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千戶大人也忒小氣了

長鹿書院,一家開在中京城外鄉下的書院,離中京城有半個時辰的馬程。

雁長飛親自帶我來找這兒的夫子,交了束脩,又另給了張銀票,夫子才答應收下來路不明化名為雁楓的我。

“盧青楓這三個字在中京城內外就如索命無常一樣,若是你用這名字去上學,頭一天書院裏頭就得吓得人畜都逃光。”雁長飛如是解釋。

“那也不必姓雁……”我恨恨地咬着後槽牙。

雁長飛十分嚴肅:“你嫁給本王為妾,就算是改姓随本王姓也是并無不妥的。”

我盯着他後背,意圖用眼神在他背後燒出個洞來。

“午飯便在書院飯堂裏用吧。”雁長飛翻身上馬,控馬在我身前踱幾步,“酉時初刻來接你回去,好好待着,莫要尋人打架。”

話畢,他一拉缰繩,調轉方向,長腿夾了夾馬腹,沿着林子裏的馬道奔馳而去,載我過來的馬車夫也一甩鞭子,驅着馬車跟上雁長飛。

我原地長吐一口氣,轉身進書院,收了雁長飛銀票的小胡子夫子正一臉慈愛笑意地等着我。

夫子讓我坐在最末的位置,坐在前面的十幾個學生回頭看我,似乎有些好奇。我觀察觀察了四周,學着別人把筆墨紙硯都拿到書案上來擺着,還是試了一試認真聽講。

然而這夫子的講的什麽東西我根本聽不懂,窗外陽光明媚,書院種許多樹,到處是蔭涼,格子窗也都卸了,四處敞着,風灌進來舒服得很,聽着聽着就睡着了。

我今日才知道,原來在學堂上伴着夫子講學的聲音睡覺最是舒服,這一覺便睡到了中午放學,有人拍我胳膊才醒了來。

“新來的小兄弟,你可有自己帶飯食?”拍我的人是坐在我前座的一個穿藍衣的學生,說話時目光十分溫和,“如若沒有,不介意一道去飯堂?”

我揉了揉眼睛,見有人是自己帶了食盒來的,拎着去院子裏,兩三人聚在一起坐在樹蔭下用飯,飯菜香氣飄滿庭院。

“我沒帶飯。”我道,“有勞兄臺帶我一道去飯堂。”

藍衣學生兩只嘴角都勾起,眼裏笑意起,沖我一拱手:“我叫祝書良。”

我也拖着不大習慣的寬袖拱手:“我叫……雁楓。”

這便算是認識了。

書院飯堂的飯食還過得去,吃完回去坐了沒多久,夫子又來上課了,我再次睡過去,到了下學的時間,又是祝書良把我叫醒。

這兒的學生家都在附近不遠,只有我得回城去,出了書院大門不遠,就見戴着笠帽的雁長飛騎一匹高頭大馬在林間路上等着。他來得倒是準時,說酉時初刻,一刻也沒晚。

只是怎麽只有一匹馬?

“你走路回去麽?”我問。

“上來。”雁長飛一副懶得廢話的神情,馬鞭一指他身後。

我站着不動:“早上的馬車呢?”

雁長飛漠然:“不上來你就走路回去。”

算了,半個時辰的馬程而已,半個時辰後又是一條好漢。

我一踩馬镫輕松地翻了上去,穩穩坐在他身後,刻意離着點兒距離。

雁長飛摘下他頭上的笠帽反手扣在我頭上。

這時辰日頭還太大,曬半個時辰還是很難受的,雖然心裏別扭,我還是老實系上了繩:“怎麽不帶兩頂?”

“本王有胡子,不怕曬,和你這細皮嫩肉的小子不同。”雁長飛馬鞭一甩,策馬上路,朝中京城疾馳而去。

馬跑得太快,路上我着實控制不住自己,靠在了他背上,否則便會摔下馬去。

進了中京城,我要他停馬,下了馬去。雁長飛也不說什麽,牽着馬跟在我身後。

“別跟着我!”我回頭低聲怒道。我從來不曾在董君白背上這麽趴着過,今天倒是和他這樣了。

“怎麽突然生氣了?”雁長飛擰眉,一臉不明所以。

我轉回頭繼續朝前走,轉過街角,進了傍晚時分正開始熱鬧的街市。

今日一身書生打扮,也沒帶殺氣出門,似乎街上這些攤販對我态度很是有所不同,不少人沖着我招呼,賣貓食兒的,賣香藥果子的,甚至有賣胭脂水粉的大娘上來纏住我。

我煩得不行,唬着臉想吓退她,效果卻不如平日裏那麽好,幸而一群小孩沖過來将我和這大娘沖散才算得了救。

那群小孩是去看雜耍勝花,我過去看了兩眼,一個男子正雙手憑空變出一朵朵顏色嬌豔的小花來,連着變了幾十朵,最後于半空一個騰翻,雙手一展,朝觀衆撒出一片花雨,引得一陣驚呼和喝彩。

我也覺着十分精彩,本想接着看的,但是感覺到身邊有人擠我,一扭頭,果然是雁長飛站在我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擠進人群裏來的,被他擋在後面的幾個人敢怒不敢言。

我轉身出了人群,雁長飛也跟着出來。

直到出了街市,四周安靜下來,雁長飛終于憋不住,冷哼着問:“總不會是在氣與我共乘一騎?連這也要生氣,那千戶大人也忒小氣了。”

我不理他,他也不說話了,牽着馬跟在我身後,進了府,在飯廳裏用過晚飯,各自回房,互不打攪。

我無事可做,幹脆換上夜行衣翻出瀚王府,去了雁長飛在中京城裏買下的那幾間鋪子盯梢,卻沒盯出什麽不對勁來。

第二日早飯時在飯廳碰到雁長飛,他當做看不見我,自己吃自己的。用完早飯後他先出了飯廳,使喚邊洲傳話給我說許我自己騎馬去書院。我樂意之至,想必下學時他也不會來接我了,正好可以找董君白去。

不想酉時一到,我滿心期待地走出書院大門,就見雁長飛一身窄袖袍子面無表情站在樹下,一旁是他在吃草的馬。

“昨日也見這高個漢子來接你回去。”祝書良走在我身側,好奇地問,“是你爹麽?”

我心頭一梗,想反駁,可看見雁長飛那張大胡子臉,反駁的話又說不出口。

把缰繩從柱子上解下來,我上馬去,路過雁長飛身邊時估計讓騰騰踢了一片灰塵給他。

我很不高興,原本今日可以去見董君白的,都被他攪和了。

騰騰一路狂奔,雁長飛一路追,同我并駕齊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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