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在這兒守着你,噩夢不敢來找你

和董君白分開回到瀚王府,大約是亥時初刻,說不上早也說不上晚,中京城這個時辰,有人已經入睡,也有人還上街去玩。

路過雁長飛卧房時,正好看見他閃身進去,高大的影子印在門上,他快速關上門。那情形,分明是原本在外邊,看見我回來了才忙不疊躲進去的。

我心裏一沉,心想這是要完,是不是雁長飛已經不喜歡我了,看見我就厭煩才躲瘟疫一般躲起來?

回到房裏躺下,我又想,那要是雁長飛不喜歡我了,他可以把我休了嗎?那我就不用再待在他身邊了。可是董君白交待的任務就完成不了了,這還不是最要緊的。

最要緊的是,也許他會重新打算娶青霭或者董婵也不一定。

那算了,還是讓我繼續留在這兒吧,無論如何,作為男子,又有武藝傍身,多少能有些抵抗的辦法,不會太吃虧。

睡到半夜做起了夢,夢見董君白像今天那樣沉着臉,但眼裏不只是些許冷漠,而是能刺進人心裏去的冰霜寒意,那是從未在溫文爾雅董君白臉上見過的陌生神情。

“盧青楓,我救了你,把你養大,你空有一身武藝和一張好看的臉,連這點兒事都辦不好?”

“你只是區區一個錦衣衛,胸無點墨的武夫,偏偏還嬌縱,脾氣壞,成天要朕哄你,朕累了,早就不喜歡你了。”

“其實朕的後宮早有了三千佳麗,哪個都比你好看比你聽話,何況你還嫁過人給人做了妾,如何配得上朕?你走吧,什麽消息都套不出來,朕讓青霭去嫁瀚王,青霭定然做得比你好。”

董君白沖我一笑,但他臉上的笑意我從沒見過,是厭惡、鄙夷、輕視的冷笑。

董君白為什麽會這樣?我很喜歡他,他也說過喜歡我的。

不要,不要。

“不要!”

我猛地一蹬床板,從夢裏驚醒過來,感覺臉上濕潤,心口狂跳,心道原來是夢,我就知道董君白最是溫柔,當然不可能那麽對我。

一邊平複做了噩夢的心情一邊抓着袖子要擦臉,卻突然看見床邊似乎站着個高大的黑影。

刺客?我心裏警覺起來,伸手去摸枕頭下的刀,這時黑影卻開口了,聲音沉而悶,還帶着點兒小心:“盧青楓……你沒事吧?”

是雁長飛。

“你大半夜不睡覺跑我屋裏來做什麽?”我質問。

雁長飛靜了一靜,道:“門外守夜的護衛去報我說你這兒有動靜,以為出什麽事了,我便來瞧瞧。”

我武藝高強能出什麽事?還三更半夜不睡覺過來瞧,雁長飛這人實在是古怪。

“應當是無事,我回去了。”雁長飛轉身,要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董君白在水榭裏和我說的話以及夢中的他說過的話——

“逢場作戲知道麽?你要讓他覺得你也喜歡他,做一場戲,騙他對你卸下心防。”

“你有用和哥哥說話那樣的語氣同他說話麽?你有像現在抱着我這樣抱過他麽?”

可是要伸手去抱住他也太難了,我想去抱,但我的身體就是過不去,雙臂也張不開。掙紮的短短瞬間,雁長飛已跨出去兩步,轉眼到了屏風,再多一步就要轉出屏風消失在我視線裏。

“你等會兒!”我脫口而出叫住了他。

“怎麽了?”他立馬轉回了腳步,往回走了一步。

我手攥着床上薄被,回不出話來,我不知道能和雁長飛說什麽,總不能同他說過來讓我抱一下吧?

“盧青楓?”雁長飛見我不說話,又喚了我一聲。

我幹咽了咽喉嚨,準備開口說點兒什麽,畢竟此時此刻黑燈瞎火孤男寡男,大概是時機最好的時候了,可腦子裏就是一片空白,想不出來能和他說句什麽讓他留下來,然後我好找個機會抱他一抱。

雁長飛在床帳前逗留許久,終于失去耐心:“若是無事,我便回……”

“我做噩夢了……”我極小聲,聲音像是一只蚊子飄了出去,不注意聽根本聽不到。

尤其像雁長飛這種年紀大了耳朵不太好的人,他俯下身,手指将帳子撩開一道狹小的縫,讓聲音能傳遞得更清晰:“你,你能再說一遍麽?我方才沒聽清楚。”

我胸口莫名發悶,豁出去,抽了抽鼻子,讓話音更清晰:“我做噩夢了……”

雁長飛有一瞬似乎怔住了,而後撩開床帳在床沿上坐了下來,試探着一手放在我頭上輕輕摸了摸。

黑暗中看不見他那張長滿胡子的臉,似乎對他的碰觸也沒那麽抗拒了,雁長飛見我沒反應,又将手小心翼翼攬在我肩上,接着将我慢慢攬進他懷裏輕輕地抱住。

“沒事,我在這兒守着你。”雁長飛輕聲道,“噩夢不敢來找你。”

噩夢……可我的噩夢真的太可怕了。

董君白在夢裏冷冰冰看着我說:“其實朕的後宮早有了三千佳麗,哪個都比你好看比你聽話,何況你還嫁過人給人做了妾,如何配得上朕?”

“真的嗎?”我沒人可以問,此刻只能借做戲的便利,借黑暗中遮掩住一切問問他,“是很可怕的噩夢……”

“真的。”雁長飛嚴肅道,“我的樣貌比噩夢還可怕,可以辟邪。”

我心裏覺得他這話好笑,但沒笑出來,我開始有點兒覺着困了,他的胸膛寬厚,我迷迷糊糊地想起個人來,和雁長飛抱我的感覺有些相似,只是那人要單薄許多,不似雁長飛粗糙健壯。

漸漸的,我覺着似乎是靠在了那人懷裏,竟然忘記了是在做戲給雁長飛看,直接趴在他肩上睡着了。南風知我意

後半夜無夢,雁長飛果然是能辟邪。

第二天一早醒來,混混沌沌有些忘記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掀開床帳打算起床時,一眼看見雁長飛長手長腳直挺挺躺在我床邊地上呼呼大睡時,狠狠地震驚了一下,怒道:“雁長飛?你在老子房裏做什麽?!”

雁長飛驚醒,瞬間坐起,轉頭看向我,眼神逐漸從迷糊轉為清明,看着我良久不發一語。

我皺眉瞪着他。

雁長飛頭發胡子亂糟糟,眼睛眨了眨,布滿紅色血絲的深邃眼眸裏,神色逐漸變得複雜,似乎摻進了一絲委屈。

我才猛然想起昨夜我假借做了噩夢的由頭朝他示弱拉近關系,而後他在我床邊守了一夜,怕我再做噩夢,眼裏的紅血絲想必是這麽熬出來的。

雁長飛什麽也不說,直接從地上起來,整了整衣服就要走,情緒似乎有些低。

我暗道不好,剛才甫一醒來就沖他發火了,他這一走過後我再去主動找他也太難堪了,說不定他又會把自己關起來不見我,那董君白的任務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

“待會兒一起用早飯麽?”我當機立斷,張嘴問了這麽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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