怎麽換刀了?你的殺氣呢?”
“破刀,扔了。”我吃完了,把碗一放,“你去馬廄,把那破馬牽出去。”
青霭捧着碗:“哥,騰騰跟了你三年了……”
我回房去睡覺,沒過一會兒,青霭就過來敲門。
“哥……我們不走嗎?錢的事你不用擔心,你的月俸我一直攢着,我們離開中京城,找個鄉下地方,買個小宅子做點兒小生意。”
錦衣衛探子遍布中京城,此時我房頂上就有一個,從我進來就蹲着了,今晚我只要一出門,董君白很快就會收到消息。
“青霭,我們不走。”我說。
“不走,那你就要嫁給瀚王了啊……”青霭道,“婚期就定在七天之後,哥,我不想你嫁他,我們走吧……或者我去嫁行不行?女子總歸是要嫁人的,哥,是我錯了……我不該任性總和你哭……”
青霭站在門外抽抽噎噎的,哭得我心裏一陣發疼。
“心裏委屈和哥哥哭一哭怎麽有錯呢?”我道,“哥沒事,咱們不走,我願意……嫁給他。”
青霭懵了片刻,問:“……為什麽?你為什麽願意嫁給他?”
我只當房頂那錦衣衛探子是空氣:“哥一直沒和你說,哥是斷袖,喜歡男的。”
“那喜歡男的也不一定就喜歡瀚王啊……”青霭哭聲大了起來,“他那麽醜,那麽老……胡子那麽多!”
房頂上瓦片輕輕響了一下,不知道來的是誰,功夫不太到家。
我吸了口氣,違心道:“其實……其實他人挺好的,在街上碰見乞丐會給吃的……你還記得那天我帶回來不讓你吃的那籃子荔枝嗎?也是他送的,我覺得他還行吧,那一頭卷毛看習慣了倒也挺有趣的……嫁過去我就成王妃了,以後吃香喝辣哈哈……”
青霭靜了靜,道:“不是的哥,不是王妃,說的是納你為妾……”
我:“……”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有趣,有意思。
董君白把我送給別人去當妾。
青霭:“哥,我要進去。”
“不許進!”我猛地用袖子揩了把臉,“我要睡了,在外面轉了一天,很累,別進來煩我。”
青霭沒聲音了,聽動靜卻也沒離開。
我趴在枕頭上,咬着枕頭,手指捏碎了床頭一塊木板。
夜深,我從床上起來,打開房門,看見青霭背靠門框坐在門口,腦袋低垂着——已經睡着了,小黃毛在她身旁蜷成一團。
我把青霭抱回房去放在床上,小黃毛也跟進去了,怯怯地看着我,遠遠站在角落。再回去時,飛上高處四下看了看,盯梢的已經走了。
第二天一早,董婵來了。
“楓哥……”董婵兩眼紅紅,淚水在裏頭打轉。
我已經徹底怕了她們這樣子,先喝一口涼茶壓壓驚,道:“無事,我是斷袖,我喜歡瀚王,嫁給他挺好的。”
董婵卻不相信:“怎麽可能,就算是斷袖也不會喜歡這樣的……他簡直像只山上來的大毛猴子!”
腦海裏閃過瀚王那毛茸茸長手長腳的樣子,實在很難不覺得大毛猴子這形容貼切,一口涼茶險些噴出來。
“你不知道,其實我們斷袖最喜歡這種樣子的……”我胡編亂造,“男人喜歡男人麽,自然是喜歡男人與女子的不同,像瀚王這種大高個子大胡子野人般的模樣,在斷袖裏頭實則是最受歡迎不過。”
最後還得貶一貶自己,“像楓哥我這樣俊秀非凡風流倜傥玉樹臨風的小白臉……反而在斷袖裏不是很吃香,根本不會有人喜歡,所以,瀚王娶我,我開心都來不及,占了大便宜了。”
董婵微微皺眉,似乎不甚理解:“是這樣嗎……”
我勾唇笑:“自然是這樣,你與青霭不用嫁他,我也覓得良緣,如今這結局皆大歡喜,對大家都好。”
下午,邊粥帶了兩個裁縫過來,給我量尺寸,要做婚服。
我站直,擡手配合,邊粥在一旁恨恨地看着我。
“你們王爺呢?”我随口一問。
邊粥咬牙:“被你打死了,你一嫁過去就得守寡!”
