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楓兒,逢場作戲知道麽?

雁長飛的馬是漠國馬,最是耐跑,又跑得快,騰騰無論如何甩不掉它,累得身上出了大汗。

若是一路狂奔都甩不掉雁長飛,反而丢人了。我晃了晃缰繩,索性讓騰騰慢了下來,改成慢悠悠的小跑,以表現出我根本不想和他比誰跑得更快的風度。

正好路過一條有蔭涼的路,風吹過身上策馬狂奔出來的熱汗,很是舒服。我撒開了缰繩讓騰騰自己慢慢走,把外袍解了挂在腰間,風吹起來更覺涼爽。

正惬意,忽然肩上就被拍了拍。

此時此刻,能拍我肩膀的,除了雁長飛就只有鬼了,我沒回頭。

他又在我肩上拍了拍,也不說話,像條啞了嗓子卻還會煩人的狗一般。

我不耐煩地轉頭,正要語出譏諷,就看見雁長飛擱在我肩上的手兩指一翻,手指間憑空現出一朵嬌豔欲滴的紅色小野花來,正和昨日在街上看到那戲法一樣。

愣了好一大愣,我停了馬,視線從小野花上移到雁長飛臉上去,只見他仍是一張臭臉,只是有些發紅,不知是太陽曬出來的還是怎麽的。

雁長飛見我不說話,又變了一朵出來,接着揚手一撒,在我頭頂撒落一小片花雨。

這時辰正是日頭剛收了毒辣,帶着溫和光芒照耀萬物的時候,每一朵小花都鍍上了一層薄薄的溫潤光澤。

我:“……”

雁長飛面無表情地看着我,看似平靜,然而眨眼睛的小動作出賣了他的緊張,他似乎在期待我會有什麽反應。

“駕!”我揚手一鞭甩在馬屁股上,猛地策馬狂奔出去,将愣住的雁長飛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一路疾馳,回到瀚王府,雁長飛堪堪追上我,但我先他一步下馬快步沖了進去直奔後院。

雁長飛在身後追着我,他步子大,不一會兒就只在我身後一臂的距離。

“盧青楓。”他叫我,像是不太情願,低聲道,“本王是在給你賠禮。”

賠禮?他的賠禮也過于古怪了吧?

“楓兒。”雁長飛又叫一聲,一手放在了我肩上。

我肩膀一抖将他手甩了下去,再躍起一踩廊下柱子,縱身飛了出去,前頭護衛婢女們紛紛避開,起落之間,到了卧房門口,雁長飛稍稍落後一步,我閃身進去關上了門。

提防他踹門,我退到一旁,卻見高大的影子由半空落在門外後,不再有動作,也不說話了。

“王爺?”邊洲過來,站在雁長飛身旁。

雁長飛轉身走了。

我松了口氣,推開門喚人替我燒洗澡水,打算洗了一洗身上的汗。

水來得很快,我關好門,轉進屏風裏側對着浴桶脫衣服,衣裳褪下時,一支紅色小野花從衣領處滑落在了地上。

我撿起來一看,正是雁長飛變給我看的那一種,花瓣層層疊疊的,原本嬌豔,但風吹日曬一路,已經萎得不好看了。

嬌氣的玩意兒。我把花扔在腳下,進浴桶裏泡澡。

自這天後的接連幾天,雁長飛都不曾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我一個人吃飯上學十分自在,每日從書院回來之後還能回家看看青霭。

有一日我睡在家中,第二天一早回去瀚王府,發現竟無人對我不在瀚王府裏過夜有什麽說的,之後便夜夜睡在家裏,只在早上過去瀚王府吃個早飯走個過場,以表示我确實還是他瀚王府的人,沒有私逃出去。

唯一不足,是三番兩次夜探雁長飛那幾間原以為是漠國探子據點的鋪子,都一無所獲,而董君白安插在瀚王府裏的眼線又告訴我,雁長飛這些日子都在府中不曾出府。

這消息令董君白蹙眉不展。

“再說說你與瀚王近日的交流吧,他就沒有朝你說漏過嘴?一點兒消息也沒透露?”

我:“我近日與他沒有交流,已有好幾日沒見過面了。”

“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說他這幾日都并未出府,怎麽會和你連面都見不到?”董君白臉色沉了下去,原本溫柔的眼中神色有些許冷漠。

董君白是生氣了麽?我身體一僵,頭還枕在他大腿上,不知道此刻要不要先起來。

“楓兒,你告訴哥哥,為什麽瀚王不和你見面了?”董君白手撫上我的臉。

“我們……好像吵架了……”我如實道。

“怎麽吵起來的?”董君白又牽住我的手,細細摩挲,仿佛安撫。

我便把這些日子裏和雁長飛之間發生的事,事無巨細地同他說了。

“他送你花,還別出心裁地學了戲法變給你看,這是喜歡你的。”董君白道,“他喜歡你,你怎麽能和他吵架呢?”

“我又不要他喜歡!”我坐起身來,撒開了他的手,抱膝坐在椅子上,突然感到心裏一陣憋悶,難受得緊。

董君白頭一次沒有立馬來哄我,而是沉默地坐在一旁。

水榭四周已經被錦衣衛把人清了幹淨,我不說話,董君白也不說話,這一片便沒有了人聲,只聽見青蛙在塘裏一聲一聲地“呱”,呱得我心裏發慌。

他不理我了麽?是我沒完成好他交待的任務,我沒有用,所以他不那麽喜歡我了麽?

不喜歡算了,如若他不喜歡我了,我也不要為他留在那大胡子身邊了,我連夜帶着青霭逃走。

越想越煩,越想心裏越悶,悶得像是要炸了,我攥住雙拳克制自己。

餘光裏忽然伸出一雙墜着寬大袖子的雙臂,将我從側面抱住了,董君白沉得清澈好聽,在我耳邊道:“我只是太想你了,楓兒,我想你早日回到我身邊,你在瀚王身邊多待一日,我的心就多受一日的相思折磨。”

“但是楓兒,你這樣下去不行,不能從瀚王口中套到消息,我很難擊敗漠國,屆時只能眼睜睜看着瀚王将你帶回漠國,與我一世不得相見,我的餘生都會在思念你的痛苦之中度過,楓兒……你是我心裏最珍貴的人,你知道我一向是最喜歡你,連婵兒在我心裏也不及你重要。”

他在我臉側輕輕落下一吻。

我的心在這一刻化成了水,回抱住董君白:“那我要怎麽做……君白哥,我不知道。”

董君白道:“你和他是夫妻,成日裏躲着他,他對你表露喜愛便被你百般厭惡,這怎麽能行?楓兒,你有用和哥哥說話那樣的語氣同他說話麽?你有像現在抱着我這樣抱過他麽?”

“楓兒,逢場作戲知道麽?你要讓他覺得你也喜歡他,做一場戲,騙他對你卸下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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