極好,聽得我心裏一陣舒爽。
離婚期還有六天,在家裏閑着也是閑着,我既還領着錦衣衛副千戶的俸祿,少不得關心關心公事,上錦衣衛衙門去了一趟,查看那小報案子的進展。
卻被告知已經結案了,我撂下這案子之後,接手的是茅遷,因這案子已直接升了百戶。
那日那黑衣人輕功甚至在我之上,我很好奇,茅遷是怎麽抓住他的,正好走的時候碰見他回來了,問了問。
“黑衣人我也遇見了,我追不上他。”茅遷道,“但是我把全城還在賣小報的販子都關進了诏獄。”
我:“怎麽都抓起來了?那線索不是斷了?還是他們知道那黑衣人的真實身份?我去審審。”
茅遷伸手一攔:“不用去了,大人。”
我:“怎麽?已經審出來了?”
茅遷:“沒有審出來,不過……”
“不過那些小報販子都已經死啦!”一位錦衣衛同僚從衙門裏出來,“茅百戶把十幾個小報販子押在鬧市砍了頭,他們背後是誰已然不重要,總之這麽一來,京中無人再敢賣小報了。”
錦衣衛殺人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可這次被殺的只是一些手無寸鐵的平民老百姓。
我不理解:“茅遷,大魏律沒說賣小報是死罪,殺他們……有必要麽?”
茅遷避開我的視線:“那些小報販子整日四處販賣印有謠言的小報,聖上……很困擾。”
我:“是皇上的意思?”
茅遷道:“不,是我想立功,自己做主殺的,小報一案拖了太久了,這些小報販子太嚣張,屢教不改,屢禁不止。”
我:“裏頭有一個……年紀比青霭還小的少年,也……”
茅遷眼神飄忽,正要答,忽然衙門外又有一隊錦衣衛辦案回來了,乍一見我,十分驚訝。
裏頭一個千戶笑着大聲道:“盧千戶,怎麽還來衙門裏?聽說要嫁進瀚王府裏去當王妃了?恭喜恭喜啊!以後不必再過這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
“是王妃麽?小的怎麽聽說是瀚王這次是納妾?”一個小旗低聲嘀咕,但我聽見了。
那千戶立時大聲呵斥:“瞎說八道!盧千戶長得這麽俊美一表人才,武功又是錦衣衛裏頭第一!他還是中京城第一美人,是下凡的天仙!嫁給瀚王已是委屈了,怎麽可能還會做妾?!你小子成日口沒遮攔,平白惹盧千戶不痛快,還不快給王妃跪下磕頭認錯?”
小旗連連點頭,過來叫了一聲“王妃”就要跪我。
我渾身冒火,手發抖,不知如何發作,一腳将他踹下臺階,轉身快步走了。身後傳來哄笑聲。
茅遷追上我:“大人,有一事我忘記告訴你。”
我:“不想聽,滾!”
茅遷低聲道:“皇上病了,大人……”
我回身一腳踹在他腹部,将他踹得跪在地上捂住腹部佝偻起來:“我說,不想聽,你聽不懂?”
“大人,”他像塊狗屁膏藥,抓住我衣袍下擺,“皇上昨日頭上被東明殿的琉璃瓦砸中了,後來又跳進護城河……”
我又踹了他一腳,咬牙:“老子讓你閉嘴。”
茅遷嘴角流血,抓住我衣服的手卻不撒手,口中也不停:“跳進護城河去撈你丢進去的刀……回去就起燒,現在人都燒迷糊了,你去看看他吧……大人,皇上喊你的名字,抱着殺氣